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星舒》》琨城

51、兰月簪①

　　张心承走了这几天，心里一直很矛盾，虽然他从未去过京上，但是他知道这个方向不是京上的方向，他有问过几次黄子麟，但黄子麟一直和他打哈哈。
　　他这几天一直在观察黄子麟，发现黄子麟一路上都在打听着一些他根本没听说过的地名，而且他们身上所剩的盘缠已经所剩无几，这几天更是到了窘迫的境况，只能买些最便宜的吃食来勉强果腹。
　　这次一趟路，他们休息的时间很多，但每每张心承想要利用间隙来突破承影二式的时候，他总是被黄子麟恶劣阻止，不说任何原因开始继续赶路。一味的制止和愈发陌生的地名，张心承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子麟，怎么还没到京上？”
　　“快了快了，你小子这么着急干什么？”黄子麟正和一个酒家的掌柜谈论着一个奇怪的地名，依稀听到的内容应该是他想要买什么，他本想继续敷衍张心承，被张心承一激弄得有点心烦，“掌柜，这个事我们就说定了，你所有的货我都要了，你先准备着，我先把这小子打发了。”
　　“好，我先去备货，最快，未时就能给你。”掌柜两眼放光，双手紧张地搓着。
　　张心承被黄子麟推搡着赶出了酒家，他这才发现，这间酒家偏僻过头了，周围黄土小路，丛生着密密麻麻的杂草。一路过来的酒家的客人越来越少，到了这间酒家，整间酒家已经只剩了他们两人，光景惨不忍睹。
　　“子麟，我们还是走大路去京上吧，我感觉不太好。”
　　他被黄子麟一直推搡到了草地的一块空地，硬是被按倒在地上。
　　“不，我觉得这个地方很好，很适合办事。”黄子麟微微低头，满脸不屑地盯住张心承，指间隐隐探出几枚尖利的黑镖。
　　“你怎么想的，这么个鬼地方，适合办什么事？”张心承感觉情况有点不对，他微微地向后挪了挪身体，眼睛一直紧张地注意着黄子麟的一举一动。
　　“唉，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起来起来，摔在地上像什么样子。”黄子麟突然换了张笑脸，朝张心承伸出手，想要把他拉起来。
　　张心承手有些抖，他还没接过黄子麟的手，黄子麟指间的数枚黑镖趁张心承不备迅速地朝他刺来，亏得他向后挪了一点，不然他的双腿已经是千疮百孔了，他连忙向后滚了几圈，浑浑噩噩地从草地上爬起来，半跪着盯紧黄子麟。
　　“黄子麟你干什么！”张心承满腔怒火。
　　“没什么，就回答你的问题嘛。”黄子麟从容地朝张心承逼近过来，他一手抓出一大把黑镖，另一手一镖一镖抽出来，如同游戏般扔向张心承，黑镖轻而易举地划破阻拦的空气，在张心承的身上划出了好几道血痕，“你小子不是刚刚问我办什么事吗，这地方四处荒无人烟，不就适合……”黄子麟顿了顿，“杀人吗？”
　　“为什么！”张心承咬牙捂住了左臂的血口，愤愤质问道。
　　“为什么？杀你还需要理由？你不过就是我养的一条狗而已，在残阳港没有取了你的小命，就是看你这么弱，所以养着玩玩看。但是现在，我觉得你太吵了，我不养会叫的狗。”正说着，几枚黑镖又毫无征兆地朝张心承身后刺来。
　　张心承顺势往前挪了一点，又一枚黑镖朝他砸来，他往旁边动了一下，脸上立马被割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缓缓地从脸颊上流了下来。他这才发现，黄子麟射出的黑镖尾部居然绑着一根细细的线，而他现在已经被线团团困住了。
　　他已经来不及拔剑了。
　　“你还有什么遗言？看在你好歹让我开心过几回的份上，让你说。”黄子麟蹲下身子，笑眯眯地看着铁笼里的张心承，把脸凑近了些说道。
　　张心承没说话，恶狠狠地瞪着黄子麟，朝他脸上啐了一口。
　　黄子麟抹了把脸，冷笑道：“好，既然是你自己不识抬举，也就不怪我不给你留个痛快了。在你临死前，我发发善心劝你一句，转世投胎之后就别练剑了，七剑是没有出路的，无论你练多少年都没用的，你看看喻南剑现在的样子，不就是七剑的下场？”
　　“你没资格说他！”张心承愤怒骂道。
　　“瞧瞧瞧，这才成了师徒几天啊，就开始维护起来了，只可惜啊，师徒两人命都不好，都是短命鬼。”黄子麟又随手拿出一枚黑镖，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把黑镖的镖头对准张心承的脑袋，“好了不废话了，你这只老虎，我就先收下了。”
　　不行，我现在还不能死！
　　张心承不一样了，他没有像之前和李顺航那场战斗时那样乖乖等死，他蹲在被铁丝困住的一块地方里，心里急切地想着办法。他知道，无论自己使出承影一式还是承影二式，黄子麟都能轻易看破，但是他突然灵光一现，意识到，承影一式和承影二式的招式变换几乎完全不同，要是把两招结合起来……没办法，只能殊死一搏了！
　　“连牧修？”张心承看向黄子麟背后，满脸疑惑地说了句。
　　“这鳖孙又想抢我的猎物！”黄子麟转向身后，口气听着像是恨透了这个人。
　　张心承趁着这个空当，忍住各处被黑镖划过的疼痛，用手抓起一把黄土，在黄子麟转身之际朝他的脸上砸去。黄子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眼睛里进了一大堆沙土，他狼狈地向后撤了几步，拔掉了几枚插在地上的黑镖。
　　张心承连忙动身，从铁丝笼的缺口里逃了出去。
　　“小兔崽子你找死！”黄子麟痛苦地揉着眼睛，眼眶红得逼出了眼泪，他强忍着微微睁开眼睛，满脸的愤怒誓要把张心承撕碎，借着微弱的视线，扔出了几枚黑镖。
　　张心承站稳身体，从腰间拔出承影，双手握剑应对眼前的危机，他孤注一掷，将承影一式和二式巧妙地结合起来，使出了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玄妙的剑法。一式的进攻性和二式的灵巧度结合得恰到好处，几乎所有的黑镖被他打偏了原有的轨道。
　　他气喘吁吁，虽然是冬天，他的额头却已经满是汗珠。
　　但还是一个不注意，黄子麟迅速抽回黑镖，铁线划破了张心承一边的肩膀。
　　张心承终于撑不住了，身体好像有千斤重，他霎时间全身无力，摔倒在地上。
　　黄子麟的眼睛也差不多好了，他指间夹着三两枚黑镖，冷笑着走到张心承身边，用力地踩住张心承的胸膛，不停地碾着，弄得张心承一直喘不过气地咳嗽着。
　　“呵呵，当初我怎么没发现，你这兔崽子阴招倒不少。”黄子麟感觉自己的嘴里还有一些沙子，抿了几口后吐了一大滩口水吐到张心承的身上，他瞪着张心承，狠狠地朝脚下踩去，“刚才你小子用的是什么招数，说！”
　　张心承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巨石堵住了，大口大口不停地呼吸着。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了。”黄子麟脸色冷了下来，从衣袍里拿出了一大把黑镖，把所有的黑镖同时向张心承刺去，射出的同时，所有的黑镖像是融为了一体，如同一只尖刺滚轮逼向张心承的全身。
　　正当黑镖快要刺进张心承的身体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精准地刺中尖刺滚轮的中心，轻轻松松地把尖刺滚轮打得七零八落，黑镖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零散地落在张心承的四周。
　　“谁！”黄子麟一愣，稍显惊恐地环顾了四周一圈，警惕地喊道。
　　然而，四周却无人回应，只见一道接着一道迅敏的白影，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刺进黄子麟的皮肉，黄子麟看着自己身体上一个个慢慢渗出血来的针孔，银针还牢牢地锁死其中，他赶忙把脚从张心承身上移开，迅速地朝那个酒家仓皇跑去。
　　“嘁，幸亏我留了一手。”黄子麟一面落荒而逃一面还暗暗盘算着下一步。
　　张心承迷迷糊糊地躺在草地上，完全放松开来，张开了全身，他疲惫不堪，恍惚觉得自己被喂进了一颗药丸，然后各处的伤口也被包扎了起来，他勉为其难微微睁开眼，眼前极度地模糊，只有依稀看到了两个人影。
　　居然有人来救我吗？他会不会也像李顺航一样，一心只想着我的铜镜，还是说也和黄子麟一样，只是想拿我图个乐子……他的意识也愈渐模糊，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地打着架，很快眼皮就沉重地耷拉了下来，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公子，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他和你是熟人吗？”竹倾戳了戳张心承的脸。
　　“不是，我不认识他。”柳书罢淡淡地笑了笑，拿着那把折扇展开摇了摇，他一袭青绿色的竹纹袍子，任垂在背后的头发迎风吹着。
　　“那公子肯定完蛋了，他醒来之后看你这么久才来救他，肯定气死了。”
　　“小竹，把他背起来，我们走了。”柳书罢温温笑着，看了眼竹倾。
　　小竹立马躲开几步，脸上愤愤不平，“不行，公子比较高，公子来背。”
　　“小竹啊，之前我听说厨房有很多新点心被人偷吃了，丁叔好像一直在查这件事，你说我这里正好有点线索……”柳书罢故意停了停。
　　“好了公子，你不要说了，背人这种小事，我最喜欢干了！”竹倾不情不愿地把张心承背了起来，朝柳书罢撇撇嘴，“对了公子，你为什么要救他啊？”
　　柳书罢没有说话，他扫视了一番四周，丛生的荒草被风吹起了一片巨浪，苍蓝的天空没有任何的云彩，午后的太阳，晒过来很舒服。他看了看心里在嘟囔的竹倾，又看了眼皱着眉头睡去的张心承，缓缓答道：“因为，他是一个迷路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