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仲心宛琴

30、锁爱

　　周末是在期盼中到来的，云淡风轻的天气，真是十分适合来做BBQ。
　　以莫天遥的厨艺，他十分聪明地请来了苏沫代为准备材料，当然，调料什么的必须亲自处理，毕竟洒满了砂糖的烤肉，是没什么人愿意品尝的。
　　路小蛮早早料理好了抱抱的民生问题，换了一身休闲的装束，到路口会合等候已久的莫天远。而后者不耐烦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几乎到达抓狂边缘。
　　“死女人，你乌龟转世啊！”十万吨火药级别的怒火瞬间爆发。
　　“拜托，是你早到半个小时好不！”路小蛮不甘示弱以更大的音量还以颜色。话音未落，头上便重重挨了一下，很没面子地被莫天远揪住衣领，拖小猫般拖走了。
　　“喂，喂，警告你放手！”一路大叫着，莫天远你这个臭小子，越来越嚣张了。
　　刚到莫家门口，便有阵阵烤肉的香味飘来。看来烧烤活动已经开始了，路小蛮以极其怪异的姿势被莫天远拖进了院子。
　　院子里只有两个人，苏沫和莫天遥。
　　“苏沫！天遥！”路小蛮立刻恢复了灿烂的笑容，娇嗔地轻捶莫天远，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交叠在一起的手指上，成对的情侣戒指闪烁着柔和的光辉。
　　“小蛮啊，和天远好般配啊。”苏沫含着诡异的微笑，口吻有一些揶揄，一边和路小蛮以及莫天远开玩笑，一边往自己手上的烤肉上撒红糖。
　　“什么呀，谁和这死小子般配啊！”路小蛮向莫天远做了一个鬼脸，微翘的樱唇氤氲着诱人的光泽，拉着气得面部抽搐的莫天远走向烧烤架，她的眼神微微一荡。
　　刻意地，躲避着那幽泉般冷清的目光，琉璃在阳光下闪耀着易碎的光泽，晶莹也如谎言般冰凉，他的目光依旧平淡，一点点失去温度般黯然。
　　阳光里有一丝丝的忧伤，如同冬日最后一片无言的飞雪，独自消融，却留下了淡淡的痕迹，刹那间拨颤了心，再无法忘记。
　　“遥！”清脆如铃的甜美嗓音，一下子击中了路小蛮的心，是谁如此亲昵地呼唤，而冰冷的莫天遥，却在这一刻开始浅浅微笑。
　　路小蛮僵硬地回头，瞳仁里映出一个拥有明媚笑容的女孩，美丽而大方。
　　女孩飞奔向莫天遥，似乎完全不在乎他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鸟儿般扑入他的怀中，长长的卷发跳跃着，轻轻掠过那英俊的面孔，拂走最后一丝冰冷：“遥，可以开始了么？”
　　路小蛮愣在原地，心突然撕裂般地痛，她努力地克制着，转头，看见莫天远笑得张扬而邪气：“哎呀，佳萌，我的鸡皮疙瘩呀！”
　　“天远……”努力保持笑容，路小蛮下意识地抓住莫天远的肩膀，“你们，还没为我介绍呢。”
　　“哎，你就是路小蛮吧？”女孩抢先叫了起来，笑容幸福而又骄傲，“你好，我是你的学姐，郑佳萌。”
　　“你好……”路小蛮失神地回答，抓着莫天远的手颤抖起来。
　　莫天遥伸手揽住了郑佳萌的纤腰，冰唇如蝴蝶般落在她的发间：“她是我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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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都变幻了颜色，灰蒙蒙找不到方向，为什么事情会是这个样子，难道一切都是谎言？
　　路小蛮沉默地坐在草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小小的身子如同娃娃般精致柔弱，漾着清雾的眼瞳，满是容易破碎的美丽。
　　她眼睁睁地看着，郑佳萌如同蝴蝶般翩跹于莫天遥的身边，肆无忌惮地笑着，玩闹着，而莫天遥再不复冰山王子般的冷漠，他的目光是温暖的，纵然满是哀伤。
　　不，不，那怎么会是他，那怎么会是莫天遥？他不是疏离所有人吗？他的世界里不是只有莫天远一个人吗？他的温暖，为什么而改变了？
　　“小蛮，发什么呆啊？”苏沫举着一串鱿鱼突然出现，想转移路小蛮的注意力。
　　路小蛮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僵硬地站起，径直走向莫天遥，苍白的脸色仿佛一碰即碎的雪花。
　　“天遥，我有话对你说。”她的声音轻得被风吹散了。
　　莫天遥微垂眼睑，清冷依旧从骨子里散发，有着致命的哀伤。
　　“什么？”淡漠的语气，他又一次伸手揽住了郑佳萌，将她收回自己的怀抱，轻轻摩挲着她卷卷的头发，嘴角勾起如水般的笑。
　　路小蛮身子一震，耳畔传来水晶碎裂的声音，她知道那是心碎的声音，因为下一刻疼痛铺天盖地。
　　她忍住不哭，可是双眼已经模糊。“我……我想知道天远的事。”
　　看着郑佳萌羞怯的脸颊，路小蛮实在开不了口质问，任疼痛如曼陀罗般绽放在心底，她找了个借口掩饰，纵然满是破绽也无所谓。
　　“天远的事，你该亲自问他。”依旧不带丝毫怜惜，莫天遥轻轻拈起郑佳萌的下颔，轻弹她饱满的红唇，当着路小蛮的面，他肆无忌惮地吻了下去。
　　心上的伤口，顿时鲜血淋漓，支离破碎的片段纷飞在强忍的泪水里，割裂了灵魂般疼痛。
　　莫天遥，这算是你对我的回答么？你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就这样告诉我，除了天远以外，你爱的人，是她！
　　路小蛮决绝地转身，一刹那天南地北，视线里落下一双干净的瞳仁。
　　如同世界上最瑰丽的宝石！
　　“小蛮，怎么啦？”莫天远挑着眉打量路小蛮，手中两杯新鲜橙汁散发出诱人的果香，灿烂张扬的笑容，满怀着让人心摇神荡的魅力。
　　路小蛮孤小的身影在风中摇曳，略带苍白的脸庞血色渐渐隐去，黯淡的眸中蕴着泪，下一刻似乎就要决堤。
　　“我，我不太舒服。”她慌乱地掩饰，心再痛也不愿软弱，独自承担到毁灭。
　　莫天遥，我依然守住我们的约定，虽然，你仍那么残忍！
　　用力地，拥抱住眼前的少年，她的男友，鼻尖沁入极淡的清香，和那人身上的一模一样。路小蛮把头埋入莫天远怀中，强迫自己忍住眼泪，不许哭！颤抖的声音软软的，失去了一切理由。
　　“天远，我好累，送我回家好吗？”
　　“什么呀，才半个小时就……”不明就里的莫天远嚷着，却看见莫天遥向他微微点了头，于是，迟疑了，放下果汁抱住怀里女孩，柔声问：“小蛮？”
　　“天远……”低喃，路小蛮固执地不肯抬头，双手的力量却渐渐加强，尽力地，拥抱少年纤瘦的身体。
　　“嗯，好吧。”为何突然心痛，女人，你又从我心里拿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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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新柳婆娑，撩拨着淡淡的情思，阳光像个旁观者，用漫不经心的温暖演绎故事。
　　一缕一缕的，飘零在风中的残像，浸润着忧伤和迷惘。
　　相视，我们却不笑。
　　空荡的房子显得冷清，寂寞苔藓般长满了每一个角落，莫天远第一次进入路小蛮的家，仿佛是一座数百年无人问津的城堡，锁住了公主的幸福。
　　莫天远伏在路小蛮的床上，拥有天蓝色床单和被子的床，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感受到幽深的孤独。他漫无目的用目光搜索，想在这里寻找到那个疯狂快乐的路小蛮的影子。
　　可是，正如它改变了的主人一般，除了孤独还是孤独的气息，片刻不曾淡去。
　　莫天远失落地起身，突然极度渴望了解她，他挚爱的女孩，有着一颗怎样的心？小心地在写字台前坐下，他看见一个小小的十字架，银制的，精致的做工，却因为那被刻意制作成刀形的一支，让他的心猛得一颤。
　　“你在干什么？”路小蛮面无表情地出现在房门口，湿漉漉的头发还带着洗发水的味道，匆匆扫了一眼十字架，她仰面在床上躺下“随便进女孩子的房间很不礼貌。”
　　“有什么关系，我是你男朋友嘛。”莫天远狡辩着，却怔怔地盯住手中的十字架。
　　“那个十字架，”虽然没有被问，可路小蛮却主动开口，“含义是锁爱，竖的代表爱，横的代表神的愤怒。”
　　当初买那个十字架，只是觉得好玩，可为什么却像被诅咒了一样，爱真的被锁住了！不能自由地去爱所爱的人，因为神的愤怒，惩罚是另一个灵魂的陨落。
　　“哦。”莫天远淡淡地回应，握着十字架，有片刻的恍惚，他像蛇一样缠到路小蛮身边，轻轻拥住她，“小蛮，今天，怎么了？”
　　路小蛮轻轻摇头，继续十字架的话题：“被锁住的爱，是得不到幸福的，因为有神的诅咒，即使超越了性别，年龄，甚至……”
　　“也可以超越生死吗？”莫天远突然问，这样的话题勾起了他内心最深沉的悲哀。命中注定了什么也抓不住，现在却意外获得了幸福，如同一场幻梦。
　　可是，这残缺的生命还能燃烧多久，我们的爱，原是一开始就被钉在了十字架上！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还会爱我吗？”莫天远无限悲伤地看着路小蛮，他承认自己是自私的，即使死了，，也希望她爱他！
　　接下来的沉默是长久的，路小蛮无言以对，从来没爱过，又何以谈“还会”？
　　“不会。”良久，是一句残忍的对白。
　　“为什么？”莫天远问出口才觉得可笑，有什么权利要求一个女孩去爱一个死人呢？
　　“因为……”路小蛮冰凉的手指落在他脸庞上，划过他闭着的双眸，她的声音如同碎玉，“我不希望这成为你可以安心死去的理由！”
　　路小蛮俯下身，将耳朵贴在莫天远的胸膛上，聆听他的心跳。
　　每一下都那么美，美到泪水掉下来。
　　“你听着，如果你死了，我就不会再爱你，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必须活着，好好活着。”
　　“可是……”
　　“没有可是，活着是存在的唯一证明，所以你绝对不可以死，绝对不可以！”
　　这也算是约定吗？莫天远睁开眼睛，眸中闪烁着冰蓝的光泽。一眨，泪从眼角静静地滑落，夭折在世界里。
　　他默默地凝视着路小蛮，让她融化在自己的眼泪里，那样的约定，实在如同与命运战斗，可是，喜欢这个女孩啊，喜欢到了，连死亡也想超越！
　　“好！”莫天远轻轻点了点头，握住十字架，手心传来一阵刺痛。
　　路小蛮淡淡地笑起来，这是欺骗还是真心，她已惘然了。是不是真的爱上了莫天远，亦或，只是出于对莫天遥的爱与护？没有时间去想太多，她轻轻缠上莫天远，抚摸着他的下颔，然后，用自己温热的唇贴上他冰凉的唇！
　　是第一次吧，路小蛮主动吻了莫天远，缠绵的吻，让飞翔都无力！
　　这一吻，几乎夺走莫天远的呼吸。他痴痴地看着路小蛮，犹疑自己在梦中。
　　“看什么？”路小蛮闭着眼睛问。
　　“没什么。”莫天远起身，看了一眼手中的十字架，锁爱？他邪邪地笑，“我帮你放抽屉里，这种传说……以后别胡思乱想了。”
　　“好……什么！”路小蛮从床上弹了起来，可已经晚了。
　　莫天远拉开了抽屉，一枚宝蓝色的水晶胸针静静地绽放着幽雅的光辉。
　　这个……是苏忆寒所说给公主的信物？那个盛大的舞会上，他亲吻这枚胸针，轻易俘走少女的心，那枚胸针！
　　“女人……”莫天远额上青筋乱跳地抓起胸针，“你居然还留着这个……”
　　“那个……随便丢掉总不好吧？”路小蛮一边小声回答，一边移向抽屉，苏忆寒那张纸条还在啊，万一莫天远那个一根筋的小子气急，那后果……
　　可是，莫天远已经看见了纸条，抢在手中，他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连情书也要留？”
　　那是情书？路小蛮无语，这小子心眼也太小了吧，苏忆寒都已经回希腊了，还在计较这么点东西，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醋！“什么情书，莫天远你乱想些什么啦，只不过是留个纪念，你干嘛这么小题大做！”
　　“纪念？”莫天远手指一颤，扔下纸条，“呵！”
　　“You are always on my mind!——苏忆寒”
　　不明就里的路小蛮刚读完这句话就愣住了，这个苏忆寒乱写些什么东西，都明确拒绝过他了，他还要……“这，这张纸条的内容……”
　　“呃……”莫天远没有忍住呻吟，一手捂在心口，跪倒在地。
　　为什么，该死的，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发作！一抹淡紫蜿蜒于莫天远唇上，恨恨地用力扔掉胸针，他抬头看着路小蛮，等待她的解释，满眼伤痛。
　　克制！克制！心脏的疼痛一分分加剧，莫天远用力地捶着自己的胸口，恨不得把这颗不争气的心脏挖出来！无力地跪在地上，他浑身痉挛般颤抖着，脸色惨白。
　　“天远！”路小蛮顿时惊慌失措，惶乱地找到救心丸，让莫天远吃下去，早就被吓得脸色惨白，陷入恐惧中无法自拔。
　　“天远！你感觉怎么样，天远？”她紧紧地抱住莫天远，他冰凉的身体在她怀中不断颤抖，瘦弱地叫人心疼，极为紊乱的心跳，好像毫无章法的鼓点，每一下跳动都带给他宛似万劫不复的痛苦。
　　莫天远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心口，看着路小蛮的样子，突然满怀歉疚，不是刚刚才答应她绝对不会死，为什么现在又有求死之心？他尽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平静下来……
　　药力的作用终于开始出现，心跳逐渐恢复正常，莫天远胸膛的起伏变得平缓，一下一下，很有规律。他慢慢地放松，调整自己的呼吸，手无力地垂到地上，唇色转淡成苍白。微扬起头，莫天远感受到路小蛮的泪水滚落，打湿了他的脸颊。于是心疼了，强忍着晕眩，问：“小蛮，我吓到你了？”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可是路小蛮却没有点头，伸手，捡起苏忆寒留下的纸条，她当着莫天远的面将它撕得粉碎，如一只只死去的蓝蝶在指尖飘零。她用力地抱住莫天远，轻抚他俊美的面孔，微笑，泪水染满了那张凄艳的脸。
　　“傻瓜，我和苏忆寒早就毫不相干了，你吃什么醋啊，别忘了你答应我，要好好活着！”她的樱唇掠过莫天远的额头，留下淡淡的印记，“笨小子！”
　　莫天远亦笑，破碎般的美丽，载着恬淡的幸福闭上眼睛，是不可企及的童话。
　　看着莫天远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路小蛮才松了一口气，原来自己是那么得害怕他有事，不单单是对天遥的承诺。她的目光投向墙角的水晶胸针，转过一丝无奈。
　　那种东西，还是找个机会还给苏沫好了，路小蛮轻轻握住莫天远的手。
　　情侣戒指在两人指尖流转着温柔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