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生》十一宁

51、邪与毒

　　没人记得什么两月之约，什么去留随意。一个人生命中的某些人总是在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到来，却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间里骤然休止。
　　我是如此，于萧絮吟来说亦是如此。
　　如今他在秣陵，我在南诏。
　　不久后他会再找来这里，不是寻我。
　　有的时候人的谎言说的多了，就变成了真。
　　我没有死。
　　我是五姬，一介舞姬。
　　醒来时翎商守在我身边，这不奇怪。幽宫又不止我一人会医，更不止我一人会毒。
　　毕竟，总有下毒之人。
　　我不想见翎商，这也不奇怪。
　　与其说是忌惮我，他们更忌惮的是我会毁了翎商——虽然我一直都想这么做。
　　与其说想杀他，倒不如说是希望死生不复相见。我无法忍受亲人的背叛，但是脆弱的人心底总有一块软肉，遮之难过，扯之难受。
　　我从未问过幽宫到底有多少隐藏的能人异士，因为他们都不能称得上是人，他们只是一群为了个人喜好而滥用自己所拥有的力量的野兽。
　　虽然卫遥从未透露过什么，但是从醒来见到翎商，以及姬永含糊的态度中便不难明白了。哪有一般的闺中女子肯戴血玉的，哪有不良于行的人行走江湖如入无人之境？她一定是幽宫的人，但似乎和幽宫有些龃龉，幽宫并不能拿她怎样。
　　不愿再想，胸口仍隐隐作痛。
　　“姐，你醒了？”翎商睁开朦胧的睡眼，熟悉的阳光从窗外射进室内，湿润的气息在鼻尖萦绕，我仿佛又回到了儿时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没有你这个弟弟。许是南诏的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这次，我没有纠正他。
　　“我渴了，去拿点水来。”想是许久未曾说话，嗓子发哑得紧。
　　翎商猛地站了起来，一愣一愣地。
　　我知道他在惊讶什么。
　　喝了他递来的热水，又不再说话。
　　我闭眼躺下，遮住了他眼里亮起的星光。不敢再多看一眼，哪怕有恨，也害怕心软。
　　“姐，谢谢你肯救我。”翎商小心翼翼地在我耳边哈气，像个贪玩的小孩子一样。
　　仿佛在什么遥远的时光里也有这么一个调皮的小孩子这样干过。
　　我闭目未理他。
　　“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恨我，也知道你不愿意认我。我也恨我自己，当年没有保护好你的能力……”
　　“所以当我醒来时知道你去取了幽凌草救我的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抱着你大哭一场……”
　　“姬永抱你回来的时候，你浑身是血，嘴唇白得像掉了色的面具。到底是谁伤的你？谁敢伤你？”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提了刀出门去寻人干架一般。
　　我睁眼瞥了他一眼，继续闭目养神。
　　“想杀我的人从朝红阁排到这门口都不止，你瞧瞧你，不也是一个吗？”我幽幽道。
　　“我没有！”
　　“哦。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
　　我昏昏欲睡，这阳光真好。
　　这里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流，我在溪边浣纱，天公不作美，只得转入溪亭小憩。迎面冒雨跑来一个俊俏的小书生，顶着书篓，样子十分滑稽。我不禁轻笑出声。
　　他的面里满是羞赧，看向我又低下头，小声喃喃：小生可以娶你回家做媳妇吗？
　　我看着他害羞的小模样逗他道：不可以哦，我的爹爹是大将军，你也要是大将军才能配得上我哦。
　　他小声地“哦”了一声，雨散了。
　　我仍在溪亭做一个逍遥散人，不知过了几百年。
　　这梦里才有难得的景色，难得的自在，我哪舍得醒。
　　但是小书生好像已经离世了，我不知道是在等谁，能够等谁。
　　罢，罢，他们喊我吃饭呢！
　　他们是谁，我也不知道。
　　睁眼就是姬永的倒霉样儿。
　　“原来是你啊！”
　　“祖宗，您再不醒，我就要去找新主子了～～”
　　“我睡了多久？”
　　“半月前醒过一次，醒之前又是半月，这不是我日日拿汤汁儿吊着嘛～～”
　　“倒是苦了你了。”
　　“不说，您倒是越有人情味了。”
　　“不能杀不能吃的东西要了干嘛？”
　　“这才像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