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石吟》不识青天高

82、现真身

　　“娘亲救命，他要害我！”阿饼看见我们来了，一个高呼，就要往不周的方向奔过来，却被龙爪一下拍在地上，动弹不得。
　　藤妖祝青见状，冲上去要保护阿饼，却被一爪拍飞，直直撞到远处一棵古树的树干上，最后瘫软着滑到地面。
　　瞧那样子，甚至经不住黑龙的第二次攻击。

　　等等，祝青之前不还是魂体吗？
　　这就已经复活了？
　　不是说那王夫人都是在三年的时间里，多次吸收阿饼受伤流出的血，才得以复生吗？
　　祝青到底吸了阿饼多少血？

　　我脑中又混乱又担心，跟过来的各路人马，都被眼前的一幕吓蒙了。
　　虽然人修势众，但谁也不敢说自己真能降住这黑龙。
　　毕竟龙族已经多年未曾现世，眼前这条黑龙，又散发着磅礴的妖气，实力深不可测，与我先前在成都府遇见的那只奄奄一息的黑龙淼淼截然不同。
　　更何况，人修的山门，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同仇敌忾。
　　委羽山的弟子们也是面面相觑，惊骇不已，似乎谁也不知道，委羽山什么时候来了这等厉害的妖怪——除了赵师兄，他面上毫无波澜。

　　不周不知是听见阿饼喊“娘亲”，还是看见阿饼被一巴掌拍得老老实实，红了眼圈，突然凝化出一柄长戟对着妖龙就捅过去。
　　黑龙一爪抓住阿饼，腾空而起，避开不周手中的战戟，一个摆尾，想要反击。
　　红裙如火，在空中盛开，不周灵巧躲开黑龙一击，甩出一个漂亮的回刺，戟身光芒流转。

　　两大巨妖相争，天地风云变色。
　　人群骇然。
　　我环视一圈，发现悦儿姑娘与她娘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偷偷摸摸干什么去了。
　　倒是林掌门还愣愣站着，看到阿饼手上的老头儿魂魄，表情呆愣，全是不可置信。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大妖斗法，应该也是在场很多人第一次看到。
　　飞沙走石，山林倒伏。
　　相比起来，我以前的捉妖，不过是恃强凌弱，净捉的是些没成气候的小妖。

　　因担心阿饼和不周的安危，这位叫李岳的道长，也很快加入了战斗。
　　我如今刚刚换魂，肢体尚且不是很协调，虽然也担心着阿饼，却十分有自知之明，根本找不到机会加入这瞬息万变的战局中，瞎帮忙说不定还耽误事儿。

　　这位阿饼找了三年的爹，妖怪不周的情郎，果然不是个善茬。
　　平日里看起来任性豪侠，实则心思细腻，智谋过人。
　　也许是黑龙与不周缠斗无暇他顾。
　　也许是有些布阵手法着实巧妙。
　　在不周毫无章法的横冲直撞掩盖下，阿饼的爹则是步步为营，以山川和树林布阵，甚至随着黑龙和不周的移动，不断调整和改变阵法——等到这条黑龙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困在千丝万缕的囚笼中！

　　“你这样有什么用，女儿还不是在他手上，要我说，就该赶紧杀了他，把孩子救回来。”不周气呼呼地骂着满脸胡茬的道长。
　　“诶，勿鲁莽，要智取……”李岳道长安抚了不周，又循循善诱地对着黑龙道：“这位朋友，虽然不知道你何故误入此地，但小女的性命一定不是你的目的，如今五大仙门的弟子将这里团团围住，怕是你插翅难飞……只要你肯放了小女，便是一切好商量……”
　　黑龙打了个鼻响，没有回应，抓住阿饼的爪子并没有放松。
　　阿饼方才被抓着在天上甩来甩去，脸色很不好看，白得像张纸，皱着眉头，现在又被龙爪紧紧抓着，似乎话也说不出来，流露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虚弱。

　　“恩公？”方才被一爪拍得瘫软的祝青，挣扎着说话了：“恩公，是你吗……我知道是你，我辨别得出你的气味……你不必如此，我遇到你抢了妖丹的那条黑龙了，我知道你是人……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为何要做这些……”
　　黑龙眯了眯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原来这就是抢了黑龙淼淼妖丹的道士，还是委羽山的人，怪不得会出现在此地，那他到底是谁呢？

　　“恩公……我不怨你隐瞒人族的身份……当年，我失去至亲挚友，是你给了我修炼法门，是你让我能在这对妖族喊打喊杀的人世苟活下来……所以当你叫我去揭开青城山的真面目，哪怕知道自己九死一生，也毫无怨言……只是，你抓的这个小姑娘，她也是妖啊……她只是没有妖气，她也是妖族的后生啊……恩公，你若是真心回护我妖族，放了她可好？那边那些人族子弟，你随便抓哪个我都没……咳咳……没意见……”祝青似乎被打得不轻，还是站在人妖不两立的角度上，对自己信赖的恩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后面那些各仙门的普通弟子，本来凑上来看热闹的，听了藤妖的话，都齐刷刷向后退了一丈远，原地不动的，只有我、赵师兄和青城山的林掌门。

　　黑龙似乎受到阵法收缩的压迫，不再能够维持龙形，整个身形开始变化，逐渐缩小成人形。
　　他似乎无法再做隐瞒，现出了真面目。
　　只是那张脸，实在叫我惊骇——是靳羽师叔！
　　原来这些天来不见人影的师叔，竟然就是抢走黑龙妖丹的委羽山道士？就是教给藤妖邪修法门的道士？就是策划青城山大屠杀的幕后黑手？
　　怎么会这样？

　　我感到无法相信，师叔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他做这些事情到底图什么？
　　他好歹是师父的弟弟，不说像师父一样事事胸怀天下，起码不应该是一个对人命视为草芥的坏人。

　　“那不是委羽山的靳羽吗？”
　　“天啊，没想到他竟然是妖怪？”
　　“那委羽山的掌门与他一母同胞，是不是也是妖怪？”
　　“胡说，你们刚才没听见那藤妖说，此人真实身份是人族，妖族的形貌才是障眼法。”
　　“啧啧，委羽山真是藏污纳垢，竟然用妖修的法门来修炼……”
　　“靳羽师叔，终日在外游历，早就不算我委羽山的人……”
　　“委羽山呐，我早知道委羽山不是什么好东西。”
　　各大山门的弟子，与委羽山的弟子们，叽叽喳喳吵成一团，许多人与我一样震惊，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更有人十分兴奋，自以为终于等到了委羽山跌落神坛的一天。

　　虽然众人对靳羽的讨论一浪高过一浪，被困在阵中的人，面上却没有丝毫波动，好像事不关己。
　　他只是紧盯着战力卓群的不周，似乎不周若敢有任何动作，就立即捏死阿饼。

　　“你不是靳二哥！”林书远林掌门，这个时候了，还气定神闲地勾着唇角。
　　林掌门与师叔很相熟，他的质疑，给了我一丝微弱的希望，我也希望面前这个家伙不是师叔，只是妖怪假扮的。
　　“都给我让开，不然我就捏死这个小妖怪！”被困在阵法中，顶着靳羽师叔相貌的家伙，怒吼了一声，捏着阿饼脖子的手又紧了紧。
　　这让我更加确定，眼前的家伙绝对不是师叔，师叔不可能这样对阿饼。

　　不周和李岳慢慢后退，我也提剑移动着脚步，看看有没有属于我的时机。
　　林掌门看来跟我差不多的心思，也在伺机而动。
　　在这种诡异的默契中，我们虽然在小心后退，但恰恰堵住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你手中的人质，对我可没用！”林书远绕着走到一个阵中妖道看不到的较多，就悍然出手，一如既往地阴险。
　　他的长剑又快又狠，剑身闪烁着奇怪阵法的光芒，似乎想要一击之下就让对方魂飞魄散。
　　阵中的妖道险险躲过一击，手臂还是被划伤，只是流血不多，只见他随手捏起一张符纸，对着阿饼手上那个发光的老头魂体比划道：“是吗？你的师父好不容易聚拢的魂魄，对你也毫无意义？你是不是担心杨若海复生，青城山就没你什么事了，所以才对我咄咄相逼，想借我之手，彻底除掉杨若海？”
　　老头闻言，立即把胡同你钻进了阿饼的手上的戒指里，一点不肯冒头。
　　“你怎么证明那是我师父？”林书远召回自己的剑。
　　“我不需要证明，就看你敢不敢赌了。”阵中的妖道，将符纸更靠近阿饼手上的魂戒了，礼貌地保持了一个距离。
　　我认识那个符纸，那是我们委羽山特有的符箓，专门用来打散厉鬼恶灵，让他们魂飞魄散。
　　林书远见状一摊手，做了个无奈又玩世不恭的表情道：“好吧，你赢了。”

　　“什么，杨若海？杨若海不是已经死了吗？杨若海的魂魄，竟然被妖怪拘住了？”
　　“不可能！掌门，莫要听信妖道威胁，前掌门已至结丹，圆寂后不可能还有魂魄在世，一定是假的！”
　　“天哪，到底是委羽山能重聚生魂，还是虚假的幻象？我要疯了，想不通……”
　　“太激动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这到底都怎么回事？委羽山的靳羽，这玩得也太大了吧？”
　　众人喧嚣争执，声浪越来越高。

　　“他是委羽山掌门靳委，不是靳羽！”一个明亮的女声从空中传来，是那个叫悦儿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