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星舒》》琨城

92、囚妖锁②

　　“小竹你在府里吃完午饭便是，为何一定要跟着我到这边来蹭饭？这么大了还不知羞耻。”霏霏的白雪纷纷扬扬地袭来，在雨府外那一片白茫茫中，柳书罢的声音微微传来。片刻之后，柳书罢撑着把伞，捎上竹倾淡淡回到雨府门前。
　　“明明是公子先背着我来雨家蹭饭的，还好意思说我，是公子不知羞耻在先，这就叫有其主必有其仆！”竹倾气呼呼地嘟起嘴，振振有词地反驳道。
　　气愤归气愤，他还是接过柳书罢递给他的伞，轻轻抖落伞上的雪，把伞合了起来，“哇，这雨家做饭就是不一般，真香！比我们府里那些清汤寡水好吃多了！”
　　竹倾还在啧啧赞叹中时，柳书罢的扇子就已经狠狠地敲了竹倾的头，他温温的笑容迎着竹倾恼羞成怒的表情，淡淡地将手中的折扇收了回去。
　　“下次再贫嘴就让丁叔打烂你的屁股。好了，我得先去给武公子送药，今日雨家准备的是给栀子的接风宴，你看看能不能帮他们打个下手。”柳书罢面不改色，微笑道。
　　“哼，公子你只会使唤我！不……不过，看在丁叔的面子上，我就书童不记公子过，勉为其难原谅公子了。好了，我去帮他们打下手啦！”竹倾兴致勃勃地冲向厨房，迎面就碰到端着洗衣盆的雨宓，热切地打过招呼，冲入了忙碌的厨房中。
　　竹倾才刚刚进到雨家的厨房中，厨房里倏尔便更加喧闹起来。
　　“真是对不住，小竹一定要过来，只能烦扰你们家多添一份碗筷了。”柳书罢走向雨宓，恭恭敬敬地朝她作了一揖，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没事没事，书罢你怎么这么客气，本来栀子的接风宴我们也请了小竹的，哪里还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书罢你看我手里的活还没干完，这手里的洗衣盆也挺重的，我就先不多聊了。”雨宓急急忙忙地寒暄过，端着笨重的洗衣盆继续做事去了。
　　然而，她那被冬日寒气掩藏的苍白的脸上，刚刚被打的红肿还是没能完全盖住，终究还是逃不过柳书罢的眼睛，他苦涩地望了眼她忙碌的背影，“雨宓她，又哭了啊……”
　　稍稍想过，柳书罢正想向武云旗的房间走去，才想起刚刚拿来的伞被竹倾带走了，他无奈地看了眼冒着白气的厨房，只得冒着冬雪朝武云旗的房间小跑过去。
　　他在房外停了一会儿，才推开门，进了房后默默掩上门，以免突袭而入的寒气加重武云旗的病情，继而，他将还魂丹交到武云旗手中。他一言不发，只是淡淡笑过，便自顾自地想要走出房去，“柳公子，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柳书罢没有转过身，背身回答道：“这是武公子自己的选择，我只是个局外人，若是多加干预，不会是什么好事。反正这还魂丹我已经给到你了，武公子作何选择已与我无关，我没什么话要给你，只是希望武公子做出选择后问心无悔，便就足够了。”
　　“武公子，我话有些多了，准备准备吃饭吧。”柳书罢背着身拉开房门，微低下头将房门掩上后，闲然走入那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他缓步走到檐下，抬头望望那片蒙着灰翳的天穹，如梨花骤落般的白雪从那片天穹中探出头，渐之仙然而落。
　　他温笑着将那把折扇收回到袖中，决绝收回了探寻的目光，无奈地叹出口长气，“希望我的这番纵容能扭转乾坤……这雪，今日看来是停不了了……”
　　武云旗望着那扇门幽然合起，苦笑着看了看掌心的那颗还魂丹几眼，一抬手，就将那颗还魂丹吞入口中。
　　还魂丹清凉苦涩、入口即化，仅仅少顷后，他的筋骨稍稍舒展一下就能自如地活络开来，内力似乎也回到了当初的状态。他掀开那几床又厚又重的被褥，麻利地套上侠客靴，拿起床边的衣物穿了起来，就着冷水洗了把脸，用心地将自己的头发束起，拿起压在枕下那支柯亭，精神饱满地走到房前，稍稍停留片刻后拉开了门。
　　他一拉开门，正巧碰上正要推门叫他吃饭的雨宓，一见到重新生龙活虎的他，雨宓情不自禁地捂住嘴，刚刚才止住的泪水簌簌不止地从眼眶中夺出，她看着武云旗，哽咽了好一会儿才激动地问道：“书罢，书罢他真的把你治好了？”
　　“哎呦娘子，柳公子的医术那么高妙，这点小风小寒的三两下就解决了，有什么好不相信的，你看着的不正是你精神这么好的相公吗？”他无所顾忌地笑着，温柔地拿开雨宓的手，轻轻地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好了好了，娘子你就不要担心了，再哭可就不好看了！你相公我早就饿惨了，你看我的肚子都瘪了！”
　　“一好就这么贫嘴，等会儿罚你少吃一点！”雨宓不禁破涕为笑，她摸了摸武云旗红润起来的脸，感受到他的温度，“好了，我们去吃饭，要是再让他们等下去，我估计小竹和雨枭的那只鸟迟早又打起来。”
　　两人互相打趣着，不知不觉间就已然来到酒桌前，他们挑了剩下的位置坐下，整台酒席就此开始了。虽是为栀子办的接风宴，但是酒桌上只坐着六个人，酒桌上的菜色也尽是些少沾荤腥的家常小菜，每个人似乎都是自顾自地动着筷子，鲜少的交谈声衬得屋外纷纷扬扬的大雪都显得更为热闹了些，直到柳书罢咳嗽了几声打破了尴尬。
　　“瞧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只顾着自己吃得高兴，忘了我们的目的了。我们今日是为了给栀子接风洗尘才办的酒宴，那么我们就把不高兴的事先放在一边，来请我们今日的主角给我们讲讲如何？”柳书罢气定神闲地起身，朝栀子做出邀请的手势，等到她有些羞怯地站起身，对她温温一笑，随后又从容地坐下去。
　　“……那个，今天大家替我接风洗尘，我由衷地感谢！呃……呃……在我看来，虽然我们雨家的钱财不比以前，但是我们雨家的亲情永远都在！现在姐夫也痊愈了，还有什么困难能阻挡我们？只要我们雨家人同心协力，就一定能重振雨家！”
　　栀子虽然低低地压着头，红肿的眼眶中再一次满着泪水，然而她的言语却是格外得振奋人心！不仅柳书罢为她鼓起了掌，雨宓、武云旗、雨枭，无不抬起头满意地看着她。
　　“栀子说得对，我们雨家虽说现在虎落平阳，但是只要我们寻找到契机，就一定会重振雨家的名声！”雨宓同样激动地拍起桌，眼眶蓄满了热泪，“不仅仅是我们，不要落下我们远在京上坚守的妹夫，我们五个人同条心！……好了，吃着吃着，看这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了很多，我们放串爆竹来添点喜气吧！”
　　“云旗，雨枭，小竹，你们三个去仓库把剩下的爆竹取来！”
　　等到那三人离开，她才走到栀子身边，温柔说道：“栀子啊，姐姐知道现在把你叫回来你是不情愿的，在这里先和你说句抱歉。姐姐也知道你现在担心雁回，不过雁回武艺高强，肯定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雨宓姐，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会调整好自己的。等到过年的时候，我把雁回也叫到这里来，我们大家一起好好过个年。”她们俩亲切地耳语着，说完两人还看了眼一旁的柳书罢，那抹温温的笑容，此时却让她们的心绪渐渐安定了下来。
　　才说完没多久，那三人便已取了爆竹来。一丝白烟点燃引线，数串爆竹在雨府外和院子里炸开了花，似乎是在提前预示着新年的到来。
　　乌雨巷的雪势渐渐弱了下来，武云旗和竹倾如孩童般在雪地里嬉闹着，雨枭此时去了厨房，看看有什么剩下的东西能给白羽枭果腹一顿的，酒桌上雨宓、栀子、柳书罢三人静静地坐着。
　　又一阵爆竹声轰然而起，正在酒桌上吃着的栀子不知怎的，筷子突然从手中滑落，颓然掉在了地上，她不知所措地，一时间望着地上的筷子出神。
　　“怎么了，栀子？”雨宓赶忙起身查看异状，见栀子望着地上的筷子出神，浅笑着捡起了脏掉的筷子，故意打趣道，“你瞧你，这么大了连双筷子都握不住，以后雁回看来是要自己养活自己了……”栀子却没一下子反应过来，还是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筷子，雨宓赶忙解释着，“别当真啊，姐姐开玩笑的，我帮你去厨房再拿一双来。”
　　栀子回过神，转而又望向那片好似蒙了层灰翳的天穹，她痴痴地望着，情不自禁地轻语了一声，“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