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黃花不愁》一見心

2、第 2 章

　　生活翻開新的一章。

　　詩彤一早起床去了上學，昭彤也不敢偷懶，畢竟家裏的開銷全壓在她一個人的肩上。以前他們兩夫婦每個月還能從汪家家族基金裏拿到二十萬的『薪水』，現在這份『薪水』除了梓浚的日常開支以外，其他的都要用來還貸。說到最後，昭彤就只能靠那份不算太多的收入來養活自己還有妹妹，有時也要孝敬一下父母。

　　畫了個清爽的妝容，精精神神地上班去。

　　『少奶奶早！少奶奶來上班了。』

　　一踏進辦公室，她的合夥人雅文就問候她了。『少奶奶』是汪家的家傭對她的稱呼。剛開始的時候，她聽得起了雞皮疙瘩，差點以為進入了粵語殘片的時代，還思量着是不是要以『馬姐』、『妹仔』來稱呼對方。

　　她向雅文吐槽汪家的家規時，雅文卻笑得直不起腰，之後還不時喚她做『少奶奶』，說要讓她早日適應。現在聽了三年，什麼都習慣了。

　　雅文是她的同學兼好朋友。畢業後，雅文想自己創業，開時裝公司，可惜人力物力不夠，又找不到人合夥投資。為了支持雅文，昭彤把自己所有的積蓄都拿了出來，還向父母借了些錢，終於讓雅文達成了心願。不知不覺公司已營運了幾年。昭彤嫁入名門的三年裏，基本上沒怎麼參與公司的事務，只是偶爾回去露個臉，幫個忙，雅文卻是毫無怨言地獨力支撐着時裝公司的運作。因為她知道，昭彤當初的投資是對她的幫助和鼓勵。

　　『不是少奶奶了，從山上飛下來了。』昭彤在雅文對面的辦公桌旁坐下，放下手袋，打開了桌上的手提電腦。

　　『鳳凰住得慣鴿子籠嗎？』雅文打趣地問。

　　『現在只是鵪鶉，鴿子籠綽綽有餘。』昭彤沒好氣地說。

　　『你的窩收拾好了嗎？今晚叫上穎心兩個去你那兒給你旺旺場，怎麼樣？』

　　『隨便！只供應零食，餐飲自理。』

　　『叫到會不就得了，誰敢勞煩你大少奶給我們張羅飯食哦？』雅文說。

　　『算你們識趣……誒，雅文，我上次設計的那幾個款，下單的數量比預期要好，平均每個款多了百分之二三十呢。』昭彤是公司的時裝設計師，雖說只是玩票性質，但她仍會關心有多少客人欣賞她的設計。

　　『是的，你出名了。』雅文回答得很乾脆。

　　『我是不是可以要求加人工了？你該出個高價錢留住我這樣的人才。』昭彤老實不客氣。

　　『……』

　　雅文瞅着她，無語。

　　她們這家公司只是一個小規模的企業，連她們兩個，寫字樓裏就只有五個人，跟單買手運輸會計一腳踢，另外再加上兩間店舖的營業員，整個公司的職員才十個。上一年因社會環境動盪，生意受了比較大的影響，還要向銀行借錢度難關，分期償還到現在仍沒還清，所以『名設計師』以及老闆要求加自己的人工，實屬笑話，誰也不會當真。

　　晚上的蝸居擁擠而熱鬧，除了雅文，還有她的兩位好友，穎心和嘉欣。

　　不像舊居絕美的城市夜景，這裏兩邊的窗戶都向着對面的大廈，好聽的說法叫『樓景』，其實大家站在各自的窗前，除了能看清楚對方的一舉一動之外，還可以跟對方眉來眼去。

　　這兒也不像舊居那般的風雅，在舊居的時候，晚上可以手晃着一杯紅酒，坐在露台上，靜聽風聲、蟬鳴；這裏，晚上和白天一樣，聽到的都是樓下的車聲人聲。不過，今晚的蝸居卻很溫馨快樂。

　　剛吃過意式薄餅大餐，幾個人都飽得捧住了肚子，三個閨蜜擠在那張兩座位的沙發上吃着零食。昭彤身為主人家，就拿個坐墊坐地上。詩彤自認輩份比她們低，所以回了房間，把客廳留給幾個大姐姐。

　　『少奶奶，之後有什麼打算？』穎心嚼着薯片問。

　　『那還用問，當然是回公司做她的董事長了。她會跟我們一起把公司發揚光大，把公司的品牌推向全世界。』雅文接口說。

　　『你給少奶奶這麼艱巨的任務，小心把她嚇跑了。』穎心提醒她。

　　『才不怕呢！這是我們少奶奶翻身的好機會。常言說，情場失意，商場就會得意。』雅文反駁她說。

　　『拜託！你們一人一句少奶奶，還要不要給昭彤翻身了？還是改改口吧，叫沈小姐，又或者沈董。』吃着果仁的嘉欣說。

　　『其實我是想問，昭彤你這樣跟你老公變相分居，真的好嗎？你就沒打算和他一起搬回去跟他爸媽一起住？結了婚就應該在一起，這才是維持婚姻的方法。』穎心說。

　　沒等昭彤搭話，雅文已經開口了：『你這人小鬼大的，自己連男朋友都沒有就當起情感專家了。吃薯片……』說着，已經把兩片薯片塞到穎心嘴裏，『人家還要照顧妹妹，怎麼搬過去？』

　　『慢着慢着，我這照顧妹妹是個幌子，我是藉着照顧妹妹不想搬過去的。你們知道就好了。』昭彤連忙解釋，兩眼還向妹妹緊閉的房門瞧了瞧。她不想讓妹妹聽見，免得妹妹以為妨礙了她的生活，心裏不好過。

　　『你老爺奶奶家地方大，暫時住着也可以。你們住的又是套房，一家人不用爭洗手間；你一年到頭也沒幾天進廚房，何況還有家傭做飯，多省心。你和老爺奶奶最多也只是在餐桌上碰頭，你就忍忍吧。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穎心叼着薯片繼續說。

　　『一言難盡啊……他們家規矩太多了。』昭彤若有所思。

　　老爺奶奶並不滿意她這個媳婦，最根本的原因是她的出身。如果當初不是梓浚堅持，他們一定結不成婚。當然，梓浚結婚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汪家的已婚男丁每月可以從家族基金裏領取二十萬的月薪。二十萬不算多，但肯定比大部分的家庭要好。

　　幸好婚後小兩口搬了出來，不用在大宅跟老爺奶奶同住。曾經因為家中喜慶事，她和梓浚回大宅住了三日。那三日，對她來說像是過了三年。

　　汪家規矩，三餐定時供應，到時間家裏的人就準時坐到餐桌前。餐桌禮儀也十分講究，什麼時候用刀叉，什麼時候用筷子，應該怎麼擺放都有規定。他們一出生已接受這樣的訓練，梓浚姐弟幾個早不把它當一回事，只難為了半路出家的昭彤，伺候在旁的家傭姐姐有時看不過眼，也會過來提醒協助。家裏還規定，踏出房門就必須穿著整齊，絕對不允許穿着睡衣在家裏走來走去，更不用說穿着睡衣在客廳的沙發上歪歪躺躺了。

　　年初他們兩人出現了經濟問題，到近期實在支持不下去，昭彤便打算在市區裏找個租金便宜一些的住所，這個想法立即遭到了梓浚和老爺奶奶的反對，認為這樣太不貴族了，令他們沒面子，在汪家族人中抬不起頭。他們都說，要搬的話，最名正言順的就是搬回汪家大宅。

　　其實昭彤硬着頭皮回去也是可以的，但問題又卡在妹妹詩彤那兒。詩彤還在念高中，姐姐去哪她就去哪，她無所謂。可老爺和奶奶卻認為一個外人在他們家裏長住不是太好，雖然沒有當面反對，但在談話間婉轉地表達過這樣的意思。昭彤轉而一想，以她這樣一個家庭地位卑微的小媳婦，還要讓妹妹寄人籬下，她怕妹妹受委屈。

　　父母住在外島，讓妹妹回去住又太遠，不現實。她那三位朋友都與家人同住，房子也不大，就算她們不介意照顧她妹妹，她也不好意思麻煩人家。

　　左右為難，但是作為姐姐的她是絕不會丟下妹妹一個人不管的。於是她冒天下之大不韙地決定陪妹妹一起在外面租房子住，梓浚回大宅，她答應會盡媳婦的本分，偶爾過去履行『公務』。別想偏了，所謂『公務』只是出席家族活動的一些應酬。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樣的婚姻一定有問題。若有人說，人不在一起，心也在一起，那是鬼話。心在不在，身體最誠實，行動說明一切。

　　『曾經聽過一句話，好像是說，愛情的保鮮期只有三年，所以婚姻並不是靠愛情來維持的。』突然聽到穎心十分有感觸的慨嘆。

　　『是啊，我也聽人這樣說過，結婚久了，握着你的手，就好像左手握右手，我摸*你的身體就好像是自己摸自己。』雅文說着，還邊往每個人身上*摸，『沒有啊，摸來摸去，都沒感到在摸自己呀！你們有的肉感，有的骨感，跟我很不同呢!』

　　幾個人都笑着躲她，又嬉笑着互相攻擊。

　　『讓我摸摸，看一樣不一樣……』

　　『這樣摸兩下就能產生愛情了嗎？』

　　『不覺得是在摸自己的，就是有愛情了……』

　　『糟了，我對你有愛情的感覺了……』

　　『原來這愛情的感覺並不只限於男跟女，同性也會有的……莫非每個人都有同性戀的基因？』好驚訝的發現！

　　『這就要看你是對異性先動了心，還是對同性先動心了！』

　　『各位，其實愛情是什麼？』嘉欣突然發問。

　　幾個人靜默了幾秒，面面相覷，最常聽，最常說的一個詞，大家居然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大概就是……一個男的跟一個女的……很想在一起……做什麼事都想一起……』穎心手摸着下巴，很艱難地給『愛情』下定義。

　　『這個解釋不準確吧？幾個女的也會很想在一起呀！就像我們幾個，不是也想一起逛街，一起吃飯，一起玩嗎？讀書的時候，連上個廁所也要一起，難道我們幾個也有愛情了嗎？』嘉欣反駁她說。

　　『小姐聽清楚了，是一個男的跟一個女的。』穎心糾正她。

　　『我們扮什麼專家呀？那個結了婚的都沒發表意見，昭彤，你說說。』嘉欣拍了昭彤一下。

　　『我？大概就是這樣吧……如果做什麼事都不想一起的，是不是就不愛了？』

　　這個話題好像讓昭彤想到了什麼。

---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爺奶奶：是媳婦對丈夫父母的稱呼，多見於港澳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