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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柘枝舞 ...

  •   鼓声三响,庭间静默无声。红烛妖艳,桃叶挑起,我身着紫罗衫,踏鼓声而来。银蔓垂花,金铃飘带,并不舞。
      客人皆小声交谈,有惊奇于这艳丽舞服的,更多是不解我不舞之意的。
      庭间渐有歌者吟唱声起,我由跪坐袅袅而起,顾盼生辉,眼眸流光。翘袖折腰,倒视宾客满座。忽地,鼓声渐繁,我一个回身疾舞,棉靴蹬踏,矫健奔放,汗透罗衣。
      满座皆寂,皆瞪大了双眼。唯独萧絮吟在自顾自的吃菜,和一位只喝酒也不知有没有在观舞的玄衣公子。
      当真是绝配。
      我双眸明亮,微微一笑,渐缓了动作。婉转绰约如行云流水,誓要乘风而去。下一瞬,我振臂一举,转柔为刚。紫衫罗衣明晃耀眼,帽檐下缀的小珠落雨般作响。舞姿变化多端,终是急破催摇曳,罗衫半脱肩。
      沉寂了许久,上座传来掌声后,众人才反应过来开始鼓掌。
      “老朽这些年也算是游历各色名山大川,见惯了风味人情,唯独未涉足过西域。这舞姬之舞真是见所未见,许是来自那边?”上座的卫国公府老夫人笑眯眯地开口了。
      我这才第一次认真观察这老夫人,只见她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只有脸上无法掩盖的皱纹诉说了她的年岁,但可以看出,她年轻时候也当是一个绝世美人。
      “回老夫人的话,正是。”我低眉答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当是西域石羯国的柘枝舞。本王在年少之时的宫宴上见过一次,当时见那胡姬舞时便觉惊艳。今日这舞姬,舞中韵味不似胡姬,却胜于胡姬。”
      我循声而去,竟是那一直喝酒的玄衣公子,现在仔细看来也算是俊秀。原来不是不好奇,而是见过。
      先帝早逝,少帝并无兄弟。在朝能自称本王的,只一人,那便是这先帝幼弟越王李离了,也就是少帝的小叔叔。
      听闻他最好宴饮,千杯不醉,这等热闹,定不少他。
      舞也罢了,事也结了,我正要离去了。
      突然,一个丫鬟匆匆走入厅里对着老夫人耳语了几句,老夫人骤然神色大变。
      “诸位,老朽本有一枚玉环,是个重要物事,因我常不在府上,平日都寄放在我小孙女那儿。今日人多眼杂,贼人挑着日子闯入,给顺了去。”
      “老夫人可寻着了?”有人出声问道。
      “寻遍了后院,不曾。”
      “老朽的小孙女道那贼人用迷香迷晕了她,带走了玉环,不过……”老夫人有些犹豫。
      “老夫人可有何难言之隐?”有人忙应道。
      “那人身上应当留有迷香的气味,我记得那气味,可以辨别出来!我问过门房,晡时之后便无人出入,按理那人现在应该就带着玉环在厅上。”
      正当老夫人犹豫之时,一个女子掩着面由丫鬟推着轮椅行至厅前,纵使那面纱已罩住了大半,却还是掩不住她脸上的伤疤,是卫遥。
      厅上有人低呼出声,没想到卫国公府大小姐竟是如此模样。众人这才明白老夫人的犹豫,原是因为卫遥。
      “瑶儿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卫国公老夫人皱了皱眉,呵斥道。
      “不碍事的祖母,现如今找到玉环才要紧。”卫遥摆了摆手。
      “瑶儿你……唉,那麻烦诸位了。”老夫人只得妥协,满脸担忧。
      众人皆道不敢。
      厅内静悄悄,只听见轮椅的咔吱作响声。
      卫遥闭着双眼由丫鬟推着在厅内巡着圈儿,两次经过我身边。
      只见越王殿下满脸无趣的一个劲儿喝酒,嫡长子卫进瞥了一眼卫遥后便继续挑逗立于他身后的丫鬟,其余人都战战兢兢,生怕被指认出来。
      我望了望萧絮吟,刚好瞥见他微微一蹙眉,仍在闷头吃菜。真是有趣,这骄傲的少年郎脸上竟也会有这等愁色。

      一双绣花鞋停在我跟前,我缓缓抬起头,便能隐约看见面纱下的狰狞伤疤。
      “姑娘的身上有着那股迷香气味。”卫遥轻轻地问。
      一语既出,众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皆是看热闹的神色。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萧絮吟,看他紧张得很,怪有意思的。算啦,本护法今日还是替他演好这舞姬吧。
      “卫小姐明鉴,小女子不过一介舞姬,哪有胆子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事啊?”
      “小女子身上气味杂,您不知道,十里枫林乃脂粉香味最多的地方了,姑娘们都费尽心思打扮,就想着多伺候些爷。我午后方从那出来,染上些别的气味不稀奇。求小姐明察,我也不容易,哪敢做这等子事儿呢?”
      说着,我便装作害怕地挤了几滴眼泪,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本就跪在地上,此时已扶上了卫遥的腿。在幽宫这么多年,我并不相信我的眼睛和一次的经历,能这么快就发现东西丢了,这卫小姐怕不是一般人,我需要再确认一下她残疾的真实性了。
      “来人啊,将这妓子的衣裳剥了寻物。”未待卫遥开口,老夫人就发话了。
      我的眼睛微微一闪,哼,这老东西。把江湖那一套搬出来也不怕笑话。
      “进儿,人是你带来的,你看如何呢?”老夫人瞬间将话锋转向了自己的孙子,难怪不是亲的。
      “这这这贱人,我就知道她手脚不干净,给给给祖母添乱了。上次在朝红阁我就受了伤,受了伤,如今看来,就是这贱人干的了。”卫进忙答道。
      我心里翻了个白眼,罪魁祸首就在你边上坐着呢,干我何事。
      我一边挣脱嬷嬷,一边啜泣道:“小女子方才一舞已经半褪罗衫了,身上是藏不住东西的……我虽为妓子……原本也是个良家女……爹娘不在了……才被骗至青楼……但也求人给点脸面……在如此众人之下褪尽衣衫……倒不如立刻撞死算了。”
      说着我便作势要往柱上撞去。
      “祖母!”
      “卫老夫人!”
      两个声音近乎同时发出,声音的势头把我吓到了,就在下一瞬我便又被两个健壮的嬷嬷给“挟持”住了。
      喊“祖母”的自然是卫遥大小姐。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萧絮吟竟然站了出来。
      我以为他会对这件事避而远之的,此时出头,不该是他这个“幕后主使”的作为。
      “萧将军有何事?如此急晃晃的?不妨说来,老朽给你做主。”卫国公老夫人翻脸如翻书一般笑对萧絮吟。
      “不敢。小子是觉着这姑娘不容易,说的也在理,烟花之地,味儿重。寻物事罢,恳请老夫人使唤婆子后厅寻一下便可了。有则另作处置,无则无。老夫人寿宴,平白搭上条人命可就没意思了。”
      萧絮吟巧舌如簧,竟替我说起话来了。他这种人,不是最不在乎别人性命的吗?
      老夫人并不答,摆了摆手,让嬷嬷拉我到后厅搜身。
      自然他们什么也搜不到。
      嬷嬷来报,老夫人沉默了良久,方才开口问道:“瑶儿你有何事要说?”
      卫遥清脆干净的声音道:“祖母,也许是我闻错了,这等迷香应当市面上常见,我少见世面,这姑娘沾上也是有可能的。”
      卫国公老夫人点了点头,眼神看向我却仍带了明显的厌恶。
      不愧是江湖儿女,敢爱敢恨,眼睛里真的是藏不住心事呢。
      “罢了。”老夫人叹了口气。

  • 作者有话要说:  柘枝舞:是从西域传入中原的著名健舞。来自西域的石国,石国又名柘枝,唐卢肇《湖南观双柘枝舞赋》中,有古也郅支之伎,今也柘枝之名句。郅支为西域古城名,在今中亚江布林一带。
    真的有这个舞喔~小伙伴们可以康康
    这周我终于早更新啦~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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