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生》十一宁

50、番外3：骠骑将军

　　萧絮吟本是去打猎的，却遇见了李四。李四的鞋底都磨穿了，一身衣物破破烂烂，黏连着浑身都是的血，正在被追兵围杀。
　　萧絮吟也没想到，这个李四他是认识的，在宫里。李四根本没有理由要叛，他是个皇子，李四只是个化名。
　　萧絮吟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鬼使神差地冲了出去，为李四挡了致命一箭。
　　这是支毒箭。
　　这里离他们的驻地不远。
　　萧絮吟带他短暂绕过了追兵。
　　临近昏迷前，萧絮吟央告李四丢下他，去告知弟兄们逃跑。
　　他在赌。
　　赌李四的信任，赌李四不会丢下他，赌他能活下来。
　　好在，萧絮吟赌赢了。
　　李四没有丢下他，作为皇子，他的尊严不允许。并且，一次的背叛令他格外珍惜眼前这人。
　　他好像又可以相信一个人了。
　　是的，不是李四，而是李四的副将叛了。
　　出卖了他们所有人。
　　先锋军，早就暗中被鞑靼掉包了。
　　张伯被射穿了腿骨，似乎要逃不开了。
　　兴许是天无绝人之路，他们遇见了主力部队派来寻人的小队。
　　他们得救了。
　　李四从来没叛。
　　他根本不会叛。
　　萧絮吟他们一行人是先锋军和西路军的少有的幸存者。
　　萧絮吟命大，活下来了。
　　朝廷重组西路军，众人拥护萧絮吟做了将领，其中也有李四的支持。

　　萧絮吟幼时读过不少兵书，又有着一身好武艺，原来从未有过用处的闲书和闲杂本事，如今竟都有了施展之地。他仿佛是天生的将领，带着将士们千里奔袭，东征西讨，打下了不少胜仗。在整个军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亦被鞑靼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李四仍是先锋军将领，常来与他喝酒望月，相谈甚欢，于是结为好友。萧絮吟一直都知道，这位李四本名李天权，行四，是皇后所出的嫡皇子，大概率是未来的皇位继承者。萧絮吟只说他如今无依无靠只得来军营混日子。
　　转眼又是一年，萧絮吟早把北境当做最后的故土。
　　可命运总归不是这样想的。
　　长烟漫漫，红日孤悬。萧絮吟领着一支小队埋伏在鞑靼称作“圣地”的沙丘哈库附近，伺机伏击今日来朝拜的鞑靼王子弥尔弥。圣地哈库是鞑靼的大祭司常年居住之所，相传这大祭司年过耄耋仍鹤发童颜，有通天之能。
　　萧絮吟才不信。
　　他领着李大强、小胖、二狗子等十余人静静蛰伏。
　　弥尔弥王子也该来了。
　　忽而不知怎地，四周刮起漫天烟尘。沙尘暴露出了它的爪牙，冲着萧絮吟等人而来。只听见漫天“杀——”的喊杀声，弥尔王子带着鞑靼士兵从沙尘暴后攻出，与萧絮吟的小队拼杀起来。鞑靼士兵在沙尘中如有神助，一丝也不畏惧迷眼，打的萧絮吟节节败退。
　　混乱中，萧絮吟脖子上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他的气力便开始逐渐远离，越来越多的刀砍在了他的身上，血如泉涌。
　　“萧老弟，老子掩护你！快走！”二狗子吼道，此时的他也是浑身浴血，却仍在战斗。
　　“撤！”萧絮吟拼尽全力吼道，转瞬声音就被吞没在沙尘暴里。

　　死伤惨重。萧絮吟是被营里的秃鹰找到的，众人来救时差点都要以为将军阵亡了。李大强死了，二狗子再也回不去看老婆儿子了，他们都永远留在了哈库的沙丘里。小胖瞎了眼，断了右臂，是被人抬回来的，但是由于失血过多，没多久也就不治身亡了。同行的弟兄们几十人，回来的只剩三人。
　　萧絮吟受了极多极重的外伤，却奇迹般地未缺胳膊少腿，倒像是谁人刻意为之。
　　不过最要命的是，他的功力全失了。
　　习武之人的体质本就比常人好上许多，就算受了小伤也无大碍。但是他功力尽失，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废人。
　　寻风是萧絮吟的故人，擅长医术，是百色谷的大弟子。他的师父早年带着寻风来宫里给人治过病，萧絮吟的母亲与他师父相识，他和寻风也一直有书信往来。
　　萧絮吟写信给寻风，寻风二话不说就顶着风沙来北境参军了。
　　但是无论寻风如何诊治研究，也只能恢复萧絮吟的三成功力，并且萧絮吟此生都会恶疾缠身，体质极弱。
　　萧絮吟还是任着西路军将领。
　　但如今他麾下的人对他只有畏惧，却没有半分敬重。众人都称他“无情将军”，因为他似乎从来不在乎手下士兵的性命。在他眼里，所有人应该都只是他棋盘里的一枚棋子罢了。
　　可他每次都会给牺牲了的士兵收尸。
　　可他每次都亲手安葬他们每一个人。
　　他们又何尝知道，萧絮吟每次被迫抛下一些将士时都要进行多大的心理斗争，才能下定这个决心。
　　寻风一直看在眼里，却只能作为他的副将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个比他年纪小上许多的“无情将军”每夜被噩梦惊醒，梦里是他那些埋骨沙场的将士们，是李大强，是二狗子，是小胖，是他们曝尸荒野，是他们来向他讨命。
　　萧絮吟彻夜彻夜无法安眠。
　　北境的战事日复一日，逐渐有了结束的迹象。
　　后来，先皇驾崩了。四皇子李天权赶回去杀了所有兄弟即位了。那日秣陵血流成河。
　　北境战事结束了。
　　萧絮吟凯旋而归，被陛下封为骠骑大将军，在秣陵的内城被御赐了一座宅院。
　　张伯打理起了萧絮吟的院子，在里头种满了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
　　萧絮吟又去了朝红阁，台下人早已换了一批又一批，但那个女人仍在舞。
　　他突然想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