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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   宫妃自尽,这可是极其严重的事。你想打选秀开始一路过关斩将,千辛万苦混成了主子,搁宫里好吃好喝的供养着,结果临了要自戕,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冤屈,多想不开呀。

      所以传话的太监才会这样大惊失措,连婉仪都唬了一跳,细一想彤昭仪可不是先前落胎的那位苦主?祥嫔被放回宫是她开的口,可她也没说祥嫔无罪开释呀?怎么才把人放回去,彤昭仪就自尽了呢?这不是用死来表示对她这个做法的不满么?

      这么一想,婉仪冷汗都快淌下来了,当下什么也不顾,光着脚就要从皇帝背上跳下来。没想到皇帝的手牢牢地覆在她腿上,无声且有力地拦住了她,这一举动有定海神针般的妙效,让她惶惑不安的内心,忽然镇定了下来。

      那太监好一通扯嗓门儿,还顾不上喘口气,生生被皇帝带着警示意味的眼神吓住了步子,再错眼一瞧,好家伙,怪道没人领这通报的差事呢,原来是怕打扰万岁郎情妾意的好时光呀!

      这么一想,真是觉得那彤昭仪寻死挑的不是时候,横竖自个儿是完成使命了,于是脚下生生一扭,窜猴儿似的没了踪影。

      婉仪再没心思交代“苍生”的来历了,她一向待人和善,莫非欺负到她头顶上,是万万不会挑事儿为难人的。可彤昭仪若因她而死,婉仪觉得自己的罪过那可真的大的去了。

      “万岁……”她扯了扯皇帝的领子,哭丧着脸说,“怎么办呢,祥嫔是我做主放回去养伤的,谁知道惹出人命来了。”

      皇帝只轻轻托了她一下,沉声说:“回去先穿好鞋,其他的容后再说。”

      然后就以这样不急不躁的态度,慢悠悠背着她走回了又日新。

      鞋是早早儿的已经备好了,只是婉仪穿鞋袜的时候手都直哆嗦。皇帝出去了一趟,回来负手站在不远处,瞧她这没出息的模样,无喜无怒地说了声:“怕什么?人又不是你害的。”

      婉仪心说就算不是我害的,可到底跟我逃不了关系,回头夜里不得找我索命来?这么一想,真是吓得心肝都颤了。

      人正打摆子,忽然瞧见邓满走过来,朝她笑了笑,然后喝腰回禀道:“咸福宫递了消息,说彤昭仪已经被救下来了,人无大碍,只是闹着要面见圣上。”

      人无大碍,真是天降的好消息!婉仪眼泪珠子都快沁出来了,心道真是佛祖显灵,回头得上安国寺捐上一笔丰厚的香油钱。

      只是瞧皇帝脸色,好像人救回来并不是多大的喜事似的。他淡淡说声知道了,于是邓满便安静地退下了。

      她站起来,虽然没先前那么慌了,可到底还是有些后怕,说不成:“万岁,既然她想见您,那您就去吧,我也跟着去,我得看看她去。”

      皇帝一点头,算是应允了。后来一直没多说什么,只是临上御辇之前瞥了眼她满脸不安,倨傲的丢下句就扬长而去了:“有朕在还怕什么。”

      皇帝果然很可靠,得他一句应允,真是比吃了仙丹都管用。婉仪从来没觉得皇帝的身姿有当下这么伟岸过,那得老天垂爱的俊挺眉眼,瞧在人眼里是多么的赏心悦目啊!

      到了咸福宫,主位的康妃早得了消息,专程候在门口等皇帝大驾光临,说起彤昭仪也是一脸后怕,说声阿弥陀佛:“辛亏菩萨保佑,臣妾晚间有礼佛的习惯,佛堂朝东的一扇窗正对着彤昭仪荷风馆的中堂。臣妾刚要找佛经,不经意打眼一瞧,怎么荷风馆的中堂门户大开呢?再一瞧,真是唬的臣妾魂都飞了,彤昭仪往那梁上投了白绫,头正要往里钻呢!臣妾一声大喊,彤昭仪像是受了惊吓,好阵子没动,可等臣妾派人去拦,瞧见彤昭仪那脑袋已经套在白绫套子里,舌头都伸出来半截儿了!天爷,这是得亏臣妾去的及时啊,不然彤昭仪此刻就被西天接引了!”

      怎么说呢,明明挺严峻的形势,经由康妃这么一说,恐怖里又带了点荒诞。

      皇帝一颔首,也未曾多说,提袍跨步往里头走。康妃往日习惯了他这冷清性子,倒也未曾殷勤跟上去。只放缓了步子,那面如银盘的脸蛋儿上写满了和气,对着婉仪笑道:“贵妃娘娘怕是吓坏了吧,您今儿个可真叫大起大落,方刚经了那些倒灶事,眼下又没个消停。”

      宫里女人旁的不敢说,传播消息的本领是最高的。宝岚公主因些芝麻小事污蔑柔贵妃这事,饶是娴妃使了大力气意图封锁,照样不过一刻就传的阖宫皆知。不过还没等她们唏嘘几句,就听见皇帝直接把苦主领回了养心殿,这下子不少人心里又不是滋味了。

      婉仪摸了摸额角,有些丧气:“说起来也有我的过错,合该今日向彤昭仪解释清楚的,倒耽搁了。罪证尚未确凿,祥嫔嫌疑未消,但受了好些皮肉之苦,我眼瞧不过,才让人给她送回来将养的,没成想出了大纰漏。”

      康妃因吃斋念佛久了,凡人也沾三分佛气,那圆溜溜的脸盘子笑起来的时候往往很和善,只是眼下那笑里带了点轻蔑,还有点看不上的意思在。

      她说这有什么的:“正经的嫔妃不做,学民间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做派,是指望咱们爷学青天老爷给她断案呐?怪道是高丽进贡上的美人,横竖是个玻璃球,光外头好看了。”

      婉仪心说难怪她进宫一年就得封昭仪,原来也有高丽是附属国这层关系在。

      原以为康妃言止于此,没成想她是往日积压了太多的怨气,这回终于可以寻着人倾诉了。

      “不瞒您说,我早瞧她不过眼了。怀个身子就耀武扬威的,宫里其他娘娘也没她这样矜贵!我体谅她,免了她来问安,隔三差五的问问她可有短缺的物件儿,什么好的不是先紧着她来!结果倒好,这人是蹬鼻子上脸,对我吆五喝六的,还怪我这佛室香火缭绕,熏着她了!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彤昭仪是这一宫之主呢!”

      康妃显然这是被压迫久了,牢骚满腹,看来她觉得自己这咸福宫的主位做的窝囊。婉仪不便多插话,只好笑了笑。康妃也没指着她来给自个儿申冤,发泄了一通气也顺了,就领着她一道儿来了荷风馆。

      去了才发现,密贵妃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回人竟来的这样快。眼下正坐在彤昭仪床沿边上,同她絮絮说些什么,不经意瞧见皇帝来了,那张表情略显沉闷的脸一下子鲜活起来,连忙迎上来喊了声爷:“臣妾正劝彤昭仪呢,逞凶之人尚未受惩,哪有苦主先寻死路的道理!这一胎没留住,日后还会有的,何苦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了!不过她这回是真真从鬼门关走了一圈,那模样叫臣妾瞧着心里可真不好受。”

      说完让了让身子,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床榻上的苦主身上。

      彤昭仪经由那一闹,再美的美人也失了几分颜色,眼下带着个抹额没精打采的躺在床上,脖子隐约一圈红痕。待见了天颜,呜的一下哭出声来,看样子实在是委屈大发了:“万岁,您可要为妾做主啊!妾怀胎四月,好好的皇子就这么叫人给害了,我这几日茶饭不思,做梦都在想我那可怜的皇儿,听闻祥嫔那贱人居然被放了回来,妾真是痛不欲生。妾要以死明鉴,此等胆敢对皇嗣下手的人,若是叫她逍遥法外,难保旁的嫔妃日后不遭她毒手!这样的毒妇,死不足惜,合该千刀万剐才解我心头之恨!”

      皇帝的眉头拢着伤感,他虽然为人冷淡,到底不是铁石心肠,未出世的孩儿夭折,显然让他有些悲恸。

      婉仪偷瞧他的脸色,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体恤的话,结果没有,皇帝淡然望着她,启唇道:“朕痛失皇儿,自然不会放过幕后黑手。只是你,闹这一通是想做什么?”

      彤昭仪没想到话赶话说成这样,皇帝居然也没有杀了祥嫔为她出气的意思,甚至脸上瞧不出半点儿怒色。实在是灰心啊,曾经同床共枕的温情仿佛从未存在过,这一口气堵在胸口七上八下,憋的她几乎要撅过去。

      婉仪一瞧她脸色不对劲,打圆场道:“说起来这事怪我,这案子没头没尾查了这么多时日,到现在也未曾水落石出,我这才接手。祥嫔虽有嫌疑,到底不是犯人,老呆在慎刑司那种地方,人气儿都要被磨没了。这才拍板放她回来,没预先知会彤昭仪,罔顾了她的心情。”

      密贵妃眉毛一挑,什么意思?她这是暗讽自己无能,查不出结果来吗?没瞧见司礼监插手也没什么进展么!她有能耐她怎么不来个断案如神!

      彤昭仪这案子处处透着古怪,若说祥嫔有意害她,连密贵妃自个儿也不信。祥嫔自个儿又没孩子,同她素无过节,这得抽多大的风才能冒着生命危险去毒害她?可是查来查去,愣是没什么头绪,唯一的线索就是那杯茶。可等去查的时候,那壶茶早就连茶渣都没剩下了,线索就这么断了,总不能无凭无据直接摁实了祥嫔的罪过吧?这才动用私刑,想让祥嫔亲口招认再签字画押,结果这人倒是铁骨铮铮,愣是没撬出一句认罪的话。

      她刚想开口,就听见彤昭仪尖着嗓子道:“贵妃娘娘,凶手是谁,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不是祥嫔,难道还能是我自个儿害了自己的孩子吗?我不明白,您这样做,难道是想包庇这个贱人吗?若不是喝了她那盏茶,我何苦落得如此处境!”

      婉仪心说我又同祥嫔没交情,包庇她做什么。这案子我不过才接手,你就要上吊,多少也有几分冲我来的意思。

      不过瞧彤昭仪这声势却有些奇怪,丧子之痛何其哀之倒也能理解,只是先前不见她如何伤怀,怎么人刚一放回来就要上吊。这案子虽断的慢,却必定是要一查到底的。她有冤屈,又是昭仪,告御状也比上吊强。可她不惜以死相逼,想越劲一气儿摁死祥嫔,这倒有些奇怪了。宫里是个凡事讲章程的地方,丁是丁卯是卯,祥嫔好歹是个正经主子,哪能不黑不白的扣个罪名就给料理了,这也没法跟娘家人交代,跟前朝大臣交代呀!

      不对劲,婉仪的脑瓜子前所未有的机敏了起来,思绪刚牵动,突然被后头响亮的一嗓子给打断了:“奴才给万岁爷请安,给各位主子请安了。司礼监听从柔贵妃娘娘吩咐,特派奴才前来辅佐贵主儿彻查彤昭仪案。”

      司礼监的人?她什么时候给过吩咐啊?

      婉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头一望,郭鸿永那小子正神气活现的朝她望来呢!

      只见郭鸿永搓步行至皇帝跟前,慎重回话道:“司礼监谨遵爷爷、柔贵主儿示下,自彤昭仪落胎后暗中盯梢荷风馆,连续蹲守十几日,终于抓住彤昭仪的大宫女茯苓谎称领命上尚服局领取秋袄,实则绕路东五所,找尚膳监采买管事之一刘保,以百两银钱封其口,令他不得将替彤昭仪夹带醉芙蓉及续嗣丹之事声张出去。如今刘保已伏罪,认罪口供悉数签字画押,敢问主子是否要将人证带上前来?”

      此言一出,四下寂静。密贵妃似是不敢置信地盯住了榻上彤昭仪的脸,那怒火似乎要从眼睛里冒出来:“你好大的胆子!没想到我代理六宫这么些时日,竟叫一个高丽贱人糊弄过去了!醉芙蓉、续嗣丹乃宫廷禁药,打入宫之初就三令五申同你们交代过的,你也敢舍命相求!醉芙蓉媚主,续嗣丹求儿,皆是伤身的虎狼之药,你倒是打的好主意!那种烟花馆里出来的脏药,若是伤了咱们爷的身子分毫,你十条命都不够填的!好哇,高丽这是附属国当的不耐烦了,打量送你这么一个妖货进宫,想一气儿谋害了主子,弄出个太子图谋大冶的祖宗基业,让我们大冶管你高丽叫爹么?笑话!”

      似是气的狠了,又许是想到彤昭仪还有密谋太子之位的心思。密贵妃也顾不上什么仪态端庄了,一气儿冲到床榻前,葱葱玉指指点着,似要将她戳出个血窟窿:“也不拿你这草包脑袋想明白了,凭你也配生太子!怪道我说怎么这么巧呢,怎么早不上吊晚不上吊,偏偏挑了个人最多、宫门还未落钥的时候上吊,你这是成心做给我们瞧的啊?我看你怕是从来没有想死的念头吧!怎么,这是瞧见祥嫔这只替罪羊被放回了,你心里头害怕事情败露,这才想逼她就范呐?你当全天下人都是傻子好糊弄呢!金喜儿,咱们中原有句老话,人在做天在看,人不罚你,自有老天爷收你。你弄药之前也不打听明白了,求嗣丹得来的胎儿多半难活,想必你这胎正是因这才没的。不过就算侥幸存活,也会因为醉芙蓉这淫/药的缘故先天带胎毒,没多少阳寿。”

      彤昭仪一张俏脸因为惊恐而格外扭曲,显然也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那点道行全被皇帝当成猴戏看了。她脸色唰白,抽噎了两下仍想负隅顽抗:“妾没有……都是那些没根的玩意儿胡乱攀咬……”

      此话一出,就连置身事外正云里雾里的婉仪也有些恼了——什么意思?这是打量郭鸿永好欺负么!也不看看他是谁的人!

      密贵妃闻言更是脑门儿窜火,正待继续扬声骂她,只听见皇帝漠然说道:“你就没想过,替你报信,四处宣扬你自缢的茯苓为什么迟迟不见人影吗?”

      彤昭仪那琉璃一样的美目登时瞪了老大。

      她见到了茯苓被两个夜叉一般的精奇嬷嬷押着进来,鬓发湿乱,满脸通红,眼神躲闪似有愧疚之意,不敢看她。

      其中之一嬷嬷上前回话道:“这丫头不过挨了三记耳光就全招了,说是彤昭仪每回侍寝前必吃醉芙蓉让遍体生异香,以魅惑主上;侍寝后服续嗣丹以求龙嗣,妊后又听闻续嗣丹可增得男机会,每旬必服三丸。只是落胎那日清晨刚服丹就见了红,也不敢传太医声张,待到午时见血流不止,心知这胎多半是保不住,于是便带她出门假借散心之名,实则是想寻替罪之人,将谋害皇嗣的过错推到她身上。后来见祥嫔久不获罪,又被放归,心里害怕,所幸一不做二不休,弄出个寻死的假象,试图逼主子们瞧她可怜,发落了祥嫔。”

      说完嫌恶的瞥她一眼,冷冷的说:“她主仆二人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全是依仗刘保是茯苓结的对食,交代出茯苓他也自身难保。奴才来前已查过了,茯苓早已破了身子,只是她料不到所托非人。刘保那人利字当头,最是奸滑,见势头不对,早就将她们的谋划全盘托出,连今日的“自缢”图谋,也一并全招了。”

      这期间冯祥得令,领着一队太监走了进来,见彤昭仪还欲抵赖,将佛尘挥的虎虎生威,喝道:“如今人证已齐,只差物证了。彤主子对不住,奴才这就先动手了。小子们,给咱家一寸寸的搜好了,细枝末节之处也不可放过。不然若有遗漏,可得仔细你们的皮!”

      司礼监太监的手脚相当麻利,不多时,一只其貌不扬的黄梨木小匣子就被呈了上来。彤昭仪做戏演全套,寻死觅活招来看诊的太医还未走,见状捏着那些丸子又嗅又捏,最终确认道:“回主子的话,正是醉芙蓉和求嗣丹。”

      于是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彤昭仪连一声求饶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被精奇嬷嬷塞了块帕子堵住嘴,毫不拖泥带水地连同茯苓一并拖下去擎等发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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