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生》十一宁

41、草木之心

　　“草木有名，亦有为之王者。”
　　“喏，那池子里的水即是此地万物生息之本。可以说，水即是他们的王。”
　　萧絮吟的眼里仿佛蕴着万千星海。
　　“为何要舞？为何而舞？”我问。
　　“草木有言。你竟不知？”萧絮吟半信半疑。
　　我不知。从来，为何舞，没有人问过我，我也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舞，似乎一直是我的一种取悦于人的手段。
　　“为何而舞？为何要舞？”我问。
　　“草木所指，舞乃草木之心。”他答。
　　“为何要舞？为何而舞？”我仍问。
　　“草木立于不见风光之地，静却欲舞。”他不厌其烦地答。
　　“喏。”我应声，寻路向去池中央。
　　是了，灰黑幽暗之宫，种种钳制束缚，肉身受制，灵魂却可神游天外，此乃草木之心，此乃人心。都道人心善变，人心难测，不过是以己度他人之心，何必呢，不如渡自己的人心。
　　水波荡漾，一圈一圈扩散开，给予四周草木恩泽。我旋舞其中，缓缓仰面向下，偶尔见萧絮吟的面庞一闪而过，愈见清晰，愈见明朗，终至戛然休止。但余水波潋滟，一层一层散去，终至隐灭于无形。霎时间，繁星点缀的夜明珠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萧絮吟不发一言，我亦如此。
　　萧絮吟不言，许是因为没有力气了。
　　我不言，是因为穹顶之下，有东西。
　　借着繁星拱簇，穹顶之下是一轮完满的白玉盘。都道月明星稀乃亘古不变的规则，但这公主就偏要星月同辉，当年的风范到如今也可见一斑。
　　不知何时，水池竟已无水，但余我一人立于池中。
　　庭下隐约有什么东西撞击的闷响。
　　“危险，快，上来！”萧絮吟突然吼道，冲上去伸手欲拉我。
　　我一怔，还未够及他的手，下一瞬，池底石板一翻，我便落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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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底昏暗无匹，似乎又回到了那无尽的地下河，但我确切地知道不是。
　　这里无水，是个更加平整的甬道。
　　萧絮吟找不下来的，我拧了拧湿透的衣物，暗叹口气。
　　翻板之下就是一条“活”的地下河，与来时的无边死寂恰恰相反。
　　我被冲的昏头转向才到了如今这地界，也不知是何处。
　　当务之急是尽早找到出路。我是不怕死，但是也惜命得很。
　　我小心地朝前行去，石墙干燥斑驳，四处寂寞无声。
　　“你终于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我下意识防备起来。
　　“五姬。他心心念念的，从来是个错误呢。”她的语气古怪，不像是那清脆的人儿，可是我实在想不出其他人了。
　　“他很爱你，你却不认他。甚至日日念着要他性命，你们这般，真是有趣。”那女人隐在黑暗中，她似乎在笑，但我看不清她的面庞。
　　“关你什么事？”我不自然地骂道。
　　“你原也是个贪恋权贵的人呢！其他臭男人万般不愿到如今地步，偏偏萧絮吟就可以呢！那老宰相呢？越王呢？宫里的皇帝呢？你也乐意爬上他们的卧榻吧！你心甘情愿来这儿找幽凌草难道会是为了救他？你来这儿难道不应该是为了脱离他的牵制，好杀了他？”那女人步步紧逼，抛出一个个问题，我的头脑一片混沌，无数影像在我眼前掠过，瞬间令我无所适从……
　　“我没有，不是我，我不是。”我极力争辩。
　　“你还能为了什么？你不就是那样的人吗？”那声音问道。
　　“那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我尖叫蹲下，无数恶心的记忆像成千上万只虫子袭来黏在身上，我如何都摆脱不了。
　　对不起，萧絮吟，我还是渡不了我自己。
　　隐在黑暗之中熟悉的面庞渐渐浮现眼前。
　　“相由心生，你解不了。”
　　这是我昏迷前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