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仲心宛琴

38、灾难

　　期末考试后，就是令人期待的暑假了。
　　虽说是暑假，然而进入了七月份，这座滨海的城市仍然保持着春天般温暖不炎热的气候，好像是受了神的眷顾。
　　这样的夏季，总是多情而美丽的，掩饰着忧伤。
　　海风依旧带着咸涩的气息，抚过沙滩，抚过沙砾的峭壁，拂向那临海的山脉，站在盘山公路上向远处眺望，海天一线，浪在呻吟。
　　就在这样的一个早晨，路小蛮挽着莫天远，闲闲地漫步在盘山公路上，水晶凉鞋踩得路面吱呀吱呀地响，宛似少女樱唇间的小曲。
　　就这样，忘记一切，努力去爱这个人，纵使他不是他。
　　“天远！”路小蛮仰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撒娇地抓着莫天远的胳膊，晃着，“这里散步好不好，很舒服吧？”
　　“你这女人，一大早拖我来爬山，累死人了！”嘴里虽是嗔怪，可是幸福的微笑总是逃出那张英俊的脸，掩盖，日趋的苍白与忧郁。
　　“什么嘛！”微撅樱唇，小手轻轻勾了一下莫天远高挺的鼻梁，路小蛮的眼眸比星辰还要明亮，“山顶有间餐厅，我们去喝早茶，好不好？”
　　“你请客？”
　　“好，我请客你付钱！”
　　路小蛮挽着莫天远慢慢地晃向山顶，风轻轻吹过两人的脸颊，一丝丝的暖意飞翔在微笑里，金色的晨光，倏而间洒满了整个世界。
　　一路走一路说笑，彼此之间传递着满满的爱意，直到突然，一声刺耳的鸣叫传来！
　　一辆宝蓝色的保时捷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优美流畅的线条，飞一般的速度，一个干净利落的刹车，保时捷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两人面前。
　　原本笑着的莫天远，脸色一下子阴沉了，冷冷地望着保时捷，下意识地，用力抓住了路小蛮的手。
　　“天远……”路小蛮也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心震颤了，仿佛什么东西突然撕裂，心尖一阵剧痛。她亦紧紧抓住莫天远的胳膊，祈祷着不要再发生什么事情。
　　绝美的少年带着熟悉的笑容钻出了保时捷。以魅惑的姿势半倚着车门，他白皙的皮肤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淡蓝的眼眸，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森冷。
　　“小蛮……”天使般温柔的嗓音。
　　“苏忆寒！”路小蛮本能地打了个冷颤，心底隐隐不安，“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前几天，从希腊回来了啊。”苏忆寒的笑容比阳光更灿烂，精致地几乎是艺术品的面容，流光溢彩，“所以，特地来找你叙叙旧，小蛮，不会不给面子吧？”
　　闻言，莫天远狠狠瞪了苏忆寒一眼，嘴角勾起了明显的不快。搂住路小蛮的纤腰，沉声道，“我们走！”
　　“好。”路小蛮立刻随着莫天远转身，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只想快快逃开这个天使和恶魔并存的人。
　　“小蛮……”苏忆寒的声音依旧温柔，却让路小蛮的心冷得像结了一层冰，“真的不给面子我么？”
　　他，可在那一天听见了全部真相！路小蛮一个哆嗦，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莫天远，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不快，目光却逐渐升腾起怒火。
　　对不起，天远。路小蛮转身，“苏忆寒，你究竟想怎么样？”
　　“想你陪我去喝早茶。”苏忆寒嘲讽地笑，“不要那个家伙跟着！”他指了指莫天远，分明是挑衅！
　　“苏忆寒，你够了没有！”莫天远突然怒吼，转身抱住了路小蛮，“以前的事我看在苏沫份上不跟你计较，现在小蛮是我女朋友，请你放尊重些！”
　　该死！心脏处竟然又开始传来淡淡的痉挛，莫天远握着路小蛮的手，努力地抱着她，他不知道苏忆寒又想干什么，只是，想守住她，他的她。
　　“不计较？”苏忆寒扬眉，目光却仍向着路小蛮，“小蛮，你陪不陪我？”
　　“我……”“你做梦！”
　　莫天远拉了路小蛮就走，已没有了上山吃东西的胃口，他拉着她向山下走，他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想再一次被打倒。
　　可是，心跳还是在不规律地加快，该死！
　　“莫天远，小蛮她真的喜欢你吗？”
　　冷冷的，戏谑的，苏忆寒的声音宛似一道诅咒，从天而降。
　　莫天远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他蓦然感觉到了路小蛮的不安，她的手因为那一句话而巨震，发抖得厉害！于是他转身，正视那个邪恶的美少年，“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小蛮她真的爱你吗？”苏忆寒的笑容冷了下来，罂粟花一般绽放，“可怜啊，生活在谎言里，到死的时候都不会知道吧。”
　　“苏忆寒！”路小蛮尖叫，不，不要说出来，求你不要说出来！
　　“怎么，小蛮，怕了？怕莫天远知道真相？”苏忆寒残忍地笑，看了一眼惊愕的莫天远，慢慢松开心爱女孩的手，双眉渐渐锁起。
　　“苏忆寒，你把话说清楚！”莫天远怒喝！
　　而这一刻，路小蛮害怕得几乎瘫倒在地，“不，天远，别听他说，别听！”
　　“呵，好啊。”苏忆寒看着两人的反应，大笑，“这可是你要听的，像你这样随时会死掉的人，你真的以为小蛮会爱你？可怜啊，莫天远，你知不知道小蛮在可怜你，要不是看在莫天遥的份上，你以为她会愿意跟你这个她根本不爱的废人在一起吗？哈！”
　　“苏忆寒！”
　　“让他说下去！这和哥哥有什么关系？”
　　悲伤与疼痛就如鲜红的蝴蝶，飞舞在记忆里，慢慢地，打碎美丽。
　　“有什么关系？那我就告诉你！是你哥哥求小蛮和你在一起，你不知道啊，那时的场景多么可笑，像莫天遥那种又骄傲又冷漠的人，为了让你不那么可怜，为了你这个随时会死的宝贝弟弟，才特地去求小蛮接受你！哈，小蛮她根本不爱你，莫天远，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一点都不爱你，她和你哥哥一起骗了你！哈哈哈……”
　　苏忆寒无情地笑着，为了打碎这一切，他宁愿让自己蜕变成魔鬼。内心的嫉妒在这个时候已经谋杀了他的理智，即使一同伤害了那个女孩，也在所不惜！
　　莫天远震惊滴听着这一切，他从来没想过，甚至做梦都没有梦见过，原来自己的幸福那么脆弱，建立在施舍和谎言上！
　　“你骗人！苏忆寒，我不相信，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你骗人！”
　　“我有没有骗你，你可以问问小蛮啊！”
　　路小蛮已经失魂落魄，茫然地仰视着眼前的少年，不知所措。
　　莫天远撕心裂肺，心口一阵蹙缩，疼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苍白的手指蒙上了淡淡的青紫，用力地抓住路小蛮柔弱的双肩，用力得几乎捏碎她的骨头！
　　“小蛮，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路小蛮痛得咬紧牙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很想说不是，然而泪眼外那双满是伤痛的眼睛，连欺骗都无力！他爱得太深，太深了，每一个微笑的牵动都让他痛彻心扉！
　　“天远……“轻抚那苍白的脸颊，路小蛮忍不住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小蛮，你说这不是真的，你和哥哥没有骗我，你说呀！”摇晃着那娇小的身躯，莫天远几乎崩溃，心脏被一下一下撕裂，血流如注。他嘶吼着，唇上的紫色越来越深，“你说呀！你说……为什么，不说……”
　　路小蛮任凭自己被摇晃着，虽然已经决定好好爱天远，可命运如此残忍，还是把一切血淋淋地揭开，杀掉幸福的种子。
　　“对不起，天远……”还是不能够骗他，只是……“我……”
　　“呵……”莫天远一下子放开了路小蛮，那种绝望是路小蛮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他捂着心口后退，惨笑。
　　美好的记忆又被现实击得粉碎，连灵魂都被割得支离破碎。可笑自己还担心如果有一天死掉了，那女孩会不会很伤心，会不会很痛苦……原来，原来自己才是最大的傻瓜！
　　冰蓝的泪，一下子染满了莫天远凄艳的脸庞，一点点后退，他的心脏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越来越剧烈地抽搐着，快要达到极限……
　　“骗人的，骗人的……”他失神地喃喃着，不敢相信这一切，后退着，抱住快要炸裂的头颅，却触到了一颗冰冷的宝石。
　　“天远，你是我飞翔的翅膀，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誓言如此美好，却原来都是谎言！
　　“你们……都骗我！”莫天远决绝地扯下了蓝宝石耳钉，连血带肉！
　　“天远！”
　　血，顺着莫天远的耳廓一点点滴落到地上，他却已经感受不到耳上的疼痛，扔掉了鲜红的耳钉，他转身疯狂地向山下跑！
　　“天远……”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耳钉，路小蛮蓦然想起那样的奔跑会为莫天远带来什么后果！他疯了吗！巨大的恐惧瞬间穿透了路小蛮，她想去追，哭喊着他的名字，“天远！天远！”
　　“小蛮……”苏忆寒从背后环住了她，低喃。
　　“混蛋！”路小蛮转身，狠狠甩了苏忆寒一个嘴巴，向山下追去，泪随风飞起，然后死在了风中，铺天盖地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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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顾一切地狂奔着，莫天远已经看不清前路，黑暗席卷着整个世界，风在耳边咆哮，他已经痛得没有力气，只能疯狂地跑着，消耗生命。
　　心脏在撕裂，那种痛把整个身体都钉满，剧烈的痛！不断加快的心跳仿佛群魔乱舞，把他推向死亡的方向！
　　为什么，现在就停止好了，不要跳了，不要跳了！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莫天远终于摔倒在地。已经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了，喘息着，心脏的疼痛每分每秒都在加剧！
　　莫天远绝望地哭了，原来他依旧什么都没有，连爱情也只是同情的谎言，他伸出手，原本苍白的手已经紫得发黑，骇人的颜色布满了视线。
　　“天远！天远！”远远传来女孩的哭喊声，依然那般动听，可是现在却如伤心小箭，一支支钉入莫天远的身体！
　　你又来干什么？你根本不爱我，可笑我还怕你心痛，原来你根本不会为我心痛！莫天远倒在地上，捂着心口死死咬住嘴唇，不想呻吟，就这样死掉也许会更好！
　　“天远！天远！”女孩的声音近了，因为跑得太快而喘息，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少年，她惊慌失措地跑上前，紧紧抱住他！
　　好冷！他的身体冷得像冰，痉挛般颤抖着，手和嘴唇都已变成了黑紫色，沉郁地扼杀了一切！
　　“天远，你振作一点，天远！”哭着紧拥住莫天远冰冷的身体，绝望铺天盖地，路小蛮恨不得自己死掉，不要再经历这一切！
　　为什么会这样子！已经决定要好好爱他了，为什么现在夺走尚未开始的幸福！
　　莫天远已神智迷乱，心脏处的痉挛不断增强，一下一下把他的生命撕成碎片，痛苦渐渐从他眼中淡去，却变成了更为可怕的伤痕！
　　死亡的灰白，正急剧占领那琉璃般的眼眸！
　　“天远！你振作点，你振作点！”
　　路小蛮哭喊着，将莫天远平放在地上，用力按压着他的心脏，连手指都在颤抖。
　　不要死，天远，求你不要有事！
　　莫天远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呆滞的目光定定地对着正在努力抢救他的路小蛮，已呈黑紫色的手吃力地抬起，伸向那张在梦里都想疼惜的脸庞，他突然苦涩地一笑，“都是……骗人的……”
　　手颓然落地，一缕殷红的鲜血从他青紫的唇间涌了出来，顺着他优美的下颔，淌落在雪白的衬衫上。
　　一滴，两滴……
　　带着绝望的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