《鲸歌幽蓝》邹茗

35、虚实

　　幽蓝的星夜中，大海浩瀚无垠，闪烁的群星一颗颗堕落在海面，像一方明星荧荧的纱轻柔地平铺在地上，风吹出自然的褶皱。还是那座小岛，金黄的沙滩上斜着一颗巨大的椰子树，它挂满了丰盈的果球摇摇欲坠。榕树幽绿的树冠从天空中一泻而下，把小岛完完全全覆盖住。
　　同样的夜，龙城工作室没有一盏灯亮着。书房里十分昏暗，只有桌旁的全息邮箱发着荧蓝的冷光，冰原毫无波澜地浏览大陆上的各项消息。
　　另一片大陆由于城魂失职，地火吞噬了所有的生命，如今的那片大陆已是一片沐浴在玄红火海中的废城。由此引发的高温使那边成为低气压区，云层无法靠近，因此天织的降水也无法抵达，而火情由于得不到遏制愈加剧烈，恶性循环无休无止。
　　圣城布达拉北边的乌城又出现了不少火点，首府城魂迪化联合葡萄以及哈密瓜族的魂灵一起将广袤的城池封死。最后用压倒性的力量将火焰凝成了晶体，没有外扩一丝火焰。
　　九尾狐重新苏醒，叶家的女儿重新回归复仇之路，永生者与人类的战役是否永无止境？
　　………………

　　冰原关掉了全息投影，轻手轻脚来到于荧的房间，把门拉开一条缝。于荧深睡着，但是她旁边的三斤听到动静双眼放光，猛地抬头对上了冰原的眼。
　　冰原问：“她情绪怎么样？”
　　三斤目光如炬，像是黑夜里的两盏灯：“没啥反应，除了睡觉。”
　　“期间有别的魂灵来夺她身体吗？”
　　“有一个想靠近她，但是被我赶走了。”三斤回想起自己赶走魂灵时不小心把于荧吵醒，于是将错就错蹦迪守了一晚上。早晨心里尽管委屈，但是三斤很理解大鱼。它接着对冰原说：“我可以带一只黑猫来这里吗？它们比较擅长驱逐已经进入壳子的魂灵，也算是双重保障。”
　　冰原看了看昏睡了好几天的于荧，点了点头。

　　葱郁的榕树下，幽蓝一手拿一支筷子，十分期待江宁即将出炉的面食。
　　蓝鲸在大海深处吃饱了肥虾，漂在海面上睡着了。它整个身体沉在海里，只露出一个呼吸孔。
　　每当幽蓝想见江宁时，他必定会出现在这里，或是继续自己未完成的工作，或是不言不语，陪她一起发呆。幽蓝了解魂灵世界的神奇，她平时也不少干一些正物质世界无法满足的事。她还原了小岛，就当一切都未发生过，这也是她获得安全感的来源之一。
　　今天的江宁穿了件淡紫色的衬衣，配了一条很是精致的黑西裤，于荧认不出这是什么牌子，但是从材料和颜色看，它们不是俗物。
　　之前榕树屋子里只有一间卧室，得知江宁要捕捉小鱼小虾亲自料理后，幽蓝在屋子里扩了个厨房。
　　幽蓝闻到了香味，她把两支筷子握在一只手中，拎起空碗进屋寻找味道的来源。
　　江宁尝了尝菜汤，感觉不甚入味，便撒了点葱花进去作点缀。正当他再舀起一勺准备品尝时，幽蓝凑了过来，就住炒勺的边缘喝了一大口。他忍不住道：“小心烫……”
　　幽蓝在喝到香嫩的菜汤时眼睛瞪大了，她看了看江宁，思索了片刻，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咽了下去：“是甜的？”
　　江宁亦反应过来，他应该放盐来着，但还未开口解围，幽蓝却舔了舔唇边的汤汁，踮起脚尖吻住江宁柔软的嘴角。江宁把盛有汤汁的勺放回锅中，一手揽住幽蓝的腰肢，另一只手箍住了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腼腆而调皮的吻。
　　呼吸交缠间，幽蓝忍不住先笑了，江宁随即松开了手臂。幽蓝笑着笑着，便把餐具往地上一扔，它们掉在半空便消失不见了。幽蓝抱住江宁殷实的腰腹，把头靠在了他充满紫藤花香的肩膀：“你说，为什么有的生命时间长，有的生命会突然不辞而别呢？”
　　江宁在她头上落下一吻，道：“正是因为有黑夜存在，星星才显得更美。”
　　“可是黑夜好漫长……”
　　“那就睡一会儿吧，我一直在，等下饭熟了我再叫你。”江宁横抱起幽蓝，将她放在不远处的木炕上。于荧看着目光如水的江宁，突然苦笑道：“你再真实再体贴有什么用……无非是提醒我自己是个失败品而已……小岛再还原又如何，回不去的还是回不去……”
　　看到身边眼神越发疼惜的江宁，幽蓝的眼泪更加肆虐。可未等自己出手，江宁已随同榕树屋子一齐化成了梦境碎片。而梦境也露出它原本光怪陆离，缤纷炫彩的模样。

　　幽蓝大喝:“什么人？”
　　一个哀怨而忧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幽蓝皱起眉头，心想这声音有些熟悉。直到她看到来人莹白的躯体，她大概能找到记忆中那个不甚清晰的身姿。
　　“凭什么……同样是岛魂，凭什么你就可以留在大陆，而我却被驱逐甚至被欺骗……”魂灵慢慢靠近幽蓝。
　　幽蓝尝试问道:“你……是那个北极岛魂？你怎么进来的？”
　　魂灵继续说:“就因为你是永生么？”
　　“我问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有在听吗？”
　　魂灵依然自顾自地说道：“冰原那个怪物兴许还会同情你，季雪和黄夏他们不会放过你!”
　　幽蓝开始变得不耐烦：“你是在跟我讲道理吗？”
　　“你别以为自己在这个大陆上无人能敌，只要他们想，他们随时可以让鱼茔这个不人不鲸的怪物活不下去!”
　　听到这里，幽蓝嗤笑:“这种常识也值得你如此愤懑？”
　　魂灵登时哑口无言。
　　见她不再上演独角戏，幽蓝笑道:“你觉得，如果没有什么筹码，我能和人类相持衡吗？我想你今天来这里，不只是想传达你的不平吧？我听冰原说，狐狸了结你之前，是征求过你同意的，你现在这般莫非后悔了不成？”
　　魂灵开始尖叫:“她们就是骗子!根本就没有打算让岛魂呆在大陆!!装模作样地花言巧语算什么？!”
　　幽蓝强忍住反感，解释道:“北极冰川到黄土高原会历经极冷极热，而你大概率上会因为极度热胀冷缩而崩裂，这也是冰原把你送去布达拉的原因。至于季雪，我不管狐狸如何哄骗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再怎么后知后觉，也不应该闯进我的世界。你肯听信她，说明你侥幸，但凡你有一丝不情愿，也能落个不屈，不至于轮落到只能偷盗别人的魂灵世界。”
　　似乎戳到痛处，魂灵反讽：“你少装的如此大义凛然，你以为大陆接受你这岛魂是因为慈悲吗？”
　　“不然我的矿藏不是白沉了吗？”
　　魂灵彻底明白过来：“原来你一直在装糊涂？我真是小看了你。”
　　“看得太清楚对我没什么好处。小不小看，别人的眼睛与我无关。”幽蓝毫无温度地说。
　　魂灵的情绪亦在波动，放下狠话：“看来你很懂自杀与他杀的区别，我会给你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幽蓝毫不退缩：“这种事情，你一个人说了不算。”

　　魂灵与幽蓝的攻击难舍难分，莹白和幽蓝两色极光几度碰撞。而梦境如同旋转中的万花筒，各种几何图案交叠旋转，对称中画面极其扭曲，凌乱中光影交织却遵照某种秩序。睡眼惺忪的蓝鲸被混乱的声音惊扰，深吸一口气沉入更深的海底。直到空寂的梦境中传来一阵剧烈的撕裂声，岛魂便消失在幽蓝色的梦境中，它彻底失去了往生的权利。

　　梦境外。
　　三斤:你们这个民族不是擅长驱逐侵略者么？怎么没反应呢？你特么是不是诓我？？？
　　黑猫:不是没反应……而是于荧的魂灵强大到不需要我出手……那个岛魂已经消失了……
　　三斤:真的假的啊你个神棍？
　　黑猫:你看，于荧她醒了。
　　三斤:喵~
　　黑猫:嗷呜~
　　于荧:我做了个梦，我又杀人了……可是那人说话真的忒气人了点，就……没忍住。诶，这是你的小伙伴吗？身上墨真浓，要不是那双眼睛我还以为这里没东西呢……
　　两只猫一左一右趴在于荧身侧，于荧整了整情绪，重新进入了睡眠。这一次她一夜无梦，即将迎来再一次的彻底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