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歌幽蓝》邹茗

36、始终

　　（1）
　　于荧:我说，你能不能出去等……你这样我拉不出来啊……
　　三斤:我又没看……
　　于荧:这不是看不看的问题……
　　三斤:……
　　于荧:话说为啥我每回上厕所你都跟着……
　　三斤:你太邋遢了……
　　于荧:啥？此话怎讲？
　　三斤:每次你拉完，都不埋屎……
　　于荧:问题是我现在不用啊……直接就冲走了啊……
　　三斤:你可真没责任心……
　　于荧:怎么又和责任心扯上了？
　　三斤:你知不知道一泡屎里面有多少营养，能孕育多少植物，好多魂灵都找不到壳子投生……
　　于荧:我之前也会直接拉在海里养微生物啊……可我现在是人，人类不能随地大小便吧……但是屎会产生甲烷用来做饭，这同样也可以做一些事……
　　三斤:切…你不会不知道最近为什么见不到云仙女吧？
　　于荧:说来听听。
　　三斤:你那甲烷燃烧会产生二氧化碳，很典型的温室气体，云宫现在可是个蒸笼。另外氟氯烃之类的玩意儿破坏了臭氧，云仙女一边降温，一边全球跑降水业务，一边还要补洞。天上可不比地上，既开不了湖，也不能找伙伴随便合作一下就能搞定好。
　　于荧:…………所以你打算趁我冲水前刨走埋掉？
　　三斤:你支持我？
　　于荧:你会失去被我拥抱撸毛的权利。
　　三斤:当我没说。
　　于荧:要想在新环境里有所作为，得先入乡随俗。
　　三斤:很好，希望你永远别忘记你自己是头鲸。
　　于荧:多谢提醒。不过……你能不能出去，我要收拾了。
　　三斤:食物链顶端？切~

　　（2）
　　于荧:黄瓜怎么你了么？跳那么高至于吗？
　　三斤: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于荧:哈？
　　三斤:这家伙悄咪咪的突然出现，我的警报系统居然没反应……
　　于荧:可它是植物啊……
　　三斤:有人突然在你身后大喊一声你不会吓一跳？
　　于荧:它……大喊了？
　　三斤:我知道你听不到，我不怪你。
　　于荧:……行吧。

　　（3）

　　三斤: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于荧:谁让你去泥水里打滚，洗完澡再说。
　　三斤:你个铲屎的是不是想谋杀我……
　　于荧:洗个澡而已又不是把你按水里你激动什么？
　　三斤:身上捂个湿麻袋的感觉你喜欢啊？
　　于荧:那你是要自己舔干净？
　　三斤:……
　　于荧:舌头你还要么？
　　三斤:……
　　于荧:忍一忍，等等吹干就行。
　　三斤:食物链顶端真麻烦……
　　于荧:辛苦了您嘞~

　　（4）
　　于荧:这啥？（拎起脚边的死老鼠）
　　三斤:给你的。
　　于荧:额……我吃饱了，还是你吃吧~
　　三斤:行吧……

　　于荧:你是怎么把这么大的秃鹫搞到手的？
　　三斤:它伤害我的妻子和孩子。
　　于荧:不错，比那些只管播种的雄性强多了。
　　三斤:它该死，你把它炖了吧。
　　于荧:嗯……我也这么觉得。但是这家伙属于二级保护动物，如果擅自处理，我和你可能会受到惩罚。所以……
　　三斤:交了以后它会怎么样？
　　于荧:被保护起来……播种……
　　三斤:可以。剥夺它教育孩子的权力，让它成为播种机器是自然界再好不过的耻辱。

　　于荧:这又是啥？（指着脚下的死蛇）
　　三斤:这家伙没毒，它偷袭我被我玩死的，你趁新鲜吃。
　　于荧:……
　　三斤:不合口味？
　　于荧:额…………
　　三斤:还挺挑食。你喜欢吃啥，我给你打去~
　　于荧:三斤，我知道你想照顾我，我很感动。但是人类有人类的生存之道，我现在也养得起你，所以你不用分担什么，只管开心就好。
　　三斤:对于猫族来说，不会捕猎和失去领地是耻辱，比戴伊丽莎白圈还耻辱……虽然我以宠物的身份在你身边，但我第一身份是猫族，然后才是你的三斤。对猫族来说，权力和义务是一致的，既然你不需要，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打猎了，对不起。

　　（5）

　　杯子:嘿，你叫三斤是不是？能麻烦个事吗？
　　三斤:（看了看正在擦门玻璃的于荧）怎么了？
　　杯子:那个啥……我原本是想投身人的，可惜抢的魂灵太多，我被挤出去了，成了个杯子……下一次投生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呢，所以您可以帮我一把么？
　　三斤:意思是要我把你推下去？（并做了个推的动作）
　　杯子:对。劳驾您了……
　　三斤:玻璃杯应该碎了就行吧？
　　杯子:应该是。
　　三斤:但是这样你情我愿的算自杀，你的魂灵也会碎成好几块，成为独立的个体各活各的……
　　杯子:啊？这么麻烦啊……
　　三斤:熬着吧，说不定哪天大鱼就失手摔了……再说现在人类生育意愿不高，哪有那么多壳子供应啊……
　　杯子:这样啊……行吧……
　　三斤（趁杯子不注意推了下去），杯子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三斤往地上一看，透明的杯体四分五裂。一个完整的魂灵趴在地上，因为壳子已经坏掉了，所以记忆开始消散，它懵懵懂懂，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可以投生了。大司命数以万计的影子之一倏然飘过，地上便只有碎玻璃了。
　　于荧:三斤，你都打碎多少小玩意儿了？!你到底要干嘛？
　　三斤:听个响。（骄傲地竖起尾巴，大摇大摆跳下了柜子。）
　　于荧:……

　　（6）
　　三斤:（装作不经意，慢慢把前爪靠近于荧的口红……）
　　于荧:收回去！
　　三斤:（收爪）没一会又伸向那支可怜的口红……
　　于荧:（拿过口红，在三斤爪子上不轻不重扇了一下，并警告）再皮打你啊……
　　三斤:（按住于荧打来的手）
　　于荧:（把手从猫爪里拿出，按住了猫爪）
　　三斤:（猫爪又按到于荧手背上）
　　于荧:（抽出手来，又打了下三斤经常把高处东西拨拉到地面的惯用爪）
　　三斤:（猫爪里亮出了指甲）
　　于荧:……!
　　三斤:（收回了指甲开始用脸颊蹭于荧，并缠绵地舔于荧的手指）
　　于荧: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猫族是地位高的给地位低的舔毛……
　　三斤:喵呜~
　　于荧:再摔东西你就要饭去吧!
　　三斤:喵~（下次我表现的自然一点，肯定不会被抓住的）
　　周围想重新投生的小物品们集体松了一口气……

　　（7）
　　三斤突然消失了一个月，再回来的时候，它领回两只迷你版的三斤。小狸花们刚断奶，从母亲的怀抱走进庞杂的世界，满眼都是稚嫩的新鲜感。三斤教它们捕猎和自保，直到孩子们可以熟练运用技能躲避人类和天敌的逮捕来随时保护自己，三斤便挑了个合适的时间把孩子们分别带到野外，稍晚些自己一只猫直棱着尾巴颠步回来了。这就是猫族父母授予孩子的成年礼。
　　于荧:接下来就要回秀容了，你的妻子怎么办？
　　三斤:没关系，她遇到一个很好的主人。我观察了很久，她虽然被绝育了，但是衣食无忧，那个人也待她极好，她也不会再被外面的野猫欺负到生病了。野猫不比家猫，生育双方只有孩子成年前是夫妻关系，之后可以重新选择。
　　于荧:用人的观念去理解你们的伦理还是有些困难……
　　三斤:人类理解自己都十分困难，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于荧:有道理……
　　三斤:你们蓝鲸也是我们猫这样吗？
　　于荧:嗯……我记忆中是不太一样。我们家族一般是一个家庭独来独往的，很少像你们猫族成团结队。我记得我刚出生，爸爸妈妈把我拖到海面呼吸第一口空气，然后妈妈把乳汁喷到我嘴里，我吃到了生命中第一口食物。后来他们带我去一个虾群，虾群很肥美，我吃了个饱。妈妈告诉我蓝鲸基本上都是独生子女，要花2年甚至3年去找血缘疏远的同族作配偶，雌鲸生产的时候要足足妊娠一年。
　　三斤:哇哦~
　　于荧:爸爸妈妈找到虾群后，爸爸在旁边放哨，以免其他鲸类或巨鲨突袭。我和妈妈吃完，爸爸才和我们换岗，那个时候，虾群基本上散得很开了。然后我和妈妈就暗中约定，下一次找到虾群让爸爸先吃。等到下一次，爸爸也会有同样的想法，我们就互相给对方惊喜。
　　三斤:你们一定很幸福。
　　于荧:也许吧。做江宁的硕士需要很强的外语能力，我接下来可能会很忙，所以不会有太多时间陪你了。到秀容府后，我会把你的食物交给校医室并跟那里的人打招呼，要是打不到猎或者外边有危险，你随时可以去避一避。
　　三斤:嗯，谢谢你。

　　（8）
　　当于荧踏上去往秀容府的列车时，冰原收到一封邮件，那座烈火焚寂中的废城一夜之间被冰封了。她知道季雪不会放任灾难无限扩张下去，狐狸救了那片大陆，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大陆之魂。冰原看着这毫无悬念的结果，一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性质的信号。暮夏的天气仍然焦热，植物们声嘶力竭，冰原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开始。 她忍不住开始回忆刚从老榆那里接手于荧时，这头鲸的单纯模样。

　　小于荧:那个人为什么要被抓起来？
　　冰原:因为他杀了人。
　　小于荧:杀多少人才会受惩罚呢？
　　冰原:只要是杀人都要负责。
　　小于荧:哦……那为什么那个人要被枪决呢？
　　冰原:因为她杀了人。
　　小于荧:杀人不是只需要抓起来就好了吗？
　　冰原:她杀了一个母亲和两个孩子，只为了能当这个家的女主人。已经严重威胁到人类的安全。
　　小于荧:杀的人越多，惩罚就会越重吗？
　　冰原:对。
　　小于荧:那报纸上这个人杀的人更多，为什么城魂反而还提供他工作呢？
　　冰原:因为他有着过人的能力，既可以毁灭一个世界，也可以保护一个世界，城魂希望他可以将功折罪，否则会将他斩立决。
　　小于荧:怎么样才能判断一个杀人犯可以将功折罪呢？
　　冰原:这个……说起来很复杂，你以后会慢慢感受到的。你这小丫头以后是想做律师吗？
　　小于荧:我希望可以帮助城魂，我只需要一个湖，不会添麻烦的。
　　冰原:好孩子。不过龙城目前只有一条河，我保证龙城以后会建几个湖。
　　小于荧:嗯。
　　冰原:不过……你不要在人面前变成蓝鲸，在湖里换气时也不要喷出水花。既然要和人类一起生活，就要入乡随俗好吗？
　　小于荧: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