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仲心宛琴

23、独自

　　路子皓回到家中，已经晚上7点。
　　想象着亲爱的妹妹已经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在等着阔别三个月的自己回家，路子皓不由深深吸了口气，泛起期待的笑容开门，“小蛮！”
　　呃，现实完全跟想象相反，毫无生气的黑暗劈头盖脸地迎接了路子皓，笑容在那一刻僵硬，一手提着大包的他嘴角抽搐，死丫头不会有异性没人性到这种程度吧？“小蛮！”
　　“在呢。”路小蛮的声音懒洋洋响在黑暗中。
　　路子皓被当头一盆冷水浇了个透，这丫头……还真是欠扁啊。皱着眉头甩下包开灯，他已经极度不满：“臭丫头，你搞什么鬼，就这么迎接你亲爱的哥哥啊。”
　　灯光一下子充盈于室内，让人有瞬间的恍惚，路小蛮抱着枕头窝在沙发上，两眼眯成一条缝：“迎接你？那‘亲爱的哥哥’你有没有带什么礼物给我这个‘亲爱的妹妹’呢？”
　　哇，有没有搞错，天天训练能带回的礼物也就是满身汗臭了吧，路子皓翻了个白眼，揉揉自己咕咕叫的肚子，一屁股倒在沙发另一侧：“喂，别开玩笑了丫头，我饿死了啦！”
　　“喂，没看到我扭了脚么，还好意思奴役我！”路小蛮没好气地吼，顺手将枕头砸向路子皓，抬起自己肿胀的左脚。
　　好像猪蹄……路子皓脑海里唯一的反应，不过没敢说出口，换了个姿势，说道：“那，什么都好，有没有吃的，饿死了……还有啊，你不是去追那小子，怎么回来成这样了？”
　　“意外么。”路小蛮立刻软了，一抹红晕泛上脸颊，莫天遥今天可是一路把她抱回家的！她痴痴地笑了起来。
　　“喂喂喂，发什么花痴啊。”路子皓额上青筋直跳，“我们是不是先解决一下晚饭？”
　　“喏，厨房里有泡面。”路小蛮毫无人性地一指厨房，继续吩咐，“还有，抱抱要吃狗粮。”
　　“抱抱？”路子皓这才想起自己可是忘了这个大家伙的存在，回头一看，果然，心爱的阿迪达斯，已经牺牲在了狗爪神功之下！
　　一边愤愤诅咒着自己的悲惨遭遇，一边在厨房泡面。路子皓的郁闷可不是可以简单形容的，更何况还要忍受客厅里路小蛮的远程监控。
　　“碗在消毒柜里，筷子要用水烫一下，不要给抱抱太多狗粮……”
　　持续不断的絮絮叨叨使得路子皓头上青筋一根根挑起，终于达到了爆发的极限，“小蛮！！！！”
　　“嘟比，嘟比……”手机铃声很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堵住了兄妹之间再一次“内战”。
　　路小蛮打开手机，发现来电显示是莫天遥，一下子便安静了，小小的涟漪泛在心底，一圈一圈地漾开了淡淡的甜蜜：“喂，学长？”
　　“哇，女人，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传来的却是莫天远调侃的情况语音。
　　哈？路小蛮一怔，顿时满脸通红，少女情怀被击得粉碎，抽了抽嘴角，没好气地说：“是你啊，小子！”
　　“是我又怎么样，我就不能用我哥的手机啊？”莫天远坏坏的笑声传来，“你难道以为我哥会打电话给你么？”
　　“……”这小子什么时候能不这么打击人的，路小蛮微微撅起嘴，“哼”了一声。
　　“喂喂，女人，在不在听哇？也‘吱’个声啊！”
　　“吱你个头啊，死小子你打电话就为了抬杠啊，有话快说！”
　　“凶什么凶，我心情好才打电话给你的，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要不是为了子皓……”
　　“喂，你好肉麻唉，说得跟我哥好像很熟一样，哈哈，我哥还真了解你，把你的肖像画在下面。”
　　“……”沉默三秒钟后，传来莫天远一声大吼，“不要再跟我提签名！”
　　“呜……”路小蛮差点把手机甩掉。揉着被震得生疼的耳朵，听见莫天远继续聒噪，“不用说一定是你这女人的恶趣味，糟蹋我的限量版衬衫，你叫我怎么穿出去见人啊！”
　　要死啦，差点把耳朵震聋了。路小蛮瞪着手机，两眼露出凶光，深深吸了一口气：“死莫天远没事不要浪费我时间有话快说有P快放5秒内不说完我立刻就挂！”
　　呼，吸气吸气，路小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听筒那边一阵沉默，很久，莫天远的声音才别别扭扭地传来：“那个……呃，听说你的脚扭伤了，那个……”
　　唉？他也会关心别人么？路小蛮转了转眼珠，似乎在想什么歪主意：“是啊，为了你哥，骨头断了。”
　　“骨头断了？”莫天远明显表现出了焦急，“怎么会，哥不是说只是扭伤么，怎么那么严重，女人，你到底怎么样了？”
　　“我的脚很痛唉，好像……嘟……”
　　路小蛮反过手，发现手机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自己那半茬话也毫无意外地被掐断了。
　　呃，那一头的莫天远一定郁闷地要死，路小蛮想着，望着手机不觉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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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学长，天远，天远他的身体怎么样了，听说他休了半年学……”
　　“他很好。”
　　“啊，对哦，学长一定把他照顾地很好，我只是随便问问。”
　　“……”
　　“学长，你……是不是嫌我很啰嗦？”
　　“……”
　　“唉，学长，我家到了，谢谢学长送我回来，那个……”
　　“如果可以，来看看天远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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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丫头，发什么呆？”路子皓的声音把路小蛮拉回了现实，鼻子里充盈的香味是真实的。
　　路小蛮呆呆想着刚刚莫天遥送她回来时一路上的对话，不由苦笑，原来他的世界里，真的只有莫天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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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蛮。”一边狼吞虎咽地吃泡面，路子皓很难得地正经叫出了妹妹的名字，看她一个人呆坐在沙发上，有种淡淡的愧疚浮入心胸。
　　当年为了追求篮球梦，而独自去了另一个遥远的地方，把妹妹一个人留在这个城市里。那年，他十八岁，而她，仅仅十三岁。
　　“小蛮，想不想去美国？”淡淡地说出这句话，路子皓认真地望着路小蛮。
　　“嗯？”
　　“教练决定推荐我去美国打球，小蛮，你知道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机会，所以我立刻就答应了……这次回来，小蛮，我已经申请好了，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路子皓看着妹妹晶莹的瞳仁一点点变淡，散发出失神的忧伤，仿佛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没有表现出丝毫惊喜：“什么时候走？”
　　“呃，春节前后吧，你去办一下休学手续什么的，我估计……”
　　“我不去。”路小蛮轻轻打断了路子皓，她抬起头来，变得很平静也很陌生，微微的笑容如水，“哥，不好意思。”
　　“你说什么，小蛮！”路子皓几乎跳起来，“这么好的机会！”
　　“我不想去，哥。你有你的梦想，而且我都长大了，我不想离开这里。”路小蛮认真地说，脑海里浮现出那俊美而忧伤的面容，一想到要离开这里再也看不见他，心就如生生被撕裂开了，痛不可抑制。“你又不是不回来，干什么把我拖去。”
　　“可是……”
　　“不用说了，”路小蛮扬着嘴角，看路子皓一脸愕然，“你可要成为超级巨星回来哦，坏心肠哥哥，嘿嘿！”
　　路小蛮生硬地说着，微微侧过脸，寂寞与孤独落在瞳孔中，被小心地掩藏了。
　　也许，以前的路小蛮会欢呼雀跃地跟着兄长去美国吧，正如路子皓所说，这是个梦寐以求的机会。可是，还是想要留下的想法占了上风，因为那双幽泉般的眼睛，已经深深地印在了心底。他舌尖轻颤，一举一动都让人忍不住沉迷，百般欢喜；他平静如水，冷漠如冰可是还是轻而易举地夺走了人心，他，永远都是个遥远而高贵的王子。
　　莫天遥，你可知，你已经成为了路小蛮心中的羁绊，难以扯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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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快要过年了，而寒风也在这个时候漫天肆虐起来。
　　路子皓终于是在春节前去了美国。临走那天已是除夕，可惜外国人没有这个概念，他也只好在这个合家团圆的日子与妹妹分别，坐上飞机的时候，心里满是愧疚。
　　路小蛮孤身一人在机场送别兄长，看着飞机起飞，她的眼泪却无法控制地决堤，娇小的身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可是，依然孤独。
　　“哥，其实我有点后悔呢。”泪眼中的苍穹一碧如洗，越来越远的飞机终于消失在了视线里，路小蛮轻轻喃喃着，失落在心头彷徨。
　　匆匆赶回家的路上，商店已经大半关门，耳边连绵不绝的爆炸声把整个世界都搅乱了，偶尔也会有同样行色匆匆的路人，可是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带着立刻就能回家的急切表情。
　　今天，是除夕了呢。
　　路小蛮孤零零地回到家中，桌上还摆满她上午大呼小叫兴冲冲包好的饺子，一个个白白胖胖，像瓷娃娃般整齐地排列在桌上。
　　可现在，只有寂寞剩在路小蛮的心中。
　　抱抱百无聊赖地趴在路小蛮脚边，不明白它的主人为什么这么难过，雾气渐渐蒙上她漂亮的眼睛，然后化为泪静静淌下。
　　这个选择是不是错了，一个人的滋味真是一种煎熬，路小蛮在黑暗的角落里坐下，抱着膝盖，听见外面烟火绚烂的声音，她却如同被抛弃了的孩子，低低抽泣却无人理睬，唯一的伙伴，竟是一只大狗，静静地依偎着她。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着，寂寞的嘶嘶声如在耳语，这世上还有谁记得她，在这样的日子送来祝福？
　　第一条是阿果的，第二条是李焕之，第三条……第四条……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莹蓝的屏幕上，从最初到最后，却没有那个在心底不断徘徊的名字，丝丝缕缕的失望如细绳一分分勒紧了心脏，有种窒息般的感觉。
　　路小蛮苦涩地笑着，翻找到电话簿里那个熟悉的号码，指尖却久久停留在拨号键上，是否该向他祝一声新年快乐？可是那般清冷的他，会不会又用无尽的沉默来回答？
　　“嘟比！”只在犹豫的一瞬间，手机已欢快地叫了起来，路小蛮微微失神，禁不住指尖一颤，接通了，听筒里传来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急促的呼吸。
　　“喂？”莫天远的声音有些模糊地传来，被烟花的响声干扰着，此刻听来却分外温柔，“女人，这次接电话动作很快么。”
　　“嗯。”路小蛮只是平淡地应了一声，双手握住手机，突然就很渴望这样的声音。
　　“那个……新年快乐。”没有杠上的对话显然让莫天远有些不适应，几乎是没话找话地再度展开对白。
　　“嗯。”路小蛮闷闷地应。
　　“喂，你怎么啦，说话超过两个字会死啊？”
　　电话这头的莫天远忍不住忿忿地对着话筒抗议，本来就够无聊了，现在连找个人说句话竟也是这样的冷遇。
　　莫天远很不爽地抬起眼，看向窗外五彩缤纷的烟花，心里很不是滋味，很想很想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那种轻快上扬的语调，也许能驱走些许的寂寞：“路小蛮！”
　　“……天远。”话筒里传来那女孩的声音，带着低低的啜泣，“我哥今天下午的飞机，去美国了。”
　　“呃……”莫天远的心微微颤动，淡淡的痛楚如烟雾浮掠，“子皓？那你……”
　　“我包了很多饺子，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外面好热闹，家里好冷清，我……”
　　“小蛮……”莫天远低喃，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同样很冷清的家。
　　“……呵，今天是除夕，天远，我不该跟你讲这些，对不起……”路小蛮软软的声音一下一下揪着莫天远的心，他从不知道这女孩竟也有如此无助彷徨之时，“……新年快乐。”
　　“小蛮！”莫天远抢在路小蛮挂断之前喊道，嘴角微扬，落下一抹柔软的笑，“来我家吧，呃，我和哥陪你过年，呃……”
　　“可是……”
　　“我父母还在国外，只有我和哥哥而已。”
　　那边是一阵沉默，很久，才有哽咽的声音回答，“那好，我带饺子给你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