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纨绔从不假养崽》寐酒

24、第 24 章

　　直到把黛黛送走，屋内空荡荡一片，谢昭清才有点黛黛长大了的真实感。
　　虽然这个长大和他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谢昭清倒在榻上，没忍住叹了口气。
　　黛黛变得太突然了，他甚至没想好之后到底该怎么办。

　　思及此，谢昭清起身，从箱子中掏出自己的老本一看，顿时有点发愁。
　　黛黛长大了，之前准备的口粮撑不了多久。但穷什么也不能穷孩子，赚钱养崽刻不容缓。

　　第二日清晨，谢昭清黑着眼眶出门，直奔淑妃的寝宫。还未进门就远远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动静。
　　“呜呜，她好可爱，眼睛好大！”
　　“就是表情好少，都没笑过……”

　　谢昭清嘴角一抽，顺着声音寻去，好半晌，才在人群中找到想见的人。

　　黛黛整个人焕然一新，穿着小裙子，一动不动地坐在凳子上，宫女翡音正在给她梳发。
　　而几个小宫女则站在一边，目光炯炯，时不时发出一些压抑的尖叫。

　　清漪宫地偏人少，平日见不到几个眼生的，连出现只猫都能引来围观，更别说这么小的孩子。故黛黛早上从淑妃宫里出来的时候，一群宫女眼睛都直了。

　　在这期间，黛黛有些紧张，板着脸不动声色朝后面挪了挪。
　　她们的眼神好奇怪，像是下一刻就要来戳自己的脸，她有点想让其他人别看自己，又生生忍住了。
　　别看黛黛昨晚才哭过，她还是很要自尊的，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害怕。

　　当然也有眼尖的，看久了便发出疑惑。

　　“哎，你有没有觉得她好像陛下赐给殿下的那个人偶？”
　　“哪里像？明明比人偶更可爱！”

　　“真的不像吗？”提问的小宫女脸上闪过疑惑，正要再问，余光扫到一片衣角，顿时闭了嘴。

　　黛黛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抬头一看。

　　“咦，殿下今日这么早就来给娘娘请安？”翡音看着快步走来的谢昭清，诧异问道。
　　话音未落，她便感觉柔顺的发丝从手中滑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黛黛就从椅子上跳下去，宛如归巢的鸟一样，冲向谢昭清。

　　“你怎么才来？”黛黛气冲冲说，明明是质问的语气，却因为她小而软的声音，显得有几分可怜兮兮。
　　谢昭清嘴角一弯，抱起她。崽的身量和之前明显不同，但直到现在，谢昭清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出来，他顿了一下，把黛黛放下，弯腰问：“想我了？”

　　被放下的黛黛感觉有些奇怪，但她简单的思维还没能想出这些奇怪是什么，只好扁着嘴，别扭地去揪谢昭清的衣服：“我才不想。”

　　衣袖被紧紧攥住，这样的力度和动作都是平日没有过的，谢昭清心中了然，安慰道：“等下带你出去玩。”

　　翡音就站在一旁，此前娘娘一直没说这个叫黛黛的孩子是从哪儿来的，这下见她们殿下笑着安慰她，算是明白了。
　　她掩下心中的惊色，将两人迎进门，又对外面聚着的宫人敲打一番，让她们把嘴封严，别四处乱说。
　　凭白无故出现一个小孩子，总要防着被有心人拿去利用。

　　*
　　谢昭清带着黛黛进来时，淑妃正坐在小桌前用膳，听到动静连看也不看一眼。
　　谢昭清摸摸鼻子，让黛黛先去一旁玩，自己腆着脸凑上去：“母妃昨夜睡得好不好？带着人习不习惯？”

　　淑妃没说话，谢昭清也不急。
　　沉默了好一会儿，本以为他还会再说些什么的淑妃忍不住了。

　　“睡得挺好，”她顿了顿，讽刺道，“就是平日唤你陪我用膳，五次有三次不来，还有两次磨磨蹭蹭，今日这般早，我当是做梦没醒呢。”

　　谢昭清咳了一声，面不改色：“这不是怕母妃从早上就开始生气么，对您身体不好。”
　　“……”淑妃噎了一下，硬生生被他的话气笑了。
　　“你这性子，也不是像了谁。”

　　她懒得和谢昭清轱辘，看了眼坐在他身旁的小姑娘，突然说道：“虽然是从外面领回来的孤儿，也要有个正正当当的身份。过两日你自己去给她弄一个来，免得出去被不长眼的欺负了。”

　　谢昭清点头称好。
　　这也是他早就想好的，自然不必多说。

　　黛黛听不懂两人之间的对话，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玩手中的珠子。
　　谢昭清瞧了几眼，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迟疑片刻，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母妃，这是父皇之前给您的东洲明珠？”

　　“是啊，怎么了？”淑妃神色理所当然，“今早黛黛不吃早膳，见她喜欢这个就给了，你想说什么？”

　　“……”谢昭清沉默半晌道，“没什么。”
　　只是您儿子问你要了半年，也没见您给摸一下而已。

　　“风水轮流转，黛黛你现在可比我有钱了。”从淑妃殿内出来，谢昭清十分感慨，“今早没吃，饿不饿？”

　　黛黛闻言，把淑妃给的珠子藏起来，她现在是个四头身的小姑娘，藏东西很容易。
　　她认真藏好自己的宝贝，然后才对抬头对谢昭清眼巴巴道：“饿。”

　　“合着你只吃我的老本，自己的还要存下来？”谢昭清又气又笑，狠狠揉一把她头顶的俩花苞，然后牵起她的手慢慢走向没人的花亭。

　　他的步伐缓慢，黛黛迈着腿跟在他身边，突然察觉到之前遗忘的那丝不寻常。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谢昭清，在她这个角度，只能见到他初具棱角的下巴，看不到脸。

　　黛黛觉得奇怪，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下脚步，歪着头小声询问：“你怎么不抱我了？”
　　谢昭清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黛黛认真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都不抱我了。”
　　谢昭清下意识否认：“哪里有？”

　　然而黛黛的眼睛眯起来，斩钉截铁地说：“就有！”
　　她盯着谢昭清，一张嘴便开始细数从见面到现在的种种，从把她放在椅子上不抱她，到让她自己走很长的路，足足说了一刻钟，小嘴嘚啵个不停，硬生生把谢昭清说的哑口无言。

　　谢昭清：“……”
　　一夜之间，我仿佛突然被换了个崽，之前那个单纯懵懂又好骗的崽去哪儿了？

　　“你听我解释……”谢昭清叹了口气说。
　　下一刻，黛黛张开胳膊，微微扬起头，一副“你不抱我不听”的倔强样子。

　　谢昭清这次却没纵容，而是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语重心长道：“黛黛，你长大了，不能一直抱着你走路，你应该学会自己走。”

　　“为什么我长大了就不能抱？”黛黛不解，“我还是我啊，没有变。”
　　谢昭清：“……”
　　可一个巴掌小团子和一个四头身大团子抱起来能一样么？

　　很明显，这个理由黛黛是听不懂的。谢昭清想了想，又道：“小时候能抱，是因为别人看不见你，但一旦长大了，抱你就会被人看见。”
　　他指了指宫门的方向：“之前带你出门玩，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要自己走路，不可以抱，想起来了吗？”

　　黛黛迟疑地眨眼，好像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可她又下意识地抗拒这件事，抿着嘴沉默不语。
　　谢昭清看见她像黑宝石一样的眼睛暗下去，心一软，小声说：“但万事有例外，没人的时候还是可以抱抱的。”
　　黑宝石陡然亮起来。

　　*
　　淑妃见两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口气。
　　她身后的翡音走上前，见状轻轻伸手轻轻按压她的额角：“娘娘在担心什么？”

　　翡音是她的心腹，淑妃遇事也不满她：“我总觉得心里有些慌乱，不知道留下那个孩子是对是错。”
　　翡音轻声道：“对与错都不好说，但娘娘没看出殿下近日又和善了许多么？殿下之前可没有最近看上去好接近，他愿意花心思养个孩子，也是件修身养性的好事。”

　　“他那哪是和善，你们是没碰到过真正让他生气的事情。”淑妃皱眉，“平日里装模作样得很，一遇到要紧的事，骨子里头的冷硬刺得我都心疼。”
　　她到底是谢昭清的母妃，这些年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谢昭清做什么说什么都看得透彻。

　　“我其实更担心他下心思下多了，万一中途出现什么变故，他会承受不住，然后又变成当初那个样子……”淑妃言此，生生打了个寒颤。

　　翡音连忙打断她：“娘娘莫要多想，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会因为养个孩子就出变故，那小姑娘瞧着也不是个惹是生非的性子，您就放心吧。”
　　“……但愿吧。”

　　这边淑妃还在担心儿子被迫沾染上什么祸事，却不知谢昭清那边已经溜溜达达带着黛黛出了宫。

　　长安街金云楼是整个京城的聚宝盆。每隔一月，金云楼就会举行易货大会，通常此刻也是京城内各达官显贵的聚集之时。

　　但谢昭清今日不是来买东西的，他将手中的玉匣交给登记的侍从：“千年寒玉。”
　　侍从闻言一惊：“千年？”
　　不怪他震惊，这寒玉不少有，但上了百年的寒玉就算极品，跟别提千年的玉块。

　　侍从把握不准，连忙去请楼中的鉴定大师。打卡玉匣那刻，侍从和鉴定师又齐齐陷入愕然。
　　只因这玉匣内的寒玉居然只有半块。

　　“怎么，半块不行吗？”谢昭清问的十分坦然。

　　“自然是行的，我们金云楼什么都能卖。”鉴定师压下心中的异色，笑着说。
　　他隔着玉匣仔细鉴定，越看越觉得那寒玉破碎的边缘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啃了一般，但他知道这事绝不可能。
　　如此一宝物，有谁会舍得将它敲碎？

　　鉴定师心中泛着古怪，又悄悄打量玉的主人，却不期然对上一双黑宝石样的眼睛。他这才发现，原来玉主人背后还躲着一个粉团子样的小孩子。
　　小孩子与他对视一眼又往后缩了缩，像是在怕他。

　　鉴定师尴尬地收回目光，将玉递给侍从，对谢昭清道：“公子这玉是真的，本为无价之宝，但却因破损，可能价格不尽如人意。”
　　“无碍。”谢昭清笑眯眯道。
　　紧接着就有侍从领着人去二楼的房间。

　　房间很小，仅够摆放一张桌子与几个椅子，同时留有一扇窗户，便于客人观看位于一楼的易货大会。
　　易货流程很快就开始了。

　　谢昭清的千年寒玉虽珍惜，却因为有瑕疵，没过多久便被推了出来。
　　“千年寒玉，半块，价格一万两。”展示完一圈后，金云楼给出起始价。

　　谢昭清对易货池中的热闹不在意，他懒洋洋地从兜里掏出另一块玉，递到黛黛手上。
　　若是方才的鉴定大师在场，定会发现这块玉与那之前的寒玉价值不遑多让。

　　“喏，先吃这个，等下再把下面的那块拿回来。”谢昭清道。
　　黛黛眨眨眼：“你不是要卖掉么？”

　　“那玩意儿能卖几个钱，还不够你吃一顿的，”谢昭清嗤笑一声，“那个是用来钓傻子的。”
　　黛黛不能理解，就像她不能理解谢昭清为什么要给她穿男孩子的衣服。

　　谢昭清笑眯眯地盯着男童打扮的黛黛，心道这样盯崽的人果然少了一半。

　　寒玉的价格已经叫到十万两，谢昭清估摸着时辰，出声道：“四十万两。”
　　声一出，易货池下顿时一片哗然。

　　“那屋子里是哪家的纨绔，四十万买一个残玉？”
　　“会不会喊价？谁一出就翻四倍？”
　　“不会是专门来炒价的吧？”

　　屋外闹哄哄一片，要不是金玉楼的人拦着，当即就有人想要看看是哪家的人来坏规矩。

　　“八十万。”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方才注意力还在谢昭清方向的众人顿时齐刷刷移走——嚯！又来一个烧钱的。

　　谢昭清嘴角弯出一丝笑，紧接着道：“一百万。”
　　“一百五十万。”那人声调丝毫不变。

　　报价报到一百五十万已经超过残玉的价值，其他人早就不争了，齐齐注视着谢昭清的方向，想看看他下一次出多少。
　　然而，这一次，那个屋内的纨绔很久没出声，估摸着是没钱了。

　　不少人没了兴趣，此场已成定局，没什么看头了。
　　金玉楼的侍从见状道：“一百五十万，还有更多的么？”

　　谢昭清不出声，从容地注视着下方。
　　黛黛见他喝了好几杯茶，眼神好奇地问：“你怎么不继续了？”

　　话落，一个声音再次响起：“两百万。”
　　众人一惊，发现此刻出声的不是之前两人的任何一个，而是意料之外的第三人！
　　易货池的气氛顿时又激动起来。

　　谢昭清像是才听到黛黛的话，偏头问了句：“继续？”
　　“我兜里就两个铜板，还要留着给你买头绳呢。”说着，他珍惜地捂住袖口，抠搜之色溢于言表。
　　黛黛：“……”

　　“外面叫价快结束了，崽你在这里乖乖待着，我去去就回。”谢昭清站起身叮嘱，表情像是要去迎接一份大礼。
　　“让我猜猜，将要被我敲诈的幸运儿会是谢煜和谢亦鸣中的哪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