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星舒》》琨城

40、金缨戟⑩

　　望龙城敌城，城墙。
　　白衣女子悠闲地把手搭在城墙上，靠着墙石望向远处的望龙城，沙场的寒风较往常更为猛烈，振振吹起白衣女子身上那件单薄的绣着黄白色山茶的袍子，她碰了下冰冷的城墙石，一片雪花正巧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白衣女子身后，一个人拿着件温暖厚重的袍子朝她走来，两颊通红，当那个人走到白衣女子身后，她顺手向后一拍，正中那个人的脸。
　　“诶，喂，你这个女人也太狠了吧！我好心好意来给你送衣服，你还打我？”庞吉把衣袍扔到白衣女子的背上，气鼓鼓地嘟起嘴，坐在地上生起闷气来。
　　“起来，耍什么无赖，还不是来给我送殷勤的？”白衣女子转过身，看着那个坐在地上生闷气的将军，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她捡起那件落在地上的袍子，拍了拍上面沾上的灰，突然发现白袍上绣着她最喜欢的山茶花。
　　她愣了一下，笑道：“谢谢。”
　　“我不要你的道谢，我要你给我酒喝！”庞吉偷偷瞟了她一眼，继续装生气。
　　“罢了，今天我高兴，就赏你几坛酒好了。”白衣女子披上庞吉送来的袍子，缓缓地下了城墙，天空落下的雪愈发大了，柔柔打着白衣女子的双肩。
　　她还没下去，就听见身后庞吉雀跃的欢呼声，她遮起嘴，满足地笑了笑。
　　京上，凝香宫。
　　幽馥恍然望见这场飘零而下的雪，抓起手边的长颀的铜镜站了起来，满怀期待地跑到了门口，她顺着两侧的朱红长廊走着，在一根朱梁前停了下来。
　　她探出身，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好一会儿才收回身，靠在朱梁上用手接着轻柔飘落的纯白，雪一落到手上就化了，她看了眼手中的铜镜，沉默不语。
　　她闭上眼，碰落了藏在眼角的两颗泪。
　　“娘，他对我，真的很好。”她苦笑了一番，似是在自嘲，抱着长颀的铜镜又端详了好一会儿，身体不知为何，无力地顺着朱梁滑了下来。
　　凝香宫的屋瓦上，掩上了一层细碎的白，青瓦朱梁的整座殿宇，安静得弥散着淡淡的哀伤，柔柔的雪花，悄然无声落满了一地。
　　林梓风从房里走出，满脸疲倦，她走了几步走进雪里，抬头就瞥见幽馥抱着铜镜缩在一角的身影，她停了下来，任凭白雪落上她的发间，生怕惊醒了幽馥。
　　落白久久不断，窸窸窣窣地发着轻微的声响，犹似给凝香宫掩上了一层薄纱。
　　魂镜阵，魂镜阁。
　　喻南剑无聊地坐在书房里翻着书，他拿起手边的那杯茶，茶已经凉了。
　　余思思轻轻走进书房，见喻南剑拿着那杯茶，还没喝就放下了，“怎么了剑兄，是茶凉了吗？凉了我帮你换一杯，我刚泡了一壶。”
　　“算了先不喝了，我是无聊，看书又觉得没什么意思，所以就随手拿起来了，思思你现在有事吗，没事陪我去外面走走怎么样？”喻南剑起身，活动了一下。
　　“好，不过你穿成这样不行，我去帮你拿件外套，外面冷。”余思思刚想去拿件比较厚的外套来，却被喻南剑叫住了。
　　“思思，下雪了。”喻南剑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窗边，把窗户打开了。
　　窗户外面落下的小小的白影，是余思思期待很久的雪了。
　　“是吗，下雪了啊。”余思思撤了回来，快步走到喻南剑身边，帮他拉紧些他身上的毯子，“别坐在窗边，窗边多冷啊，我快去快回，帮你拿件厚一点的衣服过来，你坐在暖点的地方等我，我们穿得暖些到外面去看雪。”
　　“好，我等你。”喻南剑乖乖地从窗边走开，故意装得有些着急，推了推余思思。
　　乌雨巷，雨府。服用了很久还魂草的武云旗，终于从病榻上站了起来，雨宓陪着他帮着一路扶到了门口，他却硬是让雨宓牵着他，走到了雨府院子的中央。
　　“宓，你瞧瞧我，这么多天赖在床上，连路都不会走了。”武云旗满脸病态，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语言里透出一股满满的虚弱。
　　“云旗，要不我还是扶你回去再躺一会儿吧。”雨宓满脸不放心，轻柔地抓住武云旗的手臂，担心地留意着武云旗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又染上什么其他重病。
　　“再躺我就要长床上了。”武云旗开玩笑道。
　　“……”雨宓被堵得不知道该怎么劝，心里却还是放不下。
　　武云旗认真诚挚地看着雨宓的眼睛，淡淡道：“宓，可以嫁给我吗？”
　　雨宓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被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我说，等到来年春天，万花盛开，杨柳吐翠，你能嫁给我吗？”武云旗不再装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郑重其事地单膝跪下，双手托着雪花，温柔地看着她。
　　雨宓强颜欢笑，却还是藏不住眼角两颗晶莹的泪珠，她迟疑了一下，慢慢地把她的手交到了武云旗的手上，蓦然把雪花捂化了，“好，等到来年春天，我就嫁给你。”
　　栀子躲在门后，借着门缝偷偷观察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院子里两人约定结束，她苦笑着叹了口长气，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把以前放下，闭着眼靠在门后出神。
　　“公子，你看你看啊，我们有喜酒吃啦！”此时的雨府府门前，竹倾正抱着三两株还魂草，激动地看着院落里的一对璧人。
　　“瞧给你高兴的，喜酒没吃过吗？好了，我就不进去了，你把这些还魂草送到他们手里，我先回去了，之后别贪玩记得回来。”柳书罢嘱托完后，撑上把伞离开了，乌雨巷的雪里似是夹藏着雨丝，冷冷地洗刷着这座悲寂的巷子。
　　“知道了。”竹倾躲在门梁后面，像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探子。
　　雨府大厅的青瓦上，雨枭正悄然无声地看着院落里发生的一切，他随意地披了件海蓝色的袍子，海蓝色的袍子上又披了一身的雪。
　　白羽枭兴奋地停在雨枭的肩上，用喙比较钝的地方撞着雨枭的头，迎面袭来一阵夹着雨雪的寒风，雨枭不为所动，倒是那白羽枭振起了翅膀，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后又重新飞回雨枭的肩头，收起翅膀乖乖地陪雨枭待着。
　　“希望这个冬天，真能瑞雪兆丰年……”雨枭轻声冷哼，视线却不离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