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石吟》不识青天高

85、风云变

　　正当我惊愕之际，突然看见阿饼手中拟化出一柄很长的光剑，她轻轻挥剑旋转，就斩断了一直以来牢牢抓住她的龙爪。
　　她也随着龙爪掉落在地上。
　　只不过，比起黑龙的惨呼和震怒，阿饼落地后只是简单拍了拍身上的灰，随意挽起头发，虽然脸上沾了灰，看起来惨兮兮的，但精神头却不错，与先前那垂死般的模样大大不同。
　　“你——”黑龙用术法封住了手部的伤口后，看着阿饼的眼神惊疑不定。
　　阿饼并不理会，摘下手上的魂戒，朝林书远扔了过去，便执剑而起，径自向黑龙刺去。

　　我心中焦灼，眼看赵师兄摇摇晃晃站起来，似乎仍有一战之力，更是担心得不得了。
　　那边，阿饼和黑龙打得你死我活；这边，林书远带着师叔退开到两三个山头之外，一众青城山、赤城山弟子，能站的搀扶着无力的，都在慢慢退开，林屋山和王屋山的弟子，但凡还有口气的，都在蠕动着离开战场。
　　只有委羽山的弟子，对自己的灵力流逝感到莫名其妙，对自己的处境也莫名其妙，都还不知是进是退，大多数是像我一样原地坐好调息，吐纳天地灵气，尽快恢复灵力。

　　“是了，我大意了，你是石妖，可以很快吸收天地灵气……只是没想到，你竟然直接吸纳活人的灵力了，咱们真是同道中人，哈哈……”黑龙边打边喘气，还要说些扰乱人心的话来作干扰。
　　“臭不要脸，谁跟你是同道中人！”阿饼的语气变得很像不周，泼辣直接，手上的招式也不减凌厉，每一剑上都带着个奇怪的符。
　　犹记得，在恭州城初遇阿饼的时候，她是沉默而执拗的，能做的绝不说，怀着很深沉的心事，与人有很大的距离；没想到这一路来，似乎开怀了许多，特别是遇到不周之后，两人经常拌嘴，阿饼虽然常常面露无奈，我却能感觉到她是开心的。
　　但是要再往前看，在方圆镇初见阿饼之际，她又确实是个活泼而碎嘴的小姑娘，也许那才是她的本性。
　　经历这些生生死死，她的性情也起伏不定，时至今日，瞧着样子，也许已经看开了很多。

　　我的灵力还在恢复中，却觉得身后有身影一动。
　　是赵师兄！
　　黑龙也是以灵化实的高手，龙尾乱摆，随之拟化的武器频频飞出，毁了大片森林，却没有击中阿饼一次。
　　阿饼身形灵巧，在与黑龙的缠斗中慢慢占了上风，可却没有警惕身后。
　　我能看清，却什么都做不了。
　　赵师兄的剑尖，眼看就要没入阿饼的后背。

　　那一瞬，时间都慢了下来，我想出声提醒都来不及。
　　阿饼却似有所感，灵敏地侧身躲避。
　　只可惜，前后夹击，双拳难敌四手。
　　在她正面迎击赵师兄的时候，背面却不防黑龙甩出一个灵力铸造的斧钺。
　　我不忍看阿饼血溅当场，勉强支撑自己站起来，想要赶去救她，却见一时间藤蔓飞舞，祝青已经先一步移到阿饼身后。
　　斧钺正中祝青的头颅！

　　“小石妖，咱们扯平了，这条命，还你了。”这是祝青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这只三年前还只能幻化出人头和人手的妖怪，如今已经能完整地幻化人形了，他的至爱亲朋，都一个一个葬送在人族的手上，他对人族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时至今日，他救了阿饼一命，也并不是因为他放下了对人族的仇恨，而是认可了阿饼作为妖的身份。
　　“谁跟你扯平，扯什么平，我杀了你一次，救你一次，你活下来才是扯平，死了就是我欠你……”阿饼对赵师兄的攻势越来越狠，边打边对藤妖喊话。
　　可惜妖怪的躯体滑落，灵力铸造的斧头没有了踪影，祝青脑袋上的伤口流出绿色的汁液，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也看不见他的魂魄从尸体中出来。
　　看来，结丹后的妖怪和人，死了就真的死了，如果没有魂戒的机缘，就真的魂魄湮灭在天地间了。
　　阿饼看见祝青的而死亡，爆发出狠劲，两三下就把赵师兄捅了个对穿。

　　“掌门……我殉了我的道……”赵师兄大口大口的吐血，话也说不清楚。
　　“废物。”黑龙嫌弃地喷了个鼻息，再次向阿饼攻去。
　　赵师兄曾经带着妖怪灭我家满门，作为委羽山难得的结丹期修士，真诚地相信着委羽山掌门除魔卫道、匡扶天下的理想，一心想着救自己的掌门，没想到死在了一个妖怪手上还不算，还要被骂废物。
　　他死时眼睛瞪得大大的，也不知他听没听到那声“废物”，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说到底，我们都是可怜人。

　　赵师兄作为长老弟子而非长门弟子，虽然修为了得，这些年来却一直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不得意，他在寻求掌门的认可这方面，比谁都虔诚，也许他害我家人，是真的相信自己在戍卫人间太平。
　　而我呢，自从家人被害之后，也全心全意地相信眼前这个非人非妖的家伙，我们都一样被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欺骗，如果我跟赵祈有什么区别，可能也就是我在死之前，能够看透这些事的真面目吧。

　　在阿饼和黑龙打斗的时间里，我渐渐恢复了一些灵力。
　　看着阿饼画出各种简单又变幻无穷的阵法，一点点消耗黑龙的战力，我没想到这么快就分出了胜负，甚至还没用上不周。
　　不对，用上了！
　　刚才阿饼的招式，不就是在青城山时，吸纳不周灵力的法子吗？
　　只不过，这回她把吸灵范围扩大了，而且并不需要对方主动输送灵力给她，只是跟我们站在同一片土地上，不管我们愿意不愿意，就悄无声息地吸走了我们的灵力，她的能力又提升了！
　　这是谁教给她的方法？
　　难道是刚才在她耳边嘀嘀咕咕的杨若海杨掌门？
　　也许不周和李道长、林掌门等人，都已发现了，只是他们中有的人自愿输送灵力给阿饼，有的人却需要留有自保之力，远离纷争。

　　正当我飘飘忽忽站起来，以为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之际，天空中突然御剑飞来一群人，是徐长老和舒长老，带着委羽山的弟子们赶来了。
　　平素二位长老不多过问山门之事，如今山下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有弟子去通风报信了，他们恐怕也无法闭门清修了。
　　不能等他们对阿饼形成合围，再是铁打的妖，也经不住这么一大群人下黑手。
　　我看形势紧急，正勉力御剑起飞，急急扑过去。

　　谁知下一秒变故陡生，黑龙腾升而起，冲着徐长老和舒长老他们飞去，在他们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之际，生生将这两位长老拦腰咬断。
　　舒长老那句“孽畜”还未及出口，就整个人被黑龙吞嚼入腹，徐长老忍着剧痛还想用手中符纸伤人，却被黑龙叼着一甩，彻底没了气息。
　　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当年被祖师爷托孤，看在师父天赋卓绝、心地纯善的份上，鼎力相助，共同重振委羽山，这么多年，风雨同舟。
　　只是他们也许没想到，天赋卓绝是假的，心地纯善也是假的，如今师父竟然还修出了妖身，实在已经有违委羽山的正途；只是我也没想到，只是我也没想到，黑龙已经如此不管不顾了。
　　也许他知道，舒长老和徐长老断不会容许他用如此邪性的法门，以妖身修炼……
　　也许他知道，如今已是背水一战，不能再接受任何的不确定性……
　　也许他们的矛盾由来已久……也许他很早就想这么干了……

　　跟着徐长老和舒长老来的那些委羽山弟子，此时惊恐不已，还不待他们做出反应，黑龙大嘴一吸，便又将，许多弟子吸入腹中。
　　随着他吞噬的活人越来越多，原本被阿饼削掉的龙爪甚至开始重新长出来。
　　反应过来的其他委羽弟子，开始四下逃窜。
　　反应过来的阿饼，已经御剑来到我身边，拽着我的后领，像拎小鸡那样，把我拎起来就走，一直到了不周和李道长身侧，才堪堪停下。

　　黑龙还在不远处吸食那些来不及或没能力逃走的各山门弟子，阿饼则是趁这当口，挥手弄了个灵力球出来，将我和虚弱的妖怪不周、李道长圈在里面，简短说了句“我去去就来”，便将我们扔向林书远林掌门的方向。
　　我挣脱不了阿饼的灵力球，在被抛得越来越远的过程中，看见就在我刚才站的位置旁边，那些林屋山和王屋山的弟子，甚至委羽山那些见到二位长老惨死而发起攻击的长老弟子，都被黑龙撕咬得支离破碎，血肉横飞。
　　委羽山下，已经俨然成了炼狱。

　　随着这些人的血肉灵力被黑龙吸食，他一时间灵力大涨，妖身又极速膨胀，腾在空中，对于所有在地面瑟瑟发抖的人来说，直如黑云压顶。
　　“肯归顺委羽山的，愿与我共创人族盛世的，可活！”黑龙的声音仿佛来自穹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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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留言的小可爱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