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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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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的时候,屋内还有人打铁,铁锤敲击的声音均匀而又清亮,范闲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等了一会,敲打声停了,洪公公引着他们走了进去。庆帝还是平常模样,嘴角的弧度都不曾有变,他对着阳光凝视着修复好的剑尖,语气平静极了,“为什么不拦着他?”整座皇宫的温度一点一点冷了下去,拱厅外的湖面上甚至结出了冰花。范闲被这理所应当的语气气的笑了出来,他本是跪着的,这下也不愿装那份恭顺,刷的立了起来,“你还有脸问他为什么走?他身上那些日日夜夜都在折磨着他的旧伤有九成都是为你而受,他的双腿为你而残,他的修为因你而废,你不知他的辛苦还有脸问我为什么不拦着他?因为我想让他离开的有尊严点,像一个人,而不是一条狗。”乘着好茶的金杯在地上摔变了形,范闲冲了出去,懒得再和庆帝多说一句。庆帝端着箭头得手仍然举得笔直,可门外的风雪戛然而止,消融在尚未冷透得秋风里。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庆帝放下箭头拿起麋鹿皮抛光着箭头。
影子方才一直沉默得跪着,庆帝得问题没有影响到他,范闲得暴怒也没有。此时他也只是放下怀中得陶罐跪伏了下去,一五一十地将陈萍萍的交代和遗言叙述一遍,便伏在地上不再出声。
庆帝轻轻靠近了俯视着那个陶罐,他的指尖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伸手。
“去取个空药盒来。”
他拿着那个用最快速度送来的空药盒,小心翼翼的从陶罐中淘了那么一点骨灰放进药盒中,扣进了盖子。“下去吧。”影子沉默的离开了,仿佛没有来过。
“洪四庠,去把该做的做了。”洪公公双手捧着那个药盒退了出去,不一会又捧着药盒回来了,庆帝接过那个沉了一点点的小药盒,挥退了洪四庠,然后亲手把这个小盒子放在了拱厅的房梁上,“哼,知道你是闲不住的,老实的陪着朕吧。”他仰头看了看那处毫无异样的房梁,笑得有些咬牙切齿,“老狐狸,还记着那碗枣花蜜呢。”那是小五常到诚王府后喝的第一碗蜜,是世子殿下喝腻了赐给他的。庆帝突然想再喝一次枣花蜜,可一个人喝的枣花蜜这么索然无味还透着点苦,他站了半刻,又把它倒进了门外的池子里。
在那之后的某年某月某日,在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中,庆帝心中转着正事吩咐着门口的太监“叫陈萍萍。”那个年轻的宫人嗵的一声跪了下去,庆帝突然对陈萍萍已经离去这件事有了真实感,他抬手打断那个宫人即将出口的话,挥退了他。他在榻上斜倚下去,枕在方枕上,这个角度刚刚好,正对着放着药盒的那处房梁,“陈萍萍你个狡猾的老狗,你竟然,能让朕忘不了。”良久,门外的年轻人以为这事过去了,想进来添一点茶,在均匀的打铁声中传来微不可察的一声长叹——
陈萍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