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石吟》不识青天高

81、大乱斗

　　我叫沈知善，几年来，为了给家人复仇而刻苦修炼，踏遍河山，杀尽妖魔；最后发现，杀害自己家人的凶手，竟然来自于自己的师门。
　　为了感恩照顾我家的三叔，甚至将祖宅都给他居住；最后发现，差点害得我与二哥永世不得相见的盗墓贼，就是三叔一家。

　　我的一生，也许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浑浑噩噩地与二哥长谈一夜，天亮回到小院，才发现已经乱成一锅粥——阿饼不见了！

　　大妖怪不周，正在发狂的边缘，阿饼的爹正在相劝。
　　王天行的魂体还不是很适应身体，歪歪扭扭地靠在椅子上，他的母亲一面照顾他，一面猜测阿饼可能去那里。
　　我如今初初魂体合一，又在结丹在即，体内灵力乱涌，想先寻师叔商量，结果发现师叔也不见踪影，甚至那个总跟着他的“悦儿”也不见了，他们这方小院，更像是从来就没人来住过。

　　灵力乱窜之下，我急火攻心，哇地吐出一口血来，只能勉强静坐调息一番，强迫自己冷静，脑子里把事情理了一遍。
　　等到整个人平静下来，先是去找三叔，令他举家一个时辰内搬离我家宅院，逾期未搬走，我便报官抓人。
　　偷盗我家的财物，可宽限他一月备齐赔偿，如若抵赖，闹将开来，不仅叫他不好做人，我那做了鬼的二哥，恐也不能放过他家。
　　三叔本来还要抵赖一番，待我给他开了片刻天眼，见过二哥和刘家姐姐，便屁滚尿流地连连称是，收拾东西去了。

　　至于二哥和刘家姐姐，只可惜活着的时候不能做一对好夫妇，死了能相聚片刻，也舍不得彼此，不想投胎，让我不要超度他们，我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安顿他们。
　　倒是二哥说，刘家姐姐变成今日这般模样，皆因屡次靠近魂戒，无意间用自己的魂魄滋养了二哥的魂魄，所以他想留下来，护住沈家的院子，要与刘家姐姐在这里唱唱歌，俩聊天，好生做一对鬼夫妻。
　　我心中感慨，也只好随他去了。

　　三两下安顿好家里的事，就遇上不周气势汹汹地往外冲，王夫人扶着踉踉跄跄的王天行勉力想要跟上。
　　原来不周感觉到了杨若海的魂力，不在别处，正指向委羽山。
　　而自从阿饼破了青城山的妖牢以来，一直有一些杨若海的魂力围绕着阿饼，这也是青城山的人总能有阿饼的最新行踪的原因。
　　即使是妖怪不周，虽然能感觉到这股魂力，却也说不上来这是怎么回事。
　　按理，一个结丹了的人类，死后当如结丹后妖怪一般，魂归大地，滋润万物。
　　也许是，青城山的杨掌门，在构筑妖牢的时候，注入了自己的魂力，才使得他的魂力一直可以被感知。
　　现如今，他们一行人要往委羽山去，我也没有阻拦的道理，更何况，我也要回去问问那赵师兄，当年为何要带着妖怪杀我全家。

　　只是当我们赶到委羽山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被团团围住。
　　青城山和赤城山的人，打了半个包围，要委羽山交出杨掌门的魂魄。
　　王屋山和林屋山的人，占了一片山头，听他们叽叽喳喳混乱喧嚣那样儿，似乎只是半路遇见了青城山和赤城山的人，顺道一起来瞧个热闹，捞点便宜。
　　唯一让我惊讶的，是那个叫“悦儿”的姑娘，还有那个肥胖的鬼王，分明都站在青城山的阵营里，甚至与林书远林掌门站得很近，一点也有没有受人胁迫的样子。
　　她们，不是一直跟着靳羽师叔的吗？
　　这都怎么回事？

　　就在我纳闷之际，林屋山和王屋山的人，突然打了起来。
　　一时间，符纸飞舞，宝器穿梭，阵法的光芒明灭。
　　我好不容易寻到一个站在人群边缘不敢往里冲的林屋弟子，才晓得原来是一个林屋弟子与王屋弟子打了起来，还失手把那王屋弟子给杀了，两家仙山本来也没什么好关系，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好徒儿，你叫为师好找！”这个林屋弟子看见我身后的王天行，面色一变，目露精光，飞身扑过去。
　　王天行好似听到了催命符，本来就行动不便，直接吓得跌坐在地上。
　　只是这名林屋弟子却被不周手快地拦下，一巴掌拍得魂魄离体。
　　我这才发现，原来林屋弟子身体中装的，是妖道云霄子的魂魄，这鬼东西还真是阴魂不散！
　　说不定挑起王屋山和林屋山的大乱斗，也是他挑起来的。

　　我记得，当初在蝙蝠洞，他是被师叔用金丝缚捆住了的，只不知后来又如何得以逃脱。
　　如今他寻寻觅觅，以为找到了王天行，没想到却撞进不周的手上，不周已经知道他在人间干的所有破事，而且这个大妖怪的心性，并不像我师叔那样珍惜人类魂魄，始终存着劝人向善的念头。

　　不周的手上长出冰龙，眨眼的功夫就捏住了云霄道人的魂魄，眼看就要毫不留情地直接将妖道捏成碎片，便听王夫人高声道：“且慢！”
　　大妖怪回过头去，不解地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却没有二话，直接从身上掏出一张卷边的旧符纸，贴到了云霄道人的魂体上。
　　一时间，那云霄道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魂魄便如同入了沸腾的油锅，刺啦作响，还冒着白烟。
　　王夫人却没有被这一幕吓到，二是平静地退了两步，地扶起王天行，微笑看着这一幕。

　　我感觉王屋山和林屋山的打斗都慢了下来，很多人分神瞥过来。
　　青城山和赤城山的人，更是一脸搬小板凳吃瓜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这边。
　　站在青城山那堆人中间的悦儿姑娘和她的鬼王娘亲，甚至还走上前几步，神色十分复杂。

　　“妖道，你自恃精通道法，便视我平民百姓如鱼肉……我的三个女儿，玉雪可爱，孝顺纯良，本可在我膝下平安长大，却被你无端残害……今日便要你知道，大道为善，善恶到头终有报！哪怕天不管你，地不管你，我做人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王夫人的声音洪亮而平静，好像要将多年的恨和怨，都一次吐尽。
　　听说，王夫人是一个小商户的女儿，并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可她此时的气魄，却让这些道门中人，全都寂静下来。
　　就连她用出的符纸，恐怕很多人也没见识过，我也没见识过，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普通女人，做鬼的那些年，都在琢磨什么，做了人以后，又是如何弄出这样一张符纸。

　　在云霄道人痛苦的嘶吼中，一个脆嫩的声音响起来——
　　“知善，你怎地与妖怪在一起？”正是我那活泼可爱的俞师兄。
　　当日青城山一别，就再也没见过他。
　　他此时见了我，面上又惊又喜。

　　“俞师兄……”我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便看赵师兄也赶来了，站在他身侧。
　　一大群委羽山的弟子，从委羽洞天的秘境中呼啦啦走出来，迅速列阵，警惕地看着我们。
　　我还没来得及质问赵师兄什么，青城山的人倒急急与委羽山交涉起来，他们与不周一样笃定，前任掌门杨若海的魂魄就在委羽山范围内，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仿佛随时都要开打。
　　林屋山和王屋山的人仍然在打斗，只是似乎都明白了刚才挑起乱斗的林屋弟子恐怕是被云霄道人俯身，渐渐地一部分人盯着这边的动静，双方打得有来有回，却并不很认真。

　　妖怪不周收回了冰龙，将逐渐融化的云霄道人魂魄甩开，不知她感知到什么，耳尖一动，猛然拽着阿饼的爹腾空，向一个奇怪的方向飞去——云崖囚洞！
　　最先反映过来追着她而去的，是悦儿姑娘和她的鬼王娘亲，她们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敏锐，似乎也是要到委羽山找什么，
　　青城山的掌门林书远也紧随其后，其他青城山和赤城山的弟子，却留下来拦住委羽山的师兄弟们，不让他们追上去。
　　我看了看王夫人和王天行的状态，给他们画了个简单的护阵，嘱咐了几句，便也追了上去。

　　在我身后，乌拉拉跟着一片青城山和赤城山的弟子，他们似乎担心我会对林掌门不利；而这些人后面，又紧跟着委羽山的弟子，不打招呼就乱闯委羽山地盘，让委羽山的脸往哪里搁，青城山如此做派，我那些师兄弟们如何能忍。

　　更远一点的地方，林屋山和王屋山的人也追了上来，场面一度陷入混乱，回头也根本看不清是谁在打谁。
　　后面的人都心急如焚地想要追上第一梯队，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遇到拦路喝问的委羽山弟子，动起手来也是毫不留情。
　　直到我们跟着不周飞到云崖囚洞的山脚下，便看见一条黑龙，与阿饼对峙着。

　　阿饼的前面站着藤妖祝青，他分明已经复生，不再是鬼魂，不知吸了阿饼多少血。
　　不过看他的身姿，似乎是在保护阿饼。
　　最怪的是阿饼手上，有一个小老头的魂魄，连接着魂戒，似乎还在叨叨着什么。

　　“师父！”往日里最邪性的青城山掌门林书远，此时红了眼睛，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对着阿饼手上的魂戒，几乎要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