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有病》七七捌捌

29、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时间这个东西，说它客观也客观，主观也主观。如果没有定下具体时间，就算知道它会发生，比如死亡，不到最后，人们总会觉得它遥遥无期。可一旦知道了具体日期，时间就变得主观起来，奔向期待事情时的度日如年，不得不直面惨淡人生的逝者如斯。一转眼，便到了苏哲南前往叙利亚的日子了，哦，这天也是秦屿举行婚礼的日子。出于人道主义支援，或者说出于同病相怜间的惺惺相惜，我要去送一送这个万年老光棍。
　　“可不可以不去啊？”我带有恳求的语气问。唉，人们总是这样，明明知道某些事情不可能改变，但还是要反复亲自确认。
　　苏哲南没有回答我，只是冲我笑了笑，露出那口招牌大白牙。平时习惯于互相调侃的我俩这时竟然无话可说。
　　“时间到了。”苏哲南说，“乔七一，其实你很美的，加油！”
　　看到他开朗的笑容的一霎那，我的鼻子一酸，眼泪涌上眼眶，跑过去抱住了苏哲南。“呸呸呸，呸呸呸呸。你干嘛要这么说，不知道我这个人最不喜欢人说好话的吗？这个时候还要惹我生气！”
　　“苏哲南！”从我身后传来一声呼喊。我松开胳膊，转过身，只见秦屿身着一袭红裙，在距离我们大概50米的地方定了定，然后优雅地走过来。我擦擦眼泪，退到苏哲南旁边。这样重要的人物驾到，我当然要让位了。当然不能退的太远，那么容易影响观看效果。他俩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实质性行动，实在浪费我的好意。他俩相视而笑，双方既不说话，也没有再向前一步，害得我站在一旁干着急。
　　游姑云，重要的事情一定要面对面讲清楚。
　　这个时候苏哲南还算有绅士风度，他首先开口：“你今天结婚，祝你新婚快乐。”
　　“上次你送我生日礼物，礼尚往来，今天你离开，这个给你当送行礼物。”秦屿递给苏哲南一个本子。
　　苏哲南接过这个本子，从最后一页翻起，这是一个素描册。本子里的每一页快速地在苏哲南的指尖划过，我一眼便认出那里面的主角就是苏哲南。秦屿是素描高手，小的时候她老是缠着苏哲南当她的模特，她尤其喜欢画他的侧脸。如果你们记得，我说过，苏哲南有着完美的侧脸。
　　翻到扉页，写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苏哲南咽了咽口水，没有说话。
　　两个人还是那么站着 ，身体只有一步之遥。
　　忽然，苏哲南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秦屿，秦屿也抱住了苏哲南。
　　“我等你回来。”秦屿说。
　　“我一定回来。”苏哲南说。
　　“要好好的。”
　　“会好好的。”
　　我真是太喜欢这种肉麻的场景了，想到一会儿就要见证离别了，还是退到一边候着为妙。但仔细想想，这离别虽然很是让人揪心，也多亏了它，大家才可以正视自己的内心。没过多久，秦屿出来了。
　　“你一定要告诉我你是逃婚来的这儿。”
　　“准确地说是悔婚。”
　　“怎么又想不明白了？”
　　“是彻底想明白了。今天我凌晨起床化好妆后，等着等着竟然睡着了。梦里苏哲南竟然和别人结婚了，我想上前阻止，却被个叫我妈妈的孩子拉住，无法动弹。当时我哭得特别伤心，就算醒过来，那种心痛都特别真实。幸亏只是个梦，不是真的人生。梦可以做无数，人生可就一场。所以，我醒来就一个念头：这辈子，如果哪一天苏哲南想结婚，我一定随时可以嫁给他；只要苏哲南结婚，娶的一定是我秦屿。所以二话没说我就开车往这边赶。在我经过一条单行道的时候，我想苏哲南也许就是我的单行道，不论前面是什么，我都只能走下去。”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俩为什么那么般配了，因为你俩都是疯子。”
　　秦屿笑了，露出嘴角的两个酒窝，那是孩子般的纯真笑容。“今天你说什么我都爱听。你知道吗，七一，那时我意识到苏哲南走进我内心时，我觉得世界怎么那么美好；刚才我确定我已经在苏哲南的内心时，我觉得世界怎么那么温柔。”
　　“我明白，因为我也有过这样的感觉。”此刻我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怎么办？现在我就开始想他了。”秦屿像个小女生似的唉声叹气起来。
　　“切，说得好像你俩原来在一起多长时间似的。”我鄙夷地问。
　　“咱们干点儿不一样的事情吧！”她一脸激动地对我说。
　　“咱们？不一样？”我无法想象我和秦屿两个人一起可以干出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因为我们那么不一样。
　　“我想创立个品牌。”
　　“哦，然后呢？”
　　“我想借助你的IP。”
　　“IP？我的IP地址吗？”
　　“你别贫。”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笑了笑，实际上我真不知道她所说的“IP”到底是什么。
　　“听我说，咱们可以把你的double &couple打造成一个大IP。”她继续说，以我所熟悉的她要认真得没人性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这个的？”我也开始认真起来。
　　“苏哲南给我看过，他好中意你那个的。”
　　“怎么越听越感觉像是你俩要商量把我卖了的意思。”
　　“我给你讲讲我对于这个品牌的初步设想，一是我要创立一个自己的独立设计师珠宝品牌，二是创办一个杂志社。你呢？可以用这个入股，我也可以买断你这个版权。但我觉得前一种更有吸引力。”
　　“虽然我没有你的商业头脑，但这个怎么听都像是喜从天降，忽然中了彩票的样子。”
　　“错，中了彩票光是给你一个现在，我这可是许你一个未来。这可比中彩票令人憧憬，不是吗？单是讲起来我都觉得酷，就好像你要变身x-man里的人物似的。”
　　“我明白了，你就是在画大饼。”
　　“你难道不想尝试一下不一样的人生吗？”
　　我立刻回答：“我无所谓。”
　　“别这么快回答，没人会放弃一个去体验不一样人生的机会，你早晚会同意的。只是到那时，不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如果是注定的，为何要反抗，而不尝试去接受呢？”
　　“你什么时候有这种念头的？”
　　“小南南和我早就有过这个念头。后来，我动摇了，这个计划便搁置了。”
　　“小南南？”听到这种称谓的我一瞬间瘦了，因为足足掉了几十斤的鸡皮疙瘩。
　　“我也不劝你了，你只要想清楚一个问题，你是想要人生是夏日里早晨被阳光照醒的五六点钟，还是冬季里午休后醒来的三四点钟？”
　　“你的橄榄枝，回来再说，现在我最应该做的，是去拔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