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莫语》南冥之鱼

152、第46章 解释（六）

　　那是罗伊生命中最噩梦的一天。
　　那位道貌岸然的、所谓的叔叔，用最为卑劣的行径，抹杀了罗伊心中本就脆弱的、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信任。他捂住罗伊的嘴巴，不让她发出丁点声音。他用自己的双手，侵犯了少女神圣的灵魂。他在那一刻释放的，只是他作为兽的本能……
　　罗伊不记得那天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被捂住的嘴，无尽的恐惧，剩下的便是无尽的黑暗。其余的，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等到她再次能拿起画笔，能推开窗看外面的太阳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的事情了。
　　而就在那三年后的那个暑假，她碰到了一生的救赎。她把一切的泥垢藏起来，把一个最好的自己展现在自己的救赎面前。她自私地以为，自己可以抓住这份救赎，可以拥有幸福的权利。这是她唯一想得到救赎的时刻，也是她唯一的一次自私。
　　可是出发点不对，过程再怎么正确，结果总会回到原本该有的样子。可是她不甘心啊，见过阳光的人，是不会甘愿再回到黑暗中去的。要么就从来不曾得到，要么就彻底拥有，要么，就彻底毁掉。
　　和莫语分开后、在疗养院的那两年，她就是在这种挣扎中度过的。无数阴暗的想法在心头萦绕，每种想法都要轮番上演，都要说出自己的心声。可是作为承载它们的载体，罗伊所感受到的只是折磨。最痛苦的时候，她甚至爬上了天台。所幸被及时发现并救了下来。
　　她每天的日常就是看着莫语留给她的一切东西发呆，在脑海里进行天人交战，等到累的受不了的时候，再蜷缩在任何一个可能的角落，安然睡去，偶尔会做一场不会有莫语的梦。
　　其实她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一直拿在手里的这张照片是谁的。只是觉得，这个人笑的可真好看，好温暖，让人忍不住想拥有，更想破坏掉。内心所交织的各种想法，均是围绕着照片上这个人的。
　　等到后来终于有了丝丝清明，记起照片上的人是谁的时候，便添加了无尽的后悔和痛苦。一想到这个人，心里就会有千万只小蚂蚁在啮噬着，痛到无法呼吸。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伤害莫语的，不能再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那些阴暗的想法逐渐消散了，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有的时候还能静静地坐着画一天画。她会画山画水画花画草，画给自己治疗的医生，画遇到的陌生人。目之所及，皆可入画。然只有那一人，她没有勇气，也没有资格动笔。
　　等到治疗了整整两年后，她终于走出了医院的大门。一如她当初亲自把自己送进去那样，这次的她，也是自己一个人走出来的。唯一不同的是，这时的她更加清醒，也更加坚定。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她要去找回自己的救赎。
　　之后的事情已经给莫语讲述过了，罗伊便不再重复。等讲完之后，罗伊再一次沉默下来，用更加小心翼翼地眼神看着莫语，腿上相握的手更加用力。她讲出来了，她所剩下的，唯一不曾对莫语坦诚过的往事。现在，就是莫语的审判了。
　　真正对着莫语讲出口之后，罗伊的感觉不是解脱，不是对着医生的那种坦然，而是加倍的紧张。莫语接下来所说的任何一个字，所做的任何一个动作，哪怕是一个微小的表情，都会是对她的最后的审判。
　　可是莫语的表情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她仍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仍是无尽的沉默。这让罗伊的心里更加没底，也更加没有着落。
　　一直到服务员来询问要不要给二位点餐的时候，两人才似被惊醒了一般，先后说了不用。她们已经在这个位子两个多小时、将近三个小时了，没被人赶走已经是幸运的了。
　　等服务员走了之后，莫语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开口道：“我们坐的太久了，先离开这里吧。”
　　可是等走出了咖啡馆，又不知道该去哪里。现在正是吃午饭的高峰期，基本上能看到的地方都挤满了人。逛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莫语的车子里。莫语坐在驾驶位上，罗伊坐在副驾驶位。仍是沉默。
　　罗伊现在满脑子所担心的都是莫语。她想知道莫语在听完自己的话之后，到底会跟自己说些什么。她需要莫语的反应，那很重要。虽然沉默也是一种反应，可是此刻的她只有一根筋，她一定要听到莫语亲口说出来的，明确的答案。
　　她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右边的车窗上反射出来的莫语的侧颜，焦急地等待着。
　　而莫语则是直视着自己的前方，理着纷乱的思绪。她一下子接受到的信息太多了，之前已经很多了，现在更多，也更加震撼。如果不是她一贯的冰块脸，现在的她说不定已经眉头紧锁，眼睛里带上了各种思绪。
　　静默半晌，莫语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侧过身，把罗伊搂进了自己怀中。她知道，此时无声胜有声，只有无声的拥抱最为合适。她知道罗伊正小心翼翼地等待着自己的回答，并且对她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自己的话，可能就决定了她接下去的路。
　　那么便抱抱这个傻姑娘吧，抱抱这个有着如此槽糕经历的姑娘，抱抱她。那不是她的错，不应该由她来买单。如果自己可以再一次给她幸福，哪怕是短暂的、一时的幸福，那么她是愿意的。
　　即使她已经不会爱人了。她的心没有那么坚强，即使碎了一地，还能自己捡起来粘贴好。这点她很是佩服罗伊，因为她是绝对做不到的。书上说一个人的心脏有自己的拳头那么大，那可能她是个例外，她可能没有心。
　　她能感受到那段不堪的过往给罗伊留下的不可磨灭的伤害，也能感受到她的恐惧，更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那份执着的爱。至于曾经的离开，她也是可以理解的。然而这一切都是她的理智在发挥作用，她那感性的一面，已经消失殆尽了。
　　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抽泣的罗伊，莫语总想抓住点什么。哪怕是情绪上的共鸣也罢，心里闪过的属于情感的一丝冲动也罢，可是都没有。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是最合适的，对于罗伊来说是最想看到的，那么便够了。至于其他的，那些客观冷静的现实，以及到了最后不得不说出口的话，等到了最后那一刻，再说出口吧。
　　如果她可以给罗伊幸福，她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