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生》十一宁

13、云来客栈

　　秣陵的街市热闹，没有昼夜的分别。正是日头初初上到头顶的时候，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街边卖糖人儿的小贩正小火煮着一锅糖浆，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竹竿支起的棚子下，卖馄饨的店家一边吆喝着在铁锅和简陋的桌子前穿梭，一边呵斥着收桌的小鬼头动作利索点。街上行走着的人无不是抱着点什么中秋的小物件。
　　我一只食指转着一串翠色手串，随意的东瞅瞅，西看看，显得格外突兀。
　　萧絮吟一早就一身紫色朝服进宫去了，倒是郑重其事的样子。我进府对于张伯的生活似乎也没有任何改变，他也还是一清早送走萧絮吟后就哼个小曲儿去后园侍弄花草了。
　　整个将军府上下，对于这个社会，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就仿佛是一片世外桃源。至少对于我来说，是这样的。
　　离忘扮作我待在屋里闭门不出，我看着萧絮吟走后就易容溜出来了。
　　匾额上显眼地写着“云来客栈”四个大字，来往进出的客人络绎不绝。我停下了动作，变了脸色，踏了进去。
　　大堂之下，宾客如云，也当得上云来了。
　　“客官吃饭还是住店？”瘦削的店小二笑脸迎了上来。
　　“打架的。”我故意大声道。
　　我站在原地环顾四周，那些客人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了下去继续做手中原本的事情。
　　“客官说笑了。”
　　“给我寻个位。”
　　“好嘞，客官二楼请——”
　　萧絮吟今日与我有约，与作为黄泉护法的我有约。
　　他一早出门也必是为了向少帝告知行程，肆意妄为，还不是一样受制于人。
　　念及此，我不禁撇了撇嘴。
　　店小二将我引入了二楼最末的一个带窗的雅座。
　　“客官想吃点什么？小店的叫化鸡可是一绝，各家的公子小姐尝了都拍手叫绝呢！”
　　“是吗？那我也尝尝，另外沏一壶雀舌来。”
　　“好嘞！”
　　我单手托腮，转头望出去是波涛翻涌的江水，十里枫林河最终也是要汇入其中的。
　　江流似锦，客似云来。
　　我一人独自品茗，等着那个人。
　　自从入了幽宫，每一个中秋，我都是一个人过的，团圆于我，更是荒诞可笑。
　　我不禁叹了口气。
　　“云来似客，江去无情，倒是好景致、好兴致。你这大名鼎鼎的黄泉毒女竟然也有叹气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只是杀人不眨眼的畜生呢！”
　　我回过头，萧絮吟一袭白衣翩翩，怀中抱剑，似乎还是我第一次以护法身份见他，被他捉住时见到的那幅模样。
　　“朗如行玉山”用来形容他可不谓不贴切。
　　看他又恢复了那幅嘴脸，我一时有些不大适应。不过也是，此刻我是黄泉毒女，邪宫护法，并不是朝红五姬，更不是他的妾身，他没有必要对我有什么好脸色。
　　但我们之间有的，也都只是利益关系，无论是作为黄泉毒女，还是朝红妓子。我于他，他于我，都只是个过客罢了。
　　我瞥了他一眼，回过头继续看江景，也不理他什么。余光瞥见他自顾自地坐下了，也若有其事地看起了风景。
　　我俩谁也不理谁，我就等着他什么时候憋不住开口。我用余光偷看他，他肯定也在偷看我。
　　就这么沉默着，谁也不说话。
　　“叫化鸡来咯——”
　　还是小二的吆喝声打破了沉默。
　　萧絮吟的眼里掠过一丝惊异，开口道：“你点的？”
　　然后又顿觉自己失言。
　　我翻了个白眼，心中暗喜，伸手撕了一个鸡腿到嘴边嚼了几口后，回他道：“怎么，畜生连东西都不配吃了？啊——对了，萧将军可千万不要碰畜生吃过的东西，毕竟将军可是个大人物，吃食上可不能与畜生相同呢！”
　　萧絮吟也不理我，径自伸手撕了另一个鸡腿走。
　　“你就不怕我下毒？”我问。
　　“你不敢，你知道，这外面都是我的人。”
　　“那你也该知道这是我的店。”
　　“我知道。”
　　“那你还敢来？”
　　“有何不敢？”
　　“……”
　　“……”
　　我默默放下啃剩的鸡骨头，取出怀里的手帕擦了擦嘴边的油腥。
　　盯着他，正色道：
　　“你想知道的事情，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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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还会加更一章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