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仲心宛琴

21、兄长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点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熏着暖人的气息。
　　路小蛮独自走在初冬微凉的街道上，背影娇小，宛似无意中跌落的一瓣落樱。
　　风起，清冷中透出寂寞的哀伤。
　　路过莫家空荡的大院子，路小蛮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如所有温馨的家庭一样，二楼的灯亮着，朦胧的橘色的灯光，透在夜色里，暖暖淡淡。
　　幻影，是某个少年的恬淡神情，路小蛮微微笑起来，步履匆匆地转过长长的巷道，没有去敲门。不想让这样的自己去破环那份温馨，她只要知道，一切都很好。
　　家不是很远，亦是二层的小楼，窗户里，却是黑漆漆的一片。
　　掏出钥匙，开门，开灯，关门，抱抱巨大的身体迎面扑来。
　　“呜……”路小蛮毫无意外地呼痛，跌坐在地上，任抱抱在浑身上下嗅来舔去，微微有些失神，晶亮的眼睛朦胧一片。
　　家里安安静静，刚打开的灯，灯光也同样朦胧而温暖，可是孤独却在路小蛮心中如藤蔓般生长，将她吞没了。
　　偌大的房子，被称作“家”的地方，只有一个人的气息，留在空气里的味道，属于路小蛮，属于抱抱，还有，偶尔会回来，叫做哥哥的人。
　　记忆中父母的脸，已经渐渐模糊，六岁那年的一场车祸，生生夺走了他们的温暖。没有人知道，从来开朗活泼的路小蛮，是个没有父母的孩子。
　　不是没有哭过，小时候躲在哥哥怀中，像小猫一样蜷着，哭得天昏地暗，要爸爸，要妈妈，没有了依靠，年幼的孩子只能这样表达无助。那时候，被抛弃在黑暗中的路小蛮，如果没有哥哥的那句话，也许会变成一个阴郁的小孩。
　　“活着的人没有快乐是不应该的。”十二岁的少年认真地对妹妹说。
　　于是，两个小孩笨拙地学习生活。做饭，洗衣，拒绝了好心人的收养，这对兄妹跌跌撞撞地长大。
　　然而众人眼里的路小蛮，永远是快乐的，她爱玩，爱耍性子，大声地说笑，淘气又张扬。
　　活着的人没有快乐是不应该的。路小蛮一直记着这句话，微笑着面对每一天，将悲伤深深埋在心底，即使三年前哥哥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而离开，她独自生活得依然很快乐。
　　路小蛮轻轻拥住了抱抱，抚摸着它雪白的皮毛，这没心没肺的家伙完全没感觉到主人的悲伤与孤独，乐此不疲地舔着路小蛮的脚丫，尾巴高跷着摆来摆去。
　　“咚！”宠溺地敲了一下抱抱的脑袋，路小蛮站了起来，在宠物碗里加了狗粮之后，慢慢吞吞蹭进了厨房。
　　娴熟地在厨房里忙碌着，虽然只是她一个人吃，路小蛮还是很认真地准备着晚餐，长得不好看的食物会影响食欲的！
　　打开水龙头，细细的水流化作一线银丝，冲刷着水池中的蔬菜，碧绿的菜叶水嫩嫩的，在路小蛮玉葱般的手指间跳跃。
　　洗菜，耳畔小小的水声如喁喁私语，于是，又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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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蛮。”一个声音低低唤道。
　　起身告辞的女孩微怔，抬头看见那个从房中挣扎着跑出的少年，虚弱地倚靠在门框上，惨白却极为漂亮的面孔，隐隐动人。
　　“我想知道……”他颤抖着华丽的嗓音，“你不肯接受我，是不是因为他们？”
　　女孩的脸蓦然苍白，直直看着少年，一时无措。“……是，我说过不能原谅你伤害天远。”
　　“你撒谎！”少年剧烈地咳嗽，心痛地快要裂开，“你不是不能原谅，而是你爱上了他们其中一个，是不是！”
　　女孩的心颤抖，爱吗？爱吗？她问自己，惊惶失措。
　　少年止住呛咳，手指抓住门框，渐渐发紧，“小蛮，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天遥？”他用其中一个来试探，眼前一阵阵发黑。
　　女孩悚然，猛得闭上眼睛，出现的幻影冷漠而忧郁，深邃的瞳仁沉沦了灵魂。
　　泪，涌出眼睛，然后铺天盖地。“他，一直那么冷漠，唯一的感情起伏，只属于天远而已。”
　　“……我明白了。”少年凄然而笑，定定地凝视女孩的泪，然后紧捂嘴唇痛苦地耸动肩膀，抑制住咳嗽的声音，却有血，从指缝间滴落。
　　一滴，两滴，少年面孔苍白地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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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忆寒……”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路小蛮的心有些迷乱，手指无意识地掠过细细的水流，冰冷的触觉在指尖婉转，是否，他的泪也这般冷，这般凉？
　　是不想伤他的，虽然是如此自私的男孩子，为了所想要的而对别人残忍。然而看到那双因为自己而痛苦不堪的眸子，一切，也都如冰雪消融了。
　　（苏沫抱着昏倒的苏忆寒冲出去，心急如焚，路小蛮转身，心一寸一寸，痛成了灰烬。）
　　“苏忆寒，你会不会也死掉？”路小蛮梦呓般自言自语，低头，抱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蹭到了脚边，叼着一只拖鞋，啃得津津有味。
　　“死小子！”路小蛮脱口而出，忽然间一怔，接着便痴痴笑了起来，拍了拍抱抱的头，“你这家伙，害我又想起那小子被你压到快断气的样子，哈哈。”
　　抱抱眨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一脸天真地看着它一会儿愁眉不展，一会儿笑靥如花的主人。
　　“嘟——”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打断了人狗嬉闹的场面。
　　路小蛮放下手中不知已洗了多久的菜，拖着拖鞋地跑去看短信，这个设定的声音，应该是哥哥。“丫头，后天上午十点，市体育馆全国明星赛，不准迟到！”
　　路小蛮无奈，汗汗地看着短信，篮球赛啊，还不如在家上网睡觉痛快。她微微翘起嘴巴，然而你，眼睛里却漾开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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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路小蛮睡到上午八点半才意犹未尽地从床上爬起来，因为被强迫答应了那个几个月才出现一次的坏心肠哥哥去体育馆，如果不去的话可是会导致下个月生活费减半的。
　　揉着惺忪的睡眼跟抱抱进行拖鞋争夺战，看到挂钟路小蛮才发现自己已经晚了，连忙光着脚丫子跑去梳洗打扮，然后风风火火地往市体育馆冲去。
　　然而到达时，已过了九点半。
　　球赛早已开始了。不断有欢呼声从体育馆内传出来，还有个激情四溢的解说员正在大声喧哗，专业性术语说得路小蛮一愣又一愣。而市体育馆大门口，也无例外地聚集了大批球迷，瑟瑟地站在寒风里，支起耳朵听场内的解说。
　　这些人大部分是来晚了没买到门票的，原本国内篮球明星赛是没什么人看的，所以大部分真正的球迷都是到了比赛当天才悠闲地赶来，却不知道见了什么鬼，票居然在三天前就已经告罄。而且这次明星赛是厂商赞助的，为了保证收入，早已宣布不会进行电台转播。
　　路小蛮左顾右盼地穿过人群，看着一张张苦瓜似的脸，不由得有些好笑。真正的球迷进不了场，而像她这样的篮球白痴却居然可以拿着票堂而皇之地走进去。
　　当然，这是因为前一天收到了哥哥特快专递过来的贵宾票的缘故。
　　很不专心地走向检票口的路小蛮，目光无意识地扫来扫去，突然，在某个地方定住了。
　　停住脚步，路小蛮的嘴巴微微张开，愕然的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
　　不是很远的地方，一个修长的身影孤兀地站在广场上，冷漠的疏离在他的身周筑起了看不见的屏障，清冷的优雅，让人在刹那间忘却了呼吸。
　　路小蛮远远望着莫天遥，他在周围的人中那么显眼，惯有的冷峻气质即使站的很远也能够感受到。他面无表情地四处张望，没有表现出任何对比赛状况的关心。
　　稍微犹豫了一下，路小蛮还是向莫天遥走去，她不知道是不是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偶然的迟到，竟让她再一次遇见了他，那个把目光映在她心上的冷漠少年。“天遥学长！”
　　莫天遥眼波微动，滑落了略微的诧异，看着笑眯眯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孩，他好像被窥走了什么秘密，神情有点不自然，“小蛮？”
　　路小蛮明媚地笑着，完全忽视了莫天遥冷漠的表情，点头说：“这么巧啊，学长也来看比赛？”
　　“嗯。”浅红可疑地爬上莫天遥的耳朵，淡淡地回应路小蛮，他便移开了视线，像是在逃避，阳光下的轮廓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路小蛮心里小鹿乱撞，真该死，为什么每次搭讪都这么冷场啊。她抬头搜索着莫天遥的脸庞，希望从那里可以读出什么能扯话题的表情，可是看着看着，就入迷了，痴痴地盯着线条优美的下巴，把什么都忘了。
　　莫天遥淡漠地望了一眼看着自己发呆的路小蛮：“你，在看什么？”
　　“啊，呃？”路小蛮慌了手脚，两片红晕不合时宜地飞上脸颊，她急忙低下头掩饰，然后很聪明地转移了话题：“那个，学长为什么站在这里，是不是没买到票？”
　　“嗯。”依然惜字如金，莫天遥淡若云烟地望着路小蛮。
　　呃……真是个不错的机会耶。既可以以没有票为由不进场，又可以和莫天遥拉近距离，路小蛮心中的小算盘打的溜溜顺，正想说“那我的票给你吧”，莫天遥停顿了一下，低低说了下去：“我不是来看比赛的，我是来拿签名的。”
　　“签名，谁的？”路小蛮一脸不解。
　　莫天遥迟疑，“嗯，来帮天远要子皓的签名。”
　　子皓，三年前初次崭露头角的篮坛新星，以三分球称霸球场，年仅二十一岁。而且因为他长得卡哇伊，有大批女性FANS。
　　路小蛮嘴角微微抽动：“那小子……居然崇拜他？”
　　莫天遥不明白路小蛮的表情为何那么奇怪，敷衍地点点头，大概还想通过什么方法混进场，目光一直飘忽不定。
　　“学长！”路小蛮自然又抓住了机会，虽然实在很汗颜莫天遥居然为了弟弟做这么丢人的事情，“要不我带你去休息室找他好了，这样方便。”
　　“？”莫天遥狐疑，球员休息室有一大群保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人就进去。“这……”
　　“走吧，我带你混进去。”莫天遥话还没说完，已被路小蛮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