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向AU]秋昼短》夙缘起

8、第 8 章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稍微潮湿阴冷的天气就会勾起他浑身上下每一处的疼痛，这些一点一滴的疼痛都在提醒着他曾经付出了什么，又因此而换回了什么。他一点也不觉得后悔，君臣不负，知己同路，挚友相得，子侄繁茂，下属忠诚，这是梦里都没有的美事。他的记忆从□□锥心之痛开始，吃过那么多苦，流了那么多血泪，最终活得像个人，他没什么可遗憾的，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福气都是偷来的，小心翼翼地小心翼翼地捧着这点福气，再不敢多要分毫。他甚至都没试图去净身司赎回自己的东西，他这么走了陛下肯定会发怒的，他本就不知来处，也无祖坟可归，不如就留点什么给陛下卸了怒气，以全一生主仆缘分。
　　影子稳稳地把枣花蜜端在他面前，他把掌心捂不热的小瓶子尽数倾倒在这一碗枣花蜜里，小勺轻轻的搅拌着。两人看着那一碗枣花蜜上的热气慢慢变得稀薄，陈萍萍说，“我走之后，你把我烧成灰，然后带着四处走走，你多走几个地方，每隔几年多走几遍，每个地方都留一点点我的骨灰，让我也看看庆国的土地，看看他们的变化。你记得留一点在监察院的屋顶上，我想看着监察院变得越来越贴近门口的石碑，看着大庆越来越强盛。”影子沉默着点点头，他一直不敢开口，怕抽泣声从咬不紧的嘴唇里泄露出来。
　　“你出去吧。”陈萍萍说。
　　影子行了个大礼，转身离开了，还带上了门，他翻身上了屋顶，坐在屋脊上望着夕阳和晚霞一点一点暗淡，夜的深蓝逐渐占领整片天空，就仿佛在看着陈萍萍生命的消亡。
　　陈萍萍捧着那碗枣花蜜，闻着都是甜的。

　　庆历十年春，疾重，谢病老归，上不允，暂以澹伯公代之。
　　庆历十年秋，病益甚，宴故友于陈园，是夜卒。上问于左右，得其言，默然良久允之，以澹伯公承其位。
　　——《庆史·酷吏列传·忠明公传》

　　得知死讯的那一刻，庆帝着实愣住了，手上精心打制的箭头落在了地上摔弯了尖角。身为大宗师，庆帝其实对时间的流逝感觉很是模糊，陈萍萍潜移默化的霸占了他身边的空隙，以至于在他的想法中，陈萍萍永远不会离去，会随他生，随他死。怎么就突然……人没了？冷心冷肺的人也难得的有了那一瞬的怔愣，他仿佛觉得陈萍萍还没死，自己叫人唤他他就会来，坐在轮椅上咕噜咕噜得转过青石板，若是自己责他一句，他还会故作谨小慎微得拱着手“臣领死。”
　　庆帝挥挥手将报信得小太监赶了出去，自己坐下打了两下铁，又突然站了起来，在这个拱厅里绕了几圈，明明与方才一切无二，可他就是觉得身边有什么少了，突然空出的一块让他坐立难安。庆帝召见了费介和影子，费介早已已经不知所踪，范闲无奈之下与影子一同入宫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