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生》十一宁

40、繁星血光

　　行过一段黑暗，唯一清晰可见的只有一浅一重两人的呼吸声。
　　他不过一少年，何至如此。
　　转过石壁，微弱的光透过夜明珠，繁星般点缀在顶。
　　萧絮吟停下了脚步。
　　我不管不顾，只是往前走。
　　“等等。”
　　“有埋伏。”
　　短兵相接，白刃反射着夜明珠的光线，照在我脸庞。
　　我猛地转头，萧絮吟一手握着那支匕首，血珠渗落，另一只手的短刀已经架在那人脖子上。不过幸好那人看不清，萧絮吟的双肩已在剧烈地颤抖——他快撑不住了。
　　我反应过来，举鞭绕后，套过那人脖颈，勒紧，一扭，松手。
　　“想不到呵……你……更狠些……”萧絮吟剧烈咳嗽，扶手开始已顺着石壁向下。
　　我忙收鞭，在他落地之时接住他，冷道:“那已不能算是人了。”
　　“哦？那是什么？”萧絮吟嘴角溢血，半嘲半笑地看向我。
　　我别过头，翻过藏在黑暗里的“那人”，萧絮吟顺着微弱珠光看去:那是一具半溃烂的“尸体”，前朝人的衣着，空洞无神的紫黑眼眶，唯有四肢如常，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其上密密麻麻的黑斑，令人作呕。
　　这人，应当曾与我们一类，却葬身在此。
　　只听得萧絮吟又是一阵剧烈咳嗽，似乎是要把血吐尽方休。我搭上他的脉，却被他一手甩开，只得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我早就知他脉象紊乱，如将死之人，他不肯，我还懒得救呢！
　　不过眼前这般景象，我这心里也暗自恶心，但远不如他夸张。
　　“不肯治病，手上的伤总要包扎吧？”见他咳嗽声缓了，我便顺势问道。
　　这回他倒是痛快，向我伸了伸手，像个孩子似的:“疼。”
　　我送他一记白眼，骂道:“知道疼还拿血肉接刀，那个能算是人吗？要是它力气再大点，你手掌是不是要送给它当见面礼啊？”
　　怀里的他，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我，一言不发。
　　“你平时教训人话也是这么多的吗？”他骤然开口。
　　我一愣，不再说话了。他是伤是死，又与我何干？但这些话，就仿佛很顺理成章地说出口了，像是曾说过无数遍似的。
　　许是见我终于安静了，他推了推我，道:“走吧，去前面看看，待在这也不是个道理。”
　　“你能走？”我扶起他，下意识问道，随后便闭了嘴。
　　不过，似乎，方才他挡刀的落刀处，似乎，是我的脖颈。

　　夜明珠繁星点点，若说先前是隐约的孤星散落，那么现在所见，便是万星簇聚。
　　柔和的光线从穹顶洒落，似乎是上天对这黑暗永不见光之地降下的恩赐。
　　这是一处庭院，庭中心一片只没过脚踝的浅水池，各式奇花异草被栽种在这水池周围，也不知依凭了什么，百年来竟以这般方式在这里野蛮生长。
　　相传幽凌草生于幽冥，形态却酷似杂草。但古籍中又曾提及，无论是谁，如若遇见，必然觉知“幽凌”不负“幽凌”之名。
　　可一圈寻过，我仍未见什么不负名之草。
　　四周除了来时再无路，萧絮吟不愿动了，便闭目盘坐于来路边休憩。
　　“你在找什么？”他抬眼慵懒，似乎自己仍在他秣陵府中的那座石亭中赏月喝酒一般惬意。
　　“你认得幽凌草吗？” 我问他，却头也不回。
　　“很重要吗？”他漫不经心道，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人命关天。”我道。
　　“竹屋里的人？”他突然开口提及。
　　我心中一个咯噔，眼神飘忽，轻“嗯”了一声。
　　“这里没有幽凌草。”他扫视一圈，启唇。
　　“你怎知？”我有些惊讶。
　　“总归是比你有些见识的。”他挣扎起身，轻拍了拍身上的土，向我走来，我仿佛又看见了当日那个策马扬鞭恣意少年。
　　“想出去吗？”他问。
　　“一舞罢，水中央。”他说。
　　我一怔。
　　“草木有名，亦有为之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