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生》十一宁

6、沁红之玉

　　今日八月初二。卫国公府的老夫人过寿。
　　听闻，这老夫人当年也是江湖女子，为躲避家族联姻，装成了男子从军去了，也从此遇见了老卫国公。
　　已故的卫国公风光，但现如今的卫国公府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老夫人未曾生子。江湖儿女更是不喜高宅大门的弯弯绕绕，平日不理家事，四处云游。现今的卫国公乃是旁支过继而来，对继母更是提不上孝敬，过寿也不过是图个面子罢了。
　　我很不喜欢那萧絮吟。他太过于狂妄，且目中无人。三次接触下来，觉着飞扬恣肆一说不过是世人的恭维罢了，飞扬跋扈还差不多。
　　作为一个舞姬，以我的身份也是断然无法拒绝萧絮吟的要求的。毕竟，我们之间所隔乃鸿沟。
　　卫国公府张灯结彩，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送礼的，祝福的比比皆是。我深受卫公子的青睐，亦受邀献舞，迈进了这高门大院。
　　此时才过午，离夜宴还有些时候。我不敢带其他宫众，只怕被发觉——今日盯着卫国公府的断然不止我一家，皇家这趟浑水，能远则远。我只携了丫鬟离忘，被安置在了后院的一个厢房内，房内陈设简单，只一张华美的雕花大床格外显眼。
　　“这卫公子打的主意可真是显眼。明晃晃的呢！”离忘笑道。
　　“呵，本姑娘可是挑人的很呢！”我冷笑一声，“好了，做点该做的事去。”

　　国公府上下繁忙，管家更是在前厅忙着招待早到的客人，门庭若市。我把离忘留在厢房里避免生疑，那卫进这时候怕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找我，但总是要留个心眼儿。
　　听下人说，卫遥和老夫人的院子只一墙之隔，都在西苑。但我寻着便发觉这偌大国公府，越往西走竟越冷清偏僻，没有什么人来往，更别提喜庆。倒像是什么宗庙或佛堂。
　　一座院子在眼前。
　　我站在窗前吹了根迷香，蒙面静待着
　　“何人？若有什么事可推门进来。”突然清脆干净的少女声从屋里传来。
　　我不敢应声，惊于这少女敏锐的感知，暗暗加重了药量。这卫遥似乎并不简单。
　　屋内的呼吸渐渐均匀，再无其他声响，该是迷药起效了。
　　我轻推开门，有些怔愣。
　　映入眼帘的是个少女，身材娇小，眼帘微闭，引人注意的是她脸上巨大的烫疤，使得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可以说，完全毁容了。
　　屋内陈设称得上是简陋，她昏坐在案前，书卷静静放置，身旁一架轮椅。
　　我低头瞥了一眼，她露出的一截小腿完全萎缩了。更大的震惊包裹了我，她竟根本无法走路！
　　相传这卫小姐久处深闺，从不见人，外人只道这小姐天生有疾，不想她竟是这般光景。高门大小姐，竟活的也如此不自在。
　　这卫府，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我在她身上摸索几下，果真在她脖子上寻得了一枚红线系着通体渗着血丝的玉环，多看几眼竟有些渗人。
　　血玉乃是阴物，少有人会贴身佩戴。
　　那玉上隐约可见“长乐”二字，但我却并不敢多留，忙把这玉环揣入怀里匆匆掩门离去。
　　揭掉蒙面，四周鸦声一片，凉风渐起，心脏隐隐不安，却不敢深想。正行着，似乎是老夫人院中有了动静，一盏接着一盏明灯亮起，人语声至。
　　我不再耽搁，赶忙转回厢房，离忘早已备好了舞衣待我归来，便连忙帮我换上。
　　“府里今天来了好多大人物呢！”窗外传来府里丫鬟的低语。
　　“是啊是啊，刚刚见到那个白衣公子好生俊俏啊！”另一个声音道。
　　“听老爷喊他将军，秣陵这般年纪的将军只有那位了，要我说之前你倒茶的那个黑衣服公子也是……”
　　声音渐远，想必是丫鬟们走远了。
　　“看来夜宴准备的差不多了，那萧絮吟竟也来了，做贼人也不怕心虚。”离忘边笑着边帮我梳头。
　　“不来怎么撇得清呢？为皇宫里做事的，总归是有些脑子的。走吧，早些结束我们也好早些离开。”我轻轻在眼角画出一道眼线。
　　胡帽盖住青丝，金铃儿俏皮一响，腰带银蛇一般绕着。华灯初上，前厅也不知是谁的笑声隐约，又瞬间没于静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