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周搞投资》糖若生花

7、心迹

　　暮色西沉，半缺的月亮挂上树梢，天幕上大大小小或明或暗的星星时隐时现，多的数不过来。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人们总说天空多雾霾，根本看不见星星，其实，天空的星星一成不变，变的是看星星的人罢了。人们忙于生活，忙于工作，忙于各式各样的社交，却很少有人能够静下心来数数星星，赏赏月亮了。
　　上一世，珩最大的愿望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天文馆。可惜，大人们的世界总是充斥着喧闹繁琐，装不下这浩瀚的宇宙星辰。
　　在院子里架上一堆火，一群人围坐在火堆旁，这氛围很适合讲故事。瑶晃了晃珩的肩膀说，“珩，说个故事吧。”
　　脑袋靠在嬿肩膀上的珩扔掉手里的狗尾巴草茎，直起身子，众人期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包括公子纠。瑶这是有意替她制造在公子纠面前展现自己的机会，珩清了清嗓子，“ 那就说一个仙女和农夫的故事吧。很久以前，天上的有一个美丽又温柔的仙女，渴望人间纯粹美好的爱情……”
　　其实，这个故事就是牛郎织女，故事毕竟是后世才流传的，所以她把主人公名字替换一番，润色加工后娓娓道来。
　　“于是，每年七月七日，王母允许他们在银河相会，用一年的等待换取片刻的欢愉。”

　　“西王母怎么这么不讲人情。”嬿第一个表达自己的不满，愤愤然把手里的草茎揉得稀烂。
　　西王母……珩一愣，王母是后世道家体系中诞生的人物，西王母在山海经中就有了，这两个人听着差不多，却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随便讲了个故事，就给西王母背了这么大一口锅，她赶紧补救说，“与西王母没什么关系，是我随口杜撰，只是借用了西王母的称号，实在是罪过。”
　　“这事儿倒不怨王母，法则秩序存在的意义就是规范，若因私情就随意打破秩序规则，天下岂不是要乱套了。”说话的是公子纠，他不怎么开口，一直小口抿着杯中的酒，微微笑着听世子渠说起楚国的柑橘，楚国的美人，还有楚国的山鬼。
　　姬虎对他的话也表示赞同，举起酒来朝公子纠倾杯。
　　公子渠这时候表示反对，“规则和秩序是限制下面的人的，倘若制定规则的人都要被限制，还有什么意思。”
　　“况且……”他捧着坨红的脸颊看向珩，眼神迷蒙起来，“仙女该是绝色佳人，对这样的女子就应该宽厚些嘛。”

　　嬿‘噗嗤’一笑，“世子这口气，楚王宫中不知储了多少女子，见过的佳人不知凡几，世子觉得那样的女子，称得上绝色女子呢？”
　　世子渠踉跄地站起身来，打着酒嗝踱朝嬿踱去，伸出手臂差点抚上嬿的脸庞，“似卿这般，方为绝色。”
　　嬿的脸顿时涨红，似天边灿灿的晚霞。
　　姬虎拽住世子渠的手臂，将他拖拽回原处，沉着脸说，“渠，你醉了。”
　　公子渠仰躺在他身上，指着天，痴痴地笑着说，“仙女，佳人……”

　　公子纠站起身来，“今日得幸食此佳肴，饮此美酒，闻此故事，多有叨扰；渠已醉，纠同诸姬告别。”
　　说完同面前的三位女子拱手施礼，又帮姬虎扶起世子渠，虎说，“吾顺道带渠回去，纠且回罢。”
　　公子纠点头，和虎一起把喝的烂醉如泥的世子渠扶上马车，目送马车消失在夜色中，又回头同珩他们告别。瑶偷偷推了珩一把，珩跌上前去，公子纠握住她的手臂，“姬小心。”
　　珩垂下头去，心如雷鼓。她握住自己的衣角，“公子，珩有些话想对公子说，可否同珩行一段路。”
　　公子纠一愣，随即笑应道，“好。”

　　暮色间瑶和嬿已经进了门，隐隐听见嬿的嗔怪声，“那楚国世子简直孟浪至极，也不知楚国风气何等荒□□荡，才养出似他那般的浪荡子弟。”
　　珩偷偷舒了一口气，公子纠停下来，“姬有话就在这儿说吧，夜神露重，未免染霜。”
　　“珩……”珩揉着衣角，心一闭眼一横，也不管公子纠听完会不会觉得错愕，一股脑地说，“珩爱慕公子，自那日公子救下珩，珩就知道珩喜欢公子。珩也知道，珩不过垂髫幼女，公子不会喜欢珩，可是……”
　　她咬着唇继续说道，“珩想让公子知道，有这样一个女孩子喜欢着公子。”

　　“……”公子纠没有说话，一股尴尬的气氛游荡在二人之间，在珩的脚趾建着世界第九大奇迹的时候，公子纠终于轻声笑了出来，“小丫头，你喜欢我什么呢？”
　　珩一喜，用及其笃定的语气说，“公子这样问，那一定是没有喜欢的人。”
　　“哦？”
　　“公子若有喜欢的人，就不会这样问珩了。喜欢这个东西，可能只是恰巧一片花瓣落到公子头上，被珩瞧见。喜欢有无数的理由，也可以毫无理由。”终于把暗恋变成明恋，珩觉得快活极了，得意忘形地转了一个圈，“珩想进去看看。”
　　“嗯？”公子纠问，“何处？”
　　珩踮起脚尖点了点公子纠的胸口，“公子心里。”

　　“纠……”公子纠罕见地口吃了一下，“纠只是齐国次子，来日承袭封地，也不过是一介卿士。纠……实非姬之良配。”
　　这样婉拒的方式，让珩想起一个与齐国有关的成语，齐大非偶。
　　她向来直来直往，容不得这样模棱两可不清不楚的拒绝，“我也并非申国嫡长女，次女罢了，同公子匹配的很。”
　　她冷静下来，轻声说道，“公子，不妨想一个更好的理由。”
　　“王姬，何必为难纠。”公子纠面露难色。
　　沉默了一会儿，珩的思绪豁然开朗，公子纠的话不对。他先前叫他燕姬，按照召伯虎的说辞，她的身份该是燕国庶女，燕国庶女嫁给齐国嫡子怎么看都是高攀。她方才澄清自己的身份，他也并没有讶异。
　　难道，他其实已经知道她的身份。这说明，他对她是好奇的，他私下里去查过她……

　　“这并非为难，倘若纠已有爱慕之人，而珩还纠缠不休这才叫为难。”珩大起胆子，今夜也算豁出去了，主动牵起公子纠的手，“纠并无心悦之人，珩想成为那那个人。珩喜欢纠，喜欢的是纠这个人，不是齐国嫡子的身份。珩若不喜欢，即便是天子也无用。”
　　“就如仙女喜欢上农夫那般，对么？”公子纠突然问。
　　珩哭笑不得，“珩不是仙女，公子也不是农夫。珩与公子门第相当，公子是害怕同珩也只能一期一会么？”

　　“珩。”公子纠没有立刻挣脱她的手，“我们这些贵族的婚姻，向来由不得自己。你年纪还小，未到及笄之年，身不由己的感觉你尚未体悟。纠已近及冠之年，国中天灾频频庶弟虎视眈眈，纠不敢给予珩任何承诺。”
　　他的为难，她知。甚至她欣喜于他对承诺的重视，君子一诺重若千金，她喜欢上的，是一个君子。
　　既然喜欢他，就不想看他为难。
　　“纠，你的意思珩明白了。”珩缓缓放开他的手，挤出一个笑来，“珩今日冒昧同纠说这些，早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纠可能会觉得珩轻浮，或者纠是个古板，言辞激烈地教训珩。但是，珩让纠知道了珩的心意，还知道纠没有喜欢的女子。珩不必每日去猜测纠喜欢的女子是谁，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珩后退一步，笑眯眯地说，“快回去罢，夜深了。”

　　“珩。”公子纠注视着她，眼底漾着的光比月色还柔，“你先走。”
　　“好。”珩笑着点头，把颤抖的手藏在背后，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今夜之后，再见他时，他是齐国公子纠，而她是申国姜氏女。
　　今夜，就当是一个梦吧。
　　“纠，若有一日纠有了心仪的女子，请传书告知于珩。”珩停下来，大声对公子纠说，“珩想看看珩喜欢过的人，他喜欢上的女子是怎么样的。”
　　公子纠目送着珩的背影，静默了许久，才缓缓应了一个‘好’字。茫茫星夜之下，声音消散在风中，又不知传到了谁的耳朵里。

　　转角暗处，森握着缰绳看向马车里迟迟没有动作的召伯。马车行至中途，召伯突然吩咐他折返回去，说有什么东西忘了给申国王姬，正好撞见申国王姬同公子纠执手相看。召伯让他不必声张，想是怕惊了这一对鸳鸯，扰了他人姻缘。
　　他家主子呀，心太善。
　　“召伯，还去么？”他家主子没出声，反而是世子渠的声音传了出来，“去什么去，没点眼力劲儿，你家召伯今夜怕是辗转难眠啰。”
　　这声音竟无丝毫醉意，森感到奇怪，直到召伯冷漠的声音传了出来，“回。”
　　森这才调转马车，驱马回程。
　　里头公子渠还在喋喋不休地同召伯说话，“虎，早跟你说过，女子喜欢的不是我们这些舞刀弄枪的武人，是风度翩翩如齐二那样的。”
　　“闭嘴。”召伯冷冷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