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黃花不愁》一見心

19、第 19 章

　　『他跟你說什麼了？』昭彤覺得詩彤好像已經知道了。

　　『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他在為你傷心，你卻對人家不聞不問，太冷漠了吧？』詩彤不滿。

　　『你怎麼知道的？』昭彤停下手中的活。

　　『他剛才跟我說的。我走回來的時候再回想起之前的種種，越想越覺得是那麼回事。』

　　『之前的種種又是什麼？』昭彤想聽聽身邊的人的看法。

　　『之前他經常約你去吃飯；你下班的時候，他會在半路上攔住你送你東西，什麼燕窩、雞精的；還有，他晚上會打電話來跟你聊天。這些都不算是嗎？』詩彤一樣一樣地數出來。

　　『現在你說起來又好像有這麼回事。』

　　『你不是要告訴我，你一點兒也沒察覺吧？』詩彤對於她這個糊塗的大姐頗為驚訝。

　　『我……我沒往那個方向想，我把他當成小朋友了，當成你的同學。』昭彤對自己也很無語。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他不是我的同學，』詩彤也著急起來，『你這樣可把人家害慘了，你沒看見他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憐了。』

　　『是我不好，你替姐關心一下他。』

　　詩彤靜了一會兒，緩了緩，說：『其實也不能怪你，你又不是故意要瞞着他，你也不知道他喜歡你。我像你一樣，都是個敏感度很低的人，如果我早點發覺，也可以拉住他，不讓他往深坑裏面跳——姐，你就不能去關心他嗎？』

　　昭彤嘆了口氣，說：『我覺得這樣不好，幫不了他，反而害了他。不見面一段時間，他自然就會把感情放下了。我不想延長他的痛苦。』

　　『做不成情侶，做朋友總可以吧？難道要像仇人那樣，永世不相見？用朋友的身份關心他，或許也是一種安慰。』詩彤說。

　　『詩彤，這你就不懂了。對一個人動了心，即使知道沒有將來，也很難按捺自己的內心，多看兩眼還是想擁有。如果我此時還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只會是不斷地撩撥他，令他的傷口更難癒合。』昭彤嘆息着說。

　　『你這樣一刀下去，然後冷漠地轉身離開，他就不傷心了嗎？他喜歡你並沒有錯，他只是在不適當的時候愛上不適當的人。如果你們之前沒有那麼多的交集，我覺得你走開是對的，因為他從來沒有得到過你的回應。但你們一直是朋友，現在你知道他愛上你了，你就像躲債似的避開人家，對人家不瞅不睬，他會怎麼想？他是不是更難受？』詩彤說得鼻子發酸了。

　　昭彤搭着她的肩膀，輕輕地摟了她一下，『我明白你的意思，看情況吧。見他或者不見他，哪種方式對他好，我就用哪種，我也不想他難受。』

　　詩彤用一雙蘊着淚的小鹿般的眼睛看着昭彤，輕眨兩下，淚水已溢出眼眶，『你真是太理性了，就會用解決問題的方式去對待感情。他是我的好朋友，我看他這樣都替他難過，想給他一些關心。你是當事人，你怎能對他置之不理？你稍微關心他一下，難道他就會纏着你不放嗎？他不是這樣的人。』

　　『我不是怕他纏着我不放，而是希望他能早日放下，早日平復心情，繼續過自己的生活。或許他現在根本不想見到我，見到我，他心裏更不舒服。』昭彤輕輕地說。

　　『他怎麼會不想見你呢？或許他只是認為，你不能喜歡他，不能跟他一起，如果他繼續找你，就好像在糾纏。他怕你煩，怕你討厭他，他不想給你留下不好的印象，這樣也會令他的自尊心受損。』詩彤說。

　　『你真是這樣認為嗎？其實我也是小心翼翼地不想傷害他的感情，所以我裝作不知，我這是在維護他的自尊心。』昭彤心中嘆氣。

　　『如果是我，我覺得，我能夠接受你不愛我，但我不希望當你知道我愛你的時候，卻因為你不能愛我而疏遠我，不把我當朋友。我還是希望你像往常一樣跟我說話，做朋友可以做的事。如果我知道你會疏遠我，我情願你一無所知。你裝作不知，可我已經知道你是裝的，你只是想着怎樣避開我，我會很傷心。』詩彤說。

　　詩彤或許是太年輕了，沒想過求而不得本身就是傷害，繼續用朋友的身份去安慰他，他只會繞來繞去繞不出來，他又怎麼能放下再去迎接一段適合他的新感情呢？這樣做對他而言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每個人對感情的看法都不同，詩彤的話有她的道理，昭彤也不禁對自己的想法產生了懷疑，自己認為對的就一定是對的嗎？詩彤的看法好像也沒有錯。感情是不是不成功便只能成仁呢？這樣做是不是太冰冷了？一點朋友的情分都沒有。

　　如果不能去愛，是應該留下來，還是應該決絕地走開？留下來，會不會讓人覺得這是不顧別人死活，自私地佔着別人的感情，享受着別人的愛？老實說，有人對自己好，有人疼，有人陪，特別像她這樣的婚內單身女子，她不也是希望擁有這些嗎？開心時有人分享，失落時有人逗你開心，心煩時有人聽你傾訴，以朋友之名享受這些福利，誰會不希望？可這真的是對他好嗎？即使他願意，也是因為失去理性。不對等的感情注定就會是傷害。

　　見昭彤沒有再說話，詩彤眼神失落地瞧着她，然後又說：『姐，我明白，你是因為已經有了姐夫，所以有些事情要避嫌，也確實不應該和其他男子有密切的交往，我明白的。』

　　聽詩彤這樣說，昭彤無奈一笑，她和梓浚的事，她從沒對詩彤說過，事實她也說不出口。

　　『好，我想想辦法，可以的話，我會讓他知道，我們還是好朋友。』昭彤答應她。

　　詩彤一雙淚盈於睫的眸子看向昭彤。她不太認同姐姐的處理方法，她甚至覺得在成年人的世界裏，成長會令一個人變得理智但卻冷漠，做事只追求結果，一個易於被世俗接受的結果，又或者是他們覺得最好的結果。生而為人，忽略的正是這種屬於人類的感情。

　　姊妹倆這番對話之後，昭彤確實想過找機會關心一下志揚。可奇怪的是，這些天以來，在上下班的路上，她一次也沒碰到過志揚。她終於明白了，之前的每次碰見，都不是巧合，而是志揚有意為之，他刻意扮成偶遇來見她。而她，每次都以為，她的上下班時間，還有她上下班所走的路都是和他的重疊，所以才會理所當然地遇上。此刻，她的心中反而隱隱想念起之前經常遇上的時光，想起來感覺還是很美好的。

　　昭彤曾想過裝作若無其事地去藥房買藥，順便去找找他。可走到附近時，她卻步了，最後她是找了個他不在的時間才走了進去。她發現，有很多理由令她腳步沉重，不能向那個門口邁步。或許她是受到妹妹的影響，希望自己也可以有片刻的感情用事，而實際上，她做不到，生活教會她理性，她就再也不能感性了。潛意識中覺得不可以的事情，她真的不能去做。

　　在躊躇中過了兩個月，直到有一天，妹妹詩彤告訴她，志揚要去英國讀書，幾天後就要走了。她才意識到，在這段時間裏，她沒有見過他一次，更不用說去安慰他了。時間過得也太快了。最後她決定買一份禮物送給他表示一下心意。

　　起初她想買一部遊戲機或遊戲卡給他，她知道他喜歡玩遊戲，相信他會喜歡的。但後來一想，人家去讀書，送他遊戲機，好像鼓勵他不務正業，覺得不大好，就改變了主意，送了個實用性比較高的，又不是貼身之物的——背囊。

　　有些事情也真是很無奈，牽涉到感情，原來真的無法控制。不願意朋友離開，卻又無法挽留。沒辦法控制自己的人生，更沒能力控制別人的。

　　志揚離開了，直至他走的那一天，他們都沒能見上一面。她準備的禮物也是托詩彤送去給他的。他沒有提出見面，留給她話就是：『替我謝謝你姐。其實我一早就想去英國讀書，只是沒有下定決心，現在剛好可以讓我完成這個心願。』

　　節奏急促的社會，這樣淡淡相交的兩個人，以後還不知能不能再見。匆匆成過客，各自安好便是最好的了，人生就是這樣。無論現今的科技如何發達，社交工具如何方便，交往還是看人心。越是方便顯得越淡漠，心不到，任何工具都是形同虛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