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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   且不论外头的情形是多么鸡飞狗跳,就连屋里这帮置身事外的人也被彤昭仪的胆大包天吓个不轻,个个屏声敛息,再不敢言。

      在这一片死寂当中,婉仪觑了皇帝一眼,他反正是喜怒惯常不爱上脸的,如今依旧神色如常,只那隽秀的眉头渐渐聚拢,瞧的她心里倒咯噔一下——怕是彤昭仪这回难逃一死了。

      只还有一桩,单瞧皇帝这处变不惊的模样,料想他老人家是早早儿就盯上彤昭仪了。既如此,又何苦大费周章把她牵扯进来,叫她白白领了这一功?

      婉仪并不糊涂,事到如今已隐隐约约有了猜测,但又暗暗盼望最好甭是她设想的那样。

      “金氏秽乱后宫,图谋皇嗣,按罪当诛。当即赐死,褫夺封号,尸首发还故里。刘保、茯苓等从犯皆令处死,流放三族。彻查荷风馆有无知情者,若有隐瞒不报的,杖三十,驱逐出宫。”

      到底是凛凛天威不可犯,先前还鲜活的几条人命转眼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定了生死。

      尸首发还故里,多大的威慑!

      高丽可是远在万里之外,真等送过去的时候人都怕是烂的没形了,那股子味儿更不用多说,真是想想都令人作呕。也不知道那些高丽官员见了千挑万选送来的美人落的如此凄惨下场,会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不用多说,这几年内怕是都得战战兢兢了。

      霎时间外头又是好一通鬼哭狼嚎,从前服侍过彤昭仪的宫女太监一个不落,通通拖下去刑讯审问,该治罪的治罪,该杀头的杀头。即使有意置若罔闻,也挡不住外面惊天动地的哀泣求饶声阵阵入耳。这让在座的宫妃们如坐针毡,顿生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康妃静立着,目光在这荷风馆里那些华贵雅致的摆设上流连了一通。想起当初彤昭仪初诊出有孕时何等风光,三天两头的赏赉简直如流水一般,宫里头明里暗里多少人瞧了眼热。奈何她鬼迷了心窍,人心不足蛇吞象,放着好好的浪日子不过,非得折腾这些旁门左道的,这下可好了,活生生把自个儿给折腾死了吧。

      再瞥一眼身侧的密贵妃,只见她面色潮红犹带怒色,胸前繁复华美的孔雀织锦刺绣一起一伏,连带着金花丝嵌蓝宝石蝶纹项链都发出簌簌的声响,显然气的不轻的模样。

      康妃不免心里头发笑,密贵妃平生最怕宫里头有人拔尖冒头,抢了她的威风。阖宫放眼望去,但凡是有点姿色的低阶嫔御,哪个没受过她的打压?谁料挖空心思日防夜防,结果眼皮子底下没防住,叫个狐媚子弄出此等胆大包天的事,可不得膈应死人了!

      果然不错,密贵妃盯着空荡荡的门户,恨的牙根儿八丈长:“这是天下太平久了,倒让这些牛鬼蛇神熬不住显形了。金氏罪孽深重,死有余辜,如此这般,也该让那些心里有想头的,动手前先打量打量自个儿想不想落得金氏一样的下场………”

      皇帝没有回应,径自起身站起来,攒着眉头拂了拂衣袖,面色略显恹恹,这是有些不耐的表现。

      “可曾通知皇后?她现人在何处?”

      密贵妃瞧见他动作,显得有些惧怕似的噤了声,那浑身的火气登时泄的一干二净,即刻成了锯嘴的葫芦一般。

      康妃忙不迭道:“自打人救下来后,妾就先后给坤宁宫和景仁宫递了消息,末了皇后娘娘那儿差人回话,说近来娘娘身子不好,夜间多惊,故早早儿的睡下了,一切事宜都交与景仁宫定夺便是。”

      密贵妃接过话茬,虽不比先前张狂,言语也不免几分嘲弄:“娘娘心善体娇,受不得此等惊吓,臣妾自小摔打惯了,投梁这种手段见了倒也不怕。既受娘娘所托,臣妾不敢怠慢,得了消息就往这儿赶。本想着先行安抚彤昭仪,待到明日再择机上报。没想反倒惊动圣上,又扯出了此等惊天大案,真是万幸圣上来了,否则臣妾等人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皇帝没有言语,自顾慢慢摩挲着掌中的南红玛瑙手串,密贵妃的心也跟着高悬了起来。隔了良久,听他若有所思道:“皇后身子调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见好?朕瞧她是思虑过重了。谢家太太不是递了几日的折子求见皇后么,不如成全她这片思女心切的心意。”

      密贵妃闻言又多添了一份堵,心想皇后还真是好命,连睡觉都有糖吃。试想后宫女眷就算尊贵如皇后,家里头人也不是说想见就能见的,她这半假不真的“身子不好”,倒轻而易举的换来了这份天大的体面,真是傻人有傻福!

      心中正一片惨淡,见皇帝欲抬脚往外头走,她忙抛开杂绪,复又迎过去,“爷,您什么时候得空,上景仁宫查检查检永嘉的课业?前些日子他得了师傅的赞,说他学问做的好,可翘了好几日尾巴!来时静善那丫头也同我念秧呢,说爹爹好一阵子不来瞧她了,是不是把她忘了。”

      这话落在康妃耳里,免不得暗搓搓翻了老大个白眼——作孽的,瞧她那急赤白脸的样子!见天儿把一双儿女挂在嘴边,这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她生养有功吗?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好意思腆脸用儿女来邀爷们儿的宠,亏她做得出来!

      但闻及自己的儿女,皇帝还是很赏脸给了个笑脸子。他本就生的俊朗,即便是清括稀疏的笑影,也足以让这些女人瞧得面色飞红、心神荡漾了。

      “这几日政务繁杂,抽不得身。待过几日得了闲,朕去瞧瞧他们。”

      媚眼抛给瞎子看,密贵妃有再大的能耐也没了辙,只得讪讪应了声是。不用瞧也知道康妃那个惯爱瞧热闹的,此刻指不定如何眉飞色舞的嘲笑她呢!

      但密贵妃就算再不豫,也不敢把这份气摆在脸上。又亦步亦趋跟出去好几步,眼瞧见皇帝头也不回地上了御辇,虽嘴上同旁人一道朗声恭送他离去,心里滋味如何,自是不必多言。

      她原意是想皇帝最好今晚就摆驾景仁宫的,要知道自打柔贵妃进了宫,皇帝那原本就翻的不勤的牌子如今更是摆着都快落灰结网了。万岁虽这事上性淡,可到底是龙精虎猛的爷们儿,积了这么些时日,万一这凛凛神威赏了旁人,回头再弄出个喜脉,她可不就白高兴这一回了吗?

      不过……她回头瞥了婉仪一眼,心里倒是一嗤——这柔贵妃虽瞧着来势汹汹的狐媚样子,到底不成气候。皇帝宠她,多半是瞧着她到底做了那么多年妹妹的情分在。要是真爱重,不得日日翻她的牌子?也不至于让她跟着旁人一道儿独守空房了。

      罢了罢了,眼前那点子宠爱算得了什么,她还年轻,眼皮子太浅,不懂得帝王的宠爱不过是镜花水月,这后宫里头,向来只有孩子才是立足的根本。膝下无子,回头就等着人还阳寿未尽就被选成朝天女,活生生殉了皇陵吧!

      心里正畅快着,密贵妃回头品咂出些许不对来,扭头盯着婉仪,凉着嗓子哂笑道:“柔贵妃您可真是深藏不露啊,早前儿急赤白脸的斥我失责,闹的我惶恐不安了好几日。结果您倒好,这明面上风轻云淡,一副万事都不插手的模样,末了暗地里憋着劲儿踅摸金氏的底细,合着是拿我涮着玩呐?您要是瞧不过我的行事风格,想接替我,我也索性撂挑子不干了,这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劳烦您掌手吧!”

      说完又轻蔑地扫了眼郭鸿永,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这一人得道,还真是鸡犬都升天。我记得这位郭公公早前儿还在荣宫女那里当碎催,没多时摇身一变,不仅去了启祥宫伺候,眼下都成了司礼监的人啦。这攀附的能力真是了不得,升的可比窜天猴还快呐!司礼监也是英雄不问出处,平日里连只苍蝇都飞不进的地界,这么一个大活人,竟然说进就进了,真是令人意外。”

      她口中的荣宫女,自然就是先前的荣雁荣才人,如今已被贬为宫女子。由于她性子刻薄,对底下人非打即骂,一朝失势,听说眼下处境很是凄凉。

      康妃一听她这似有所指的话头,连忙默不作声地往后连连腾挪了几步,恨不得离这位抢阳斗胜的祖宗十万八千里。

      密贵妃这张嘴可比刀还利落,趁着家里头势大,皇后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有意纵容,她要是酸水泛大发了,那可够人好好喝一壶的。听听阖宫里背地怎么形容她的?说是狗掀门帘子——净仗着嘴了!

      郭鸿永毕竟年岁尚小,经受不住如此指名道姓的嘲弄。登时面红耳赤,嘴唇颤动着全无血色,一副极力想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

      婉仪见状心里拱火,侧身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回头半笑不笑的歪了歪嘴角,倒瞧得密贵妃心里头发毛。

      “成啊!正好我这回立了大功,不若明日就去万岁那里,说您这几日劳形苦心,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头郁愤,想撂挑子不干了。我呢,实在是心疼你,索性接了您的苦差事,让您好好歇上一阵子,说不得万岁听了心里头过意不去,觉得我体贴入微,又多给我些赏赐呢!”

      密贵妃咬牙切齿地剜她一眼,厉声说你敢:“你岂敢行越俎代庖之事,真是好不要脸皮!”

      婉仪平静的望着她横眉冷竖的样子,耸了耸肩,奇怪道:“我怎么不敢?你我同为贵妃,何来越俎代庖之说?你先前不过是代皇后娘娘掌管宫务,难道是这繁重的宫务让密贵妃昏了头,也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了?如此说来,更应该让你好生歇一歇了。”

      密贵妃刚想反驳,又被她抢先打断了,“我只当密贵妃是个聪明的,没想到竟还是个糊涂人!郭鸿永如今得崔厂臣看重,他日难说不会遂凌云之志,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娘娘却愈发处处刁难,难不成是同司礼监有些龃龉?再者说了,多是知书达理的人才能得进司礼监的机缘,依我看,荣雁那样愚笨的人得他伺候,才是真正辱没了他。”

      司礼监的利害,如今她们算是没见识过也听说了。先前只道那位崔厂臣是只面善心恶的笑面虎,没想到竟还有铁面无私的时候。林钧还同皇后娘家沾亲带故呐,他非但不徇私情,而且相当不留情面。单瞧他手段是如何了得便是,那林家上下足足几百号人,偌大一个家业竟叫这位活阎王生生给抄的只剩下个空壳子,男丁发配,女眷没官。听闻哭嚎声是几天几夜都没个消停,不少林家女眷受不得此等屈辱,连夜趁乱自戗而亡,其情形之惨烈,连听者都不寒而栗。

      密贵妃叫她三言两语抹黑成与司礼监有龃龉,当然气涌如山,但也自知多说无益,她是没法子从这位太岁身上讨到半点便宜,说不得还会被她带进坑里去,索性住了口,满腔愤懑着甩了衣袖,横她一眼,恨恨铩羽而归了。

      康妃出身平民,身后并无依仗,又不得皇帝宠爱,能在后宫中安稳度日,全靠她伴驾时日最长又懂得做人知情识趣。即使瞧不惯密贵妃的做派,依旧和和气气地送走了她,只是回头瞧见婉仪并未动身,咦了声:“记得您是同万岁一起从养心殿来的吧?怎么万岁走了,娘娘却不跟着一道儿走呢?难不成是还有什么旁的话想问我么?”

      婉仪摆摆手说不,“我的住处又同万岁不顺路,跟着御驾也是绕路回宫,有甚意思。”

      康妃干瞪着眼看她,脸色反倒有些不自然,缘是探不出她话里的深浅。心说您晚膳时分都在养心殿,这不明摆着是待陪同圣上用完御膳后就洗洗涮涮擎等着侍寝了么?这些流程,大家伙儿都是心照不宣的,何必用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搪塞?难不成是自个儿方才嘴太碎,惹了这位太岁不痛快?

      细一想,真是吓出一头冷汗。康妃连忙笑着奉承道:“您何必同我说笑呢,阖宫谁不知道万岁对您的宠爱,那可是放在心上一等一的,旁人谁也越不过去,我们这些人瞧在眼里,心里可不知如何艳羡呢!哎呀,瞧我这张嘴,真是一说就停不下来。好了,还是不耽误娘娘时辰了,免得圣上回头怪罪,妾身可担待不起。”

      说完还十分应景的捂嘴笑了两笑,本以为会在婉仪脸上看到骄矜羞怯之色,结果却见她瞠目结舌地瞧过来,张了张口似欲辩驳,又悻悻然住了口,只说:“我这就走了,今日康妃也受了惊,还是早些歇下吧。”

      康妃正打算出门送行,闻言惴惴地止了步,心里是如同吊着的水桶一般七上八下。暗下里字斟句酌一通方才说的话,又觉得句句妥当,当真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只得按下满腹疑虑,就此曲膝送别。

      眼瞧见她二人一前一后迈出了门槛子,康妃一下卸了浑身的劲儿,如丧考妣般崴向身旁的秋和:“怎么回事儿,怎么瞧这太岁脸色不对劲呢?是我话太多惹她厌了么?”

      秋和跟着缩了缩脖子,口上倒宽慰她:“宫里的传言不尽然全可信,奴才瞧柔贵妃是个好相与的脾性,哪儿能因为娘娘的几句牢骚就嫌恶呢。好了,主子您还是早些回寝宫吧,这地界属实晦气,万不可久待啊!”

      康妃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连忙捂着帕子遮了口鼻退了出去,临了回头再瞧一眼荷风馆的牌匾,不知想起了什么,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回头差人把这块匾给卸了,不然让人瞧了心里头怪发瘆的,”她下定决心要将这些污糟事抛到脑后,毕竟这世道容不得人钻牛角尖,侧身附在秋和耳畔低声叮嘱道,“往后此事休得再提,全当没这人罢,省的惹祸上身。”

      那头婉仪原本有满腹的话想问,不料被康妃这神来之笔搞得有些郁卒。心里正犯嘀咕,侧颜瞧见郭鸿永巴着脸望她,那模样倒让她想起二五眼来,遂软了心肠,分出精神来问:“今日去了司礼监,感觉如何?崔掌印瞧着不像好相与的,不曾为难你吧?”

      郭鸿永摇摇头,“督主待奴才很好,知奴才初来乍到,对许多事的章程不熟悉,亲自吩咐人教导奴才。得知奴才五岁开蒙,特允奴才进内书继续学习圣人典籍,说识的字多了,日后的路途也宽敞些。咸福宫的差事本轮不到奴才,还是督主特发了话,吩咐奴才领着人来咸福宫一趟,若是得见天颜,只需将方才荷风馆里说的话复述一遍便是。”

      顿了顿,又有些腼然,“督主还同奴才说,奴才能有今日的福分,全是倚仗柔贵妃。是主子您替奴才亲自同爷爷讨的恩典,才能让奴才有如此之幸。主子的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哪怕是做牛做马也偿还不得………”

      婉仪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吃惊道:“崔白是这么跟你说的?”

      郭鸿永点点头,察出她语气里透着十成十的吃惊,惴惴道:“难道实情并非如此么……”

      婉仪暗自忖了忖,郭鸿永如今不过十五,前头吃了那么多苦,却并没有沾染半分寻常内监口蜜腹剑、狡诈善变的习性。自打接手了这孩子,她怕他忆起前程往事暗自神伤,并不曾过多追问他的身世,只暗自里差人打听过。

      原来郭鸿永出身正经的书香门第,其父曾官至正八品国子监监丞,只不过在他八岁头上卷进朝廷党争,清白一生的监丞,只落得个身首异处、满门获罪的下场。

      婉仪知道先帝不爱朝政,比起堆积如山的案牍批折,他更爱弯弓盘马、风花雪月。至于官员间的明争暗斗,个人的阳与阴,他懒得、也不愿过多关心。前朝的冤假错案,如今翻案已无可能,对于郭鸿永的弥补,她只能是尽力送他个平步青云的大好前程。再没有什么能比如日中天的司礼监更适合他了,至于最终止高何处,就全看他的本领与造化罢。

      只是这全是她自个儿的主意,甚至都未向二果儿透露过,皇帝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就能猜出她打了崔白的算盘,想通过他这条门路把郭鸿永塞进司礼监呢?

      他倒藏得深沉,居然也未曾同她通个气,就这么闷不作声地安排了下去。难怪她还奇怪,崔白居然如此好说话。原先听闻这位掌印极恋钱权,本是做足了他狮子大开口的准备,没想到要求甫一提出来,他就一口应承下来。

      看来压根儿不是掌印为人大方,而是皇帝太老谋深算啊!

      只是她不喜欢他这样。他把揭发彤昭仪的功绩按在她身上也就算了,毕竟这后宫如今在密贵妃手底下乱成了一团浆糊,争宠钻营之事屡见不鲜,十个人坐在一块儿能有十八个心眼儿。这回密贵妃办事不力栽了跟头,自个儿又在皇帝的授意下结结实实出了回风头,在宫里头立住了体面与威严。她可不是能理所当然的接过权柄,下气力整治一番?料想密贵妃就算脸皮有城墙一般厚,这程子也没脸同她争锋。可他还将她的身边人当成了布局的棋子,那她呢?是不是也是这盘棋局的一部分?他如今有意将她与司礼监捆在一起,是指望日后用她来借力打力么?

      好一个草灰蛇线,步步为营啊!皇帝的手笔仿若如影随形一般无处不在,好似这六宫之事尽在他掌握之中,听任他摆布。

      婉仪由衷地感到些许可怖,按理说她不该这么惊讶的,毕竟心慈面软的人坐不得他那位置,成就霸业的向来不会是妇人之仁之人。皇帝心思深沉,工于心计又能运筹帷幄,这理应是好事。可当这份心计真轮到用在她身上了,又避不可免的让婉仪感到彷惶和警觉。

      她将这份心惊胆跳很好的隐藏起来,面上故作轻快地一笑,“你小子瞎操心些什么呢?你的调动当然是我预先同圣上商量好的。只是我未曾料及,崔掌印竟会对你据实相告,他可还说了些旁的?”

      郭鸿永不疑有他,冥思苦想了片刻,说:“掌印公事繁忙,只同奴才说了几句话。只一桩,他曾问奴才,家里可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奴才据实相告,说奴才爹妈只奴才一个孩儿。掌印听了又问,那从前当差时可曾见过一位与奴才同岁的闻姓宫人,名唤曼芝。”

      闻曼芝,一听就是个馥郁雅致的女孩儿名。崔白瞧年纪不过二十四五,若是健全之身,早该儿女满地跑了。名声大振的崔掌印在这当下凡心偶炽,莫不是如今春风得意,也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家常日子了?

      婉仪好奇心陡起,追问道:“那你呢,可曾见过?”

      郭鸿永摇了摇头:“自然是未曾,奴才净身入宫后经由十二监挑选,先是去了直殿监做些洒扫之事,后来长春宫缺人手,便将奴才调去伺候。单这两处,从未听说过有闻曼芝这个人,至于旁的地方,奴才便不知晓了。”

      八卦之心才起,又被浇了一勺冷水,失望自是有的。跟着郭鸿永一道儿来的五个内监此时走过来,其中年岁稍长的一个掖手鞠身道:“贵主儿,奴才等人肩领彻查金氏一案职责,眼下临近落钥,需尽快向督主回禀事由,怕是不能护送贵主儿回宫了。”

      说完递过来一盏做工精巧的气死风,婉仪摆摆手说不必,和颜悦色道:“既是掌印所托,必不能耽搁你们的时辰。听闻回直房的道上路黑,这灯笼还是留着你们用吧。宫道上一路都有石座铜灯,又有人巡视宫门,不必护送。”

      于是一行人便颔首领命,朝南趋行而去。婉仪未曾挪步,踽踽立于风中兀自出神,不多时突觉面上微微一冷,她伸手抚了下,原是夜露寒凉,竟淅淅下起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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