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纨绔从不假养崽》寐酒

23、第 23 章

　　空气就此凝滞，连时间也跟着静止。
　　一阵诡异的沉默中，淑妃看向谢昭清的眼神难以置信。

　　谢昭清硬着头皮：“母妃，我、我可以……哎，你先别打，听我解释啊！”
　　被吓到的黛黛嘴巴一瘪，泪水又在眼眶中迅速聚集。

　　淑妃狠狠把门一摔：“禽兽不如的东西！”
　　谢昭清手臂一颤，差点把抱在怀里的黛黛丢下去。

　　*
　　片刻后，谢昭清穿戴整齐，垂头丧气地抱着脑袋，一人独蹲角落。

　　“你就在那好好反省，不准起来！”淑妃咬牙切齿，眼角突然瞥见怀里小姑娘泫然若泣的表情，又生生把怒气按住，拿起木梳把她满头乱发梳整齐，边梳边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孩子？”

　　小姑娘红着眼不说话，神色不安地扭头盯着谢昭清的方向，像是被吓坏了。

　　淑妃见状又把她搂紧，轻拍她的后背：“别怕，坏人现在不敢欺负你，有什么事尽管说。”

　　谢昭清忍不住插嘴：“她叫黛黛……”
　　“闭嘴！”淑妃秀美的额角蹦出一排狰狞的青筋，“居然连人家名字都打听出来了，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干这种事的？”

　　“……”谢昭清被噎了下，无奈道，“我真没偷人家孩子，也不是变态。”
　　而且，这崽是我的，好不容易才养大，还没看几眼就被你抢走了。

　　可谢昭清没办法将黛黛的来历说出来，即便面对的是生他养他的母亲。

　　他只能目光幽怨地盯着黛黛露出的半个后脑勺，抱着脑袋的模样宛如一只发霉的蘑菇，落在淑妃眼里，却成了谢昭清事情败露后不甘的证明。

　　“你还敢说！难道之前我看到的都是错觉？我一直以为你天性不坏，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她气得气血上涌，连一贯的温柔都保持不住，脸色铁青地拿起一旁的茶杯，就要往谢昭清脸上砸。
　　这一下如果砸实了，估计能直接把他砸得头破血流。

　　坐在淑妃怀里的人却突然拽住她的衣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磕磕绊绊说：“能不能……不要打，我怕。”
　　孩童清脆的声音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瑟缩，几乎瞬间就让淑妃升起恻隐之心。
　　她立刻温柔安慰：“别怕，姨姨帮你教训一下……”

　　“母妃，请容我再说一句，”谢昭清连忙打断淑妃，眼巴巴地盯着黛黛，“她怕的人好像不是我——你刚才吓到她了，她在要我抱。”

　　养了黛黛这么久，谢昭清对她的小表情十分熟悉。
　　黛黛认生，被淑妃抱得很不习惯，方才淑妃声音一大，她就开始抖起来，抖得他心头直揪。

　　“胡说！”听到他话的淑妃下意识反驳，然后感到怀里的小身体在不断颤栗，狐疑地低头一看，顿时面色一僵。
　　——这个叫黛黛的小姑娘竟然真的瘪着嘴，眼泪汪汪地朝她那个混蛋儿子伸出两只小胳膊！

　　谢昭清觉得他母妃表情不对，像是下一刻就要发火，连忙把黛黛从她手上抢回来。

　　黛黛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下意识地想把脸紧紧埋在谢昭清怀中。
　　这个动作她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经常做，但因为不适应现在的身体，便显得有些生疏，半天找不准适合的位置，哼哼唧唧地想哭。

　　谢昭清叹口气，把她脑袋按在自己颈侧，黛黛这下才彻底乖了。

　　淑妃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熟练的动作，半晌，意识到谢昭清之前的话也许有几分真，比如这孩子真不是他拐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揉揉微痛的额角。

　　谢昭清沉默了一下，拿出事先编好的说辞：“母妃还记得我之前几次出宫么，她是我在宫外捡到的，被父母丢弃在路上，我看她可怜，就放在宫外让人照顾着。但她今夜不舒服，一直哭，我才偷偷接进宫看一下。”

　　捡的？
　　淑妃眼前浮现出黛黛的样子，稚嫩却精致的脸，水汪汪的黑眼睛，雪白的皮肤，从头到脚每一丝都透出娇养的痕迹。
　　“你没糊弄我？”淑妃眼神严重怀疑。

　　“当然没！”谢昭清眼神真挚，“黛黛要是我偷来的，还能不跑吗？”
　　淑妃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抱着的人，小姑娘揉着眼睛怯生生地偷看她。

　　她一愣，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母妃，我们养她吧，黛黛很乖的。”谢昭清见状立即提出自己的想法。

　　“不行！”淑妃下意识拒绝，她们母子在宫里本就举步维艰，怎么能再养一个不明来历的孩子。
　　虽然这孩子看上去是真的挺乖……

　　谢昭清沉默了：“那我们把她扔了？”
　　“也不行！”淑妃脱口而出，“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扔？”

　　谢昭清脸上露出笑，挤眉弄眼道：“那母妃说怎么办？”
　　淑妃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进去了，无论说什么，最后都会顺了谢昭清的意。

　　她和谢昭清对视片刻，后者眼光坦然自若。

　　*
　　淑妃最终答应谢昭清在清漪宫养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这是清漪宫十多年来出现的唯一一个稚童。
　　黛黛的头发又乱成一团，和汗水混在一起，黏糊糊粘在脸蛋上，谢昭清找来梳子给她梳头。

　　淑妃坐在一旁看着，看久了，不免陷入愣怔。
　　她没抚育过自己幼年时期的孩子，将谢昭清从母族接回时，他早已八岁。

　　初见的母子比陌生人不过只多了条血脉联系，甚至那时的谢昭清对陌生人都能露出微笑，却对她包含警惕。
　　母子相处的第一年，很长一段时间，她都看不见谢昭清的影子，即便她知道谢昭清就躲在清漪宫的某一处，但他总是不愿意见她。
　　如今谢昭清长大成人，性格也好转，淑妃欣慰的同时，不得不承认她心底留有一道隐蔽的遗憾。

　　于是，在谢昭清第四次梳乱小姑娘的头发时，淑妃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来吧。”

　　不甘不愿地将手中的梳子递给淑妃，谢昭清小声嘀咕：“怎么长大了就不好梳了。”
　　他不愿意相信是自己的手艺问题，并选择性忘记黛黛每一次的小辫子都扎得乱七八糟的模样。

　　黛黛乖巧地坐在椅子上，淑妃扎小辫的手法可比谢昭清这个门外汉好多了，既舒适又不会被扯断头发。
　　她晃着腿，时不时就要抬头确定谢昭清还在一旁。
　　——她心底还有一丝被长大折磨的恐惧，总要嗅着熟悉的气息才安心。

　　注视着两人的谢昭清心里很满意，一切都在自己计划之中。他母妃心软，相信不超过三日就能彻底接受黛黛。
　　黛黛还那么胆小，那么黏人，他怎么可能会送她去别的地方。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谢昭清算盘打得响亮，却忽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晚上睡觉。

　　淑妃将小姑娘上下打理好，瞥了眼谢昭清，突然轻描淡写地说：“今夜她就去我屋里吧。”
　　话落，谢昭清和黛黛同时抬头。

　　淑妃盯着谢昭清的眼睛，嘴角弧度异常温柔：“怎么，你晚上睡觉还想让人陪？”
　　“……”谢昭清做最后一丝挣扎，“也不是不可以。”

　　淑妃笑了起来。

　　一刻钟后，从睡梦中被叫醒的小顺子抱着枕头站在谢昭清门前，一脸欣喜：“殿下，您终于又想起小的了！需要小的陪睡吗？小的什么都可以！”

　　谢昭清面无表情地关上房门：“谢谢，不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