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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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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11:00,路小蛮和莫天远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外加第N次的抬杠大战,终于在莫天远显出疲惫的神情之后拉下了帷幕。护士小姐过来增加了几大瓶药水并且严重警告,莫天远不得不乖乖躺下来休息,而路小蛮也起身准备离开。
“小子,希望下次看见你还是这么生龙活虎的。”很不客气的告别语,路小蛮轻盈的身姿似蝴蝶,飞在莫天远的视线里。
“放心好了,我不会每次都让你这死女人占便宜的。”不甘示弱地反击,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击中了心,莫天远死要面子地闭上眼,没有说出希望她再来看自己。
关上病房的大门,路小蛮长长舒了口气,真是,跟那小子唇枪舌剑了一上午,口都干死了。她第一件事就是奔去找个自动售货机,买罐饮料一口气喝完!
不过,今天还真不是一般的倒霉,找到了售货机的路小蛮却发现自己压根没零钱,而这个该死的现代化医院居然没有人工商店!
翻遍口袋也只找到一毛零钱,路小蛮无精打采地转身,眼前出现了一盒奶茶附赠苏沫闪闪熠熠的笑脸,“是不是没零钱?”
“苏沫?”路小蛮怔了怔,随即夺过他手中的奶茶猛喝,管他是不是失礼!不过她这种凶恶的姿态还是把苏沫吓得不轻,呆呆“哎”了一声,才反应过来,“那个,你慢点喝。”
“呼……”路小蛮已经把奶茶喝得精光,不好意思地看向苏沫,“呃,谢谢哦,实在太渴了……”
“嗯。”苏沫尴尬地笑了笑,聪明地转移了话题,“那个……你一直不来医院,天远这几天都郁闷着,今天看来他好多了。”
“他?”路小蛮完全没听出苏沫话中的意思,有些茫然:“他不是挺好的么,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吧?”
苏沫摇了摇头,那小子果然隐瞒了。他一面送路小蛮往医院外走,一面低声说:“本来是,可昨天夜里突然出了变故,恐怕他要在医院多躺半个月了。”
路小蛮蓦地止住了脚步,“怎么?”
“呃,昨天晚上,突然出现了呕吐的情况,血压降低,甚至一度昏迷……病理分析下来,他的身体情况进一步恶化了……”苏沫解释着,没看见路小蛮越来越担心的表情。
路小蛮只感到自己的心一阵阵刺痛,苏沫的每一句话都如惊雷炸响,她抬起头,星眸蒙起了一层水雾,“苏沫,他会不会……我是说万一……会不会……”
苏沫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路小蛮猛得打了个冷颤,仿佛被闪电击中了,只让她觉得浑身无力。真不明白上天怎么这么残忍,要赐给那小子一颗残缺的心,刚刚还和自己起劲地抬杠说笑,可现在却被告知,他随时有可能被死神带走……
太荒谬了!
路小蛮定了定神,礼貌地向苏沫挤出了笑容:“请转告莫天远,我后天还会来看他,他最好还能这么和我抬杠!”
她转身,眼睛酸酸的,视线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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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依旧如大桶大桶从空中倾泻下来的水,一刻不停地洗着世界。
从医院出来转到背后的小巷,路就变得泥泞了,地上坑坑洼洼的,积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水塘,飘摇着清冷的寂寞。
路小蛮撑着伞踩着水塘,行色匆匆,漂亮的面孔在雨中有些模糊,只是那双黑黑的瞳仁,依旧停留着忧伤。
一步,水花溅上了裙裾;两步,水花溅湿了发梢;三步,路小蛮脚底一滑,失神跌倒在水塘里,伞,如同风中残花凋零。
“呜……”路小蛮哼哼着坐起来,浑身已在刚才的一跌中湿透了,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面颊上,蓝格子短裙上污泥点点,紧紧裹着她的身体。路小蛮狼狈到了极点,也冷到了极点,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雨中,瑟瑟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心中狂吼着,任凭雨打在小小的身子上,冰冷彻骨。路小蛮的泪在雨中滑落,没有人看见,她就那么麻木地坐在水塘中哭泣,忘记了起身。
一个淡蓝的身影匆匆出现在巷口,一眼便看见了失魂落魄的路小蛮,心像被钝器重击了一下,痛得厉害。
“小蛮!”苏忆寒冲入雨帘,心疼地抱起了地上的女孩,拼命用怀抱给予她温暖,已然,忘了一切“小蛮,你这是干什么?”
“……”路小蛮猛然回过神,目光落在抱起自己的少年身上,顿时冰凉无比:“是你?放开我!”
隔着雨,两人瞳眸相对,只是一双冷到结冰,充满着厌恶与疏离;一双忐忑而惶惑,深植着悔疚。
苏忆寒凝视着怀里的女孩,并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拥得更紧。颤抖的心愈加慌乱,那曾经美丽得令人嫉妒的脸庞,旖旎着忧伤:“小蛮……”
“我说放开我!”屈辱的记忆在心底挣扎,就是这样被抱着,被强行带入地狱的梦魇!路小蛮惊恐地尖叫起来,拼命挣扎“放开我!放开我!”声音在雨中凄凉。
苏忆寒摇晃着,本就瘦弱的他,无法稳住躁动不安的路小蛮,只好将她放了下来,凝视着,低低说:“对不起,小蛮,我……”
“呵!”路小蛮冷冷地笑,不屑地皱起眉,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而当她了解了一切并且得知莫天远的情况后,这种恨变得更加锐利!
撕心裂肺的痛弥漫,苏忆寒苍白着脸,沉郁在心底的感情如野马奔腾,这女孩的出现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冰冷的心有了温度,也就学会了疼痛。“小蛮,听我说,我很抱歉伤害了你,我并不想这么做,如果,如果……”他抬手,想抚摸那张脸,指尖却被冰在雨帘之外。
雨中的苏忆寒苍白地令人心疼,可是一想到莫天远,路小蛮便再也没有了怜惜,嘲讽地笑着:“如果什么?你还想用这张天真的面孔来骗取同情么?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么?”
苏忆寒惶急,嘴唇如纸“不,小蛮,我可以把一切告诉你,你相信我,我不会再骗你!”
“谁要知道你那些肮脏的事!”路小蛮厌恶地斥道,再多看这张无邪的脸都让她心惊,这张脸的主人,曾做过些什么!
雨,越下越大。
路小蛮与苏忆寒相对站在空无一人的小巷中,身影已为雨水模糊了轮廓。
良久,苏忆寒蓦然抱住了路小蛮,声音低沉地附在她耳边,有一丝微颤:“小蛮,我喜欢你。”
!路小蛮浑身一震,几乎瘫倒。这一次的这句话,没有戏谑没有漫不经心,是很认真很严肃的语音,并且肯定而执着,几乎让路小蛮信以为真。
然而,路小蛮随即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
“够了,收起你那一套吧,我不会蠢到再让你利用。”
“我是真心的!”淡蓝的眼眸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绝望。
“那又怎么样?我难道可以接受一个使用卑鄙手段的人吗?”路小蛮的心冷得几乎僵硬。
“我。”苏忆寒浑身的血都在瞬间凝固了。卑鄙?原来在她的心中,自己完全是一个卑鄙小人再也无法改变吗,“小蛮,我很抱歉上次伤害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会向你悔过的。”
“悔过?”路小蛮突然怒不可遏,苏忆寒说要悔过,可是这只是建立再去爱他说他喜欢她的基础上而已,什么心痛什么后悔,都只是他自私地爱了而已!“你知道什么叫悔过?那你为什么不去向莫天远悔过,你把他害成这样为什么不去忏悔!”
路小蛮的哭声回荡在雨中,残忍吞噬着心脏的温度,苏忆寒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阴沉,生硬地诅咒低低从舌尖逸出:“他活该!”
“你!”路小蛮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她突然觉得打他是件可笑的事,他还会觉得痛么?
“你好残忍……为了那种莫名其妙的仇恨,为了报复他,你竟然收买贺前嗾使他参加运动会。你知不知道他会死,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他死掉才满意,苏忆寒!”
路小蛮决绝地转身,却在一瞬间,浑身都颤抖起来。
巷子那么长,那么深,雨水腾起的雾气,让世界都朦胧。
迷离中,颀长的身影冷冷地停驻在巷口,凉薄的目光淡漠地盯着巷子里的两个人。
雨水顺着莫天遥的脸颊往下滑,他没有打伞,如松柏孤兀地立在一片烟雨之中,修长的身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完美的,紧抿着嘴唇,清远的眉间隐隐透出肃杀,仿佛将所有的怒火都收敛了,要在一个特定的时机爆发。
那双冷峻的眼睛,让路小蛮心底一片绝望的冰凉:“学……长?”
莫天遥缓缓握紧了拳,怒火在顷刻间狂泻,他突然像箭一般冲向了苏忆寒,眼中闪烁着逼人的寒光,在雨的帷幕下,冰冷华丽地席卷了一切!
“呯!”狠狠地一拳砸在苏忆寒的胸口,莫天遥紧咬住的嘴唇渗出了血丝,看着那少年毫不躲闪地挨了他一拳,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猛退,然后重心不稳地跌倒在地。
苏忆寒桀骜地扬起了脸,淡淡地望着狂怒的莫天遥,脸色因为剧痛而急剧灰白。可他,依旧挑衅地化开一抹冷笑。
这般残忍的笑!
莫天遥的心一阵揪痛,眼前似乎浮现出急救室上方的红灯,红得要滴出血来。他不知道下一次会发生什么,那红红的灯一暗,便是黑暗的煎熬,身体里的血寸寸成灰,而他,只能独自承担。
莫天遥慢慢举起了拳头,面对魔鬼般冷笑着的美丽少年,彻底冻结了视线!
“住手!”“住手!”
两个声音交叠着响在一起,其中一个因为飞快地奔跑之后,显得有些急促。
路小蛮心惊胆战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不是出于对苏忆寒的同情,只是不想再看莫天遥如此疯狂下去。惘然地抬起头,她看向巷中匆匆出现的另一个身影。
急促的脚步把水踩得寂寞地响,顾不得换掉工作服,苏沫飞快的上前。拦在了苏忆寒身前,被雨水洗去了一切优雅,“天遥,住手……”
在医院楼上看见了一切的他,匆匆赶来阻止莫天遥的怒火,却只换回了苏忆寒凉薄的一眼,和随即逸出嘴唇的嘲讽。
“哼,谁要你多管闲事。”
苏沫的神情有些僵硬,回头看了一眼那张惨白的面孔,目光便如孤灯湮灭了。他固执地挡着莫天遥,难以形容的悲伤落在他脸上,甚至带了哀求:“……天遥,不管忆寒做过些什么,请你放过他这一次。”
他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能把一向淡漠的莫天遥激怒?苏沫的呼吸渐渐急促,他一直当成弟弟看待的莫天遥,此刻眼中冷漠如霜。
“让开!”心在刹那痛了一下,莫天遥注视着苏沫焦急的面容,那,又是一个自己啊!
“天遥……”苏沫黯然,背后那熟悉的无情与残忍,让他的心一下一下撕碎,可是有些东西,终究无法放下“忆寒做了什么,由我来承担,天遥,你打我吧!”
他没有看到背后的少年,突然变得很受伤的目光。
莫天遥神色冷峻地盯着苏沫,他明白苏沫此刻的心情,那种疼痛,比自己受了伤还要剧烈上十倍!
良久,他薄薄的唇瓣一张一翕,说了一个字——“滚!”
苏沫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已经喑哑。他转过身,沉默地将苏忆寒架到自己的肩膀上,慢慢地离开。
“为什么要管我?”苏忆寒没有拒绝,只是低低地问,任雨水冲走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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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冷,蔓延着哀伤。
莫天遥很久才回过神来,表情依旧冷淡,氤氲周身的雾气,慢慢吞噬了他的愤怒,还原出流落在灵魂中的哀伤。
陆小曼静静地望着莫天遥,他的眼角眉梢,依旧满是令她心动的气息,好想,轻轻去抚平他的忧伤,再不要如此悲哀:“学长?”
莫天遥缓缓垂下眼睑,消逝在眼底的光辉,压抑着一缕踟蹰,旋即,他冷漠如寒冰:“是你?”
“嗯,我来看天远学长,正准备回家。”路小蛮小声回答,声音有些模糊。
“哦。”淡若云烟地回答,莫天遥竟没有再看路小蛮,向医院的方向走去,他那孤独的背影,深深地刻画在路小蛮柔软的心中,修长而瘦弱。
渐渐模糊在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