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石吟》不识青天高

86、生机断

　　幸存的人们，有的磕着头归顺，有的则是执剑奋起反抗，黑龙在空中盘旋着，抵御着修士们的攻击，虽然妖身偶尔会在不经意间受些小伤，但他又通过吃掉这些修士获得了恢复和新的力量。
　　阿饼的手中，幻化出一个光阵，一个似曾相识的阵法图纹——方圆阵！
　　只不过我后来曾在阵法书中看过，方圆大阵，即便映射在空中，也是相当于一个小镇的大小，没听说过有像阿饼手中这样锅盖大小的阵纹。
　　阿饼她要干什么？

　　随着灵力球落在林书远的脚边，我已经看不清阿饼手上的阵纹，耳边还要忍受不周的聒噪。
　　“李郎，李郎，你快想办法出去啊！阿饼这孩子眼神不对，怕是要出事！可不能由着她，咱们打不过就得跑！”不周的声音在灵力球内回荡，震得我耳朵疼。
　　“能有什么办法，刚才咱们把灵力都给她了，如今就只能相信她……”李道长叹息道。
　　“都怪你，都怪你，什么破提议，怎么能把灵力都给她呢……现如今我要恢复灵力也得一炷香，这可怎么是好……”软弱无力的妖怪不周，甚至焦灼不安，疯狂踹了灵力球几脚，其中两脚甚至踹到了我。
　　“别想了，方才不把灵力都给她，她怎么能从那妖人的钳制中脱身呢？孩子大了，你要相信她……”李道长摁住不周乱踢的脚，耐心劝慰。
　　“我不，我才和女儿相认，她还是个孩子啊，她还那么小……”不周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却未再入我耳中。

　　我已开始打坐凝神，竭力吸收天地灵力，如果我能像阿饼这样拟化实物，一定可以突破灵力球。
　　既然已经结丹了，那么离拟化实物也不远了，想到这个，我越发沉心静气，专心修炼。
　　灵力在我体内流转，其中甚至有一小股灵力，随着我的心念，蠢蠢欲动，似乎隐隐要破我指尖而出。
　　通过进一步的运转，我强化了这股灵力，它也确实真的从我的指尖出来了——是一朵花！
　　为什么？
　　我明明想的是一柄剑！
　　书上的修炼法门明明就是这样，我背过很多遍，不可能错！
　　为了检查自己的问题，我努力将整个过程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结果只是开出了一朵又一朵不同的花！

　　李道长都被我的操作惊呆了，嗫嚅着问：“你想干什么？”
　　“我想拟化一柄剑……”我甚至羞于回答。
　　“你……”李道长不知到底惊讶于我灵力恢复快，还是惊讶于我变不出一柄剑，脸上的表情久久收不回去。
　　“要不你把灵力给我吧，我来打破这个球。”不周提议道。
　　“得了吧，你以为你是阿饼？别人的灵力，等你炼化热乎，那边都该打完了。”李道长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我扭头看过去，黑龙已经彻底收拾干净了所有反对他的修士，无论是不是委羽山的人。
　　如今黑龙身后呼啦啦站着一群人，他们皆是在骇人的妖力压制下，丧失了战意的修士。
　　往日里，这些修士御剑而行，降妖伏魔，即使是最平凡最没有慧根之徒，也受尽世人膜拜瞻仰，今日却沦为砧板上的鱼肉，被屠戮而毫无反抗之力，此情此景，可说是将他们的心神尽皆改造了一遍。
　　这些人中，有委羽山的弟子，有王屋山的弟子，有林屋山的弟子，他们就这么目光呆滞地站在那里，对眼前的一切无所适从，瑟瑟等待着黑龙的指令，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你知道的，我不愿让你死。”黑龙对着阿饼，充满蔑视和志在必得。
　　“呵，不让我死？把我抓回去，养起来，天天放血？还真是慈悲啊……”阿饼是个不爱啰嗦的人，提起手上的阵法图纹，飞身上去就砰砰开打。
　　当阵法图纹碰到黑龙的身体时，有一种烙铁烙在人的皮肤上的感觉，滋滋作响，还冒烟。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阵法。
　　从未见过这样的招式。

　　可是还没等我为阿饼松一口气，黑龙张嘴一咬，险些咬中阿饼，在阿饼躲开的空档，龙尾又扫过来，直直将阿饼拍飞。
　　方才藤妖祝青挨了这么一下，老半天也没站得起来，阿饼却在空中生生控制住自己的速度，还险险躲过了前来抓她的龙爪！
　　黑龙真是太阴险，太狡猾了，一招接一招，皆是算计！

　　就在我为阿饼心急如焚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手中竟然已不知不觉拟化出一柄匕首！
　　实在是意外之喜！
　　我连忙用匕首，去捅阿饼做出的灵力球。

　　黑龙见阿饼身形十分灵巧，频频躲开他的攻击和抓捕，不悦地眯眯眼，不再仗着妖身的蛮力打斗，转而从龙角出飞出金色的锁链，展示出了他作为委羽山掌门的以灵化实之力。
　　锁链一环扣一环，在打斗的过程中，如长鞭一样挥舞，却实则逐渐把阿饼包围在了中间！
　　也许是我的匕首还有些用处，看着他们斗法，心下发急，竟然真的把阿饼的灵力球捅穿了！
　　我挣脱出来的时候，阿饼已经被靳委拟化出的锁链束缚住手脚，她手中的阵法图纹光芒渐弱，眼看就要灵力不支而任人摆布。
　　不周和李道长却仍然没有恢复，哪怕出了保护罩，也只能软绵绵坐在地上。
　　林掌门看阿饼不敌靳委，几乎立刻就要带着靳羽和悦儿遁走。
　　眼下，只有我一个人，尚有一战之力。
　　没有一丝犹豫，我抄着自己刚变出的匕首，精心给自己下了个敛息术，便来到黑龙附近。
　　从前，靳委很是瞧不上我学习敛息术，认为这是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无奈当年我道法低微，又报仇心切，为了能与实力高强的妖物战斗，只能想办法学一些简单有用的实战技能。
　　谁能想到，更旁门左道的事情，靳委都干了个遍。

　　我飞扑到黑龙背上，回忆起旧日种种，手中的匕首却未停，直直插入黑龙皮肉，狠狠划拉下来。
　　原来他的血，还是红色的……

　　靳委吃痛，朝天怒吼一声，不再维持妖身，逐渐化为人形。
　　此时我才看到原来我以为的致命一击，不过是在他背上划拉了一个不深的小口子。
　　然而我的攻击显然惹怒了他，他声色俱厉道：“知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就这么报答师父的传道之恩？”
　　“你教了我几年道术，就能抵消杀父之仇吗？”我觉得他很可笑，他自己却毫无所觉。
　　“我告诉过你，父母子女的尘缘，不过都是虚妄，可你几年来却执迷不悟，看不见天地大道……我为你斩断尘缘，为你坚定道心，都是为你好啊……你怎么就不明白？”靳委一脸无奈和痛心，捏了法决，缠着阿饼的锁链越来越紧。
　　“可笑！剑来！”我无法再听靳委的歪理，看着这个害我全家的真凶，想到二哥的魂魄曾告诉我，父母当年就是听了委羽山掌门的诓骗，以为我命中有劫难，非修道不能化解，才将我送去委羽山，我的一生都在被这个人摆布、愚弄、伤害，如今只想提剑拼命。

　　“知善，你要用为师教你的术法杀了为师吗？”
　　“知善，你还要勤加修炼，现今还不是为师的对手……”
　　“知善，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是我下了大力气培养的孩子，我实在不想对你动手……”
　　“知善呐……”
　　靳委一面悠哉地躲过我的攻击，一面企图用加了幻术的话语影响我。
　　看来他还真是把妖怪的法门学了个足！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嘴角，还残留着方才吃人的血迹，他也许以为自己扯出一个清淡的笑容就满脸慈悲，其实却更加渗人。

　　我假作神志不清的样子，趁靳委麻痹大意、略微靠近的瞬间，爆发出我全部的力气，猛然欺身上前，长剑直奔他的脖颈而去。
　　谁知他还是身手更快一些，躲开了要害，只是脸上被划了一个小伤口，可惜他没想到，我也学了他的阴招，左手的匕首投掷出去，还是插入他腹中。

　　“沈知善！”靳委捂住腹部的匕首，退着离我一丈远。
　　阿饼那边的钳制也因靳委受伤而有所松动，她自然抓住机会挣脱开来。
　　我们二人对视一眼，正欲联手继续对付这个祸害，却见他一挥手，对那些刚刚归顺于他的修士们道：“给我杀了沈知善，抓住那个女石妖。”
　　这些人一开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动作，他们犹豫的间隙，靳委很快让所有人看见了不听他号令的下场——死亡！
　　他云淡风轻地杀了一个退缩的人，其他人登时骇然，不敢再有片刻耽搁，急急忙忙上来围攻我，在良心和性命之间，选择了性命。

　　我能理解他们，所以抵挡起来，更加束手束脚。
　　更何况双全难敌四手，我和阿饼两个，又如何能打得过这么多人。
　　是以，在最开始的一波围攻中，我也受了不少伤。
　　这些人，真是，一点也不讲究修士的体面，打起架来，竟然全靠蛮力，有本事站得远一点大家互扔符纸啊！

　　不待我和阿饼解决这些麻烦的修士，天边有一片乌压压的东西在飞过来，远远的看不清，却让我有一个不详的感觉。
　　靳委闭着眼睛念念有词，似乎在做什么大法事。
　　直到天边的那团乌云越飞越近，我才在赫然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云崖囚洞中关押的妖怪！
　　靳委把它们都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