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约定的那时》旎若残阳

8、第 8 章

　　那天之后，曹家大宅就一直处于低气压状态，气氛变得格外凝重，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状况就这么持续了一个多月，每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见了面也常常都是尴尬得无话可说。
　　正秀一直待在自己的卧室不肯出来，也不愿见人，精神状态很差，想要去看他的人，都会被轰出来，只有Ki哥在他身边守着，任凭他怎么发火，哥都一脸无赖的表情打死也不肯走。
　　希仁哥说，总也得要有个人看着正秀的，怕他出事，就由着他去吧。
　　想想也对，Ki哥平时再怎么嬉皮笑脸，也到底还是赫赫有名的曹家大管家，关键的时候，关键的事情上，哥是样样处理得当，绝对称职。所以，有哥在陪着，我们也能安心点。
　　其实，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挺奇怪，当时在录音里，天一明明是夹带着哭声说了爱他的，正秀却又为何还要这般的伤心欲绝？他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就成这样了？我一直，一直，都想不明白。
　　那一年的我，虽已参加过成人礼，但仍属少不更事的年纪。平时看似成稳，在很多事情的处理和见解上也都有着超越了自身年龄的睿智，可毕竟还是个孩子，单纯，天真，甚至还有些幼稚，特别是在感情这方面，按若云的话说，那叫涉世未深。
　　那一年的我，根本无法想象，他们之间那些拧成股的千丝万缕，撇不清，斩不断，却生生盘桓在那里，像老树的年轮，深深刻刻的一圈又一圈岁岁年年的积攒，在他们心里，长成了永远无法剜去的毒瘤，根深蒂固。
　　之后的某一天，我把希仁哥找来，抓着他就问当时告诉我说明天就会知道的事，是不是指这段录音，哥就一脸好笑的表情看着我说：“你当我是神吗？我怎么可能会料到小泯这小子竟藏着这么一段录音？”
　　“我本来以为，他们这次一定会把事情都摊牌的，却没想到竟会多了这么一出。”哥说。
　　“摊牌？”我一脸狐疑。
　　“想不想听故事，哥给你讲一个吧？”
　　我没答，哥也不理，就自顾说了起来。
　　我听着听着，听着听着，才发现，那不是故事，是真实，是我和若云都不曾了解过的，他们的身世。
　　相识以来，我们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彼此，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不知道李泯和天一竟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
　　很多年后，再想起，都会忍不住嘲笑那时。
　　总是小心翼翼地相处着，想要简单的快乐着，却不知不觉的就隔成了距离。心未曾敞开，情未曾投入，又何以谈爱？甚至连友情，都说不过，会失去，也是自然。
　　原来，天一还未出世的时候，父亲就因病过世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夫人就让天一跟了自己的姓。
　　辗转一年多后，夫人又嫁进了李家，李泯就是夫人改嫁后与李氏所生的独子。
　　但好景不长，李父遭遇车祸，夫人二次丧偶，那年，李泯才两岁。
　　之后，夫人继承了李家财产，并投身于商海之中，为了两个儿子，耗尽心力，终于闯出了一片天地，也就是如今声名远播的曹氏企业，在威海，曹家早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富商豪门。
　　最不可思议的是，夫人从柔弱少妇蜕变成商界英才仅仅只用了三年不到的时间。
　　三年，对于这个数字，对于他们的母亲，我五体投地，深刻体会到“母亲”二字是何等伟大！
　　不过，曹家虽大，但曹氏企业并不设在国内，所以，我和若云搬去的时候，偌大豪宅，除去管家佣人，就我们几个孩子，何况这两管家哥哥和天一他们又亲如兄弟，便乐得其所，小日子过着挺自在。
　　“那正秀哥呢？”我问到。
　　“你正秀哥……是夫人的……养子。”哥的语气有些迟疑。
　　养子就养子呗，都什么年代了，养子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怎么我却感觉他说出口的时候，内心似乎很纠结？而且，不是一般的纠结。
　　“正秀从小就讨人喜欢，可爱得跟个洋娃娃似的，又乖巧，所以，夫人带着天一和小泯一起去育幼院捐助的时候，是小泯先开的口，说要把正秀领回家来，夫人当时是有些犹豫的。”
　　“后来呢？”
　　“后来，天一也说，夫人不答应的话，他就要和小泯搬来这育幼院跟正秀一起住，夫人拗不过，就去办了领养手续，那年，正秀也才六岁，比天一小了整整一岁。”
　　汗！小一岁就小一岁，为什么还要加个“整整”？我当时也没细想，就觉得特莫名，然后又问：“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进朴家那一年，在美国的朴家别院里，和源儿一起……”
　　“源……源儿？”我打断哥问。
　　“哎呀，不就是你Ki哥嘛！”
　　我汗。
　　我大汗。
　　我瀑布汗！
　　真是把我雷得外焦里嫩！
　　回想起来，我还真没听希仁哥称呼过Ki哥，每次不是“喂”就是“诶”的，要不就直接说话，这一句“源儿”，我差点没喷血，这叫个什么事嘛，真有够腻歪的！
　　哥见我在那里强忍笑意，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着我脑袋轻拍了下，说，别打岔！
　　正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呢，Ki哥就出现了。
　　天知道，故事听到一半被截了是怎样一种恶心的感觉，靠！
　　不过下一秒，我竟忘了这恶心的感觉。
　　哥侧身让开，身后的人，双手不安的抚弄着衣摆，低着头，很小声，却又很固执的说了一句：“哥，把钥匙给我。”
　　希仁哥犹豫着，嘴一张一合，却什么也没说。
　　就在正秀抬头，第二声“哥”出口之时，门外就传来了天一的声音：“给他吧。”
　　哥闭下双眼摇了摇头，便起身走了出去，我也跟着起身，随他们一起到了二楼。
　　李泯也在。
　　书房的门紧闭，他就挡在那里，手插裤兜，双眼直视着正秀的眼睛。
　　他说，你想要证明什么？
　　正秀沉默。
　　他说，事实就是这样，你都听到了，何必再去证实？
　　正秀还是沉默。
　　他说，证实了又能怎样？
　　正秀依然沉默。
　　他还想再说什么，天一就上前一步推开他，说：“他有权知道！”
　　书房的门被推开。
　　天一进去，李泯看了看天一。
　　正秀进去，李泯看了看正秀。
　　希仁哥和Ki哥进去，李泯又看了看他俩。
　　我进去，他再看了看我，我也回看他，终于，像是认命一般，他轻吐一口气，也跟着进来。
　　不是第一次来书房，但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观察过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两张书桌并排靠窗，没什么特别，电脑桌就紧挨着墙角，边上还有个矮柜，很长，大理石面，上头架着一台打印机。墙纸是漂亮的淡紫色带褶皱的纹理，顶上的水晶吊灯是螺旋式的，乍一看，就像是风吹即摆的风铃。书柜就一个，纯白色，一格一格，占据了整面墙，上面齐齐摆放着各类书籍，医学类，经济类，小说、杂志，甚至连考古文献都有，还分门别类规划有序。
　　环视一周后发现，整个书房似乎只有一个抽屉是带了锁的，就是横在书柜中段的那一个。那一长条有五个抽屉，把书柜上下分隔开来，最两边的，面上雕着精致的玫瑰花纹，中间带锁的没有雕花，到是有个米奇头形的银制把手。
　　希仁哥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一大串钥匙，那上面挂着大大小小的金色、银色、铜色，数一数，起码有三十来把，一眼看去，要不知道的话，定会觉得这人是锁匠！
　　哥翻出一把十字的，就往锁孔里插去。
　　我当时特惊讶，那每一把钥匙上面都没有做过标贴什么的，哥是怎么认的？当年自家钥匙才两把，因为一直分不清，我还用涂改液在那上面做了记号呢！心里油然生起一感慨：这年头，当个管家多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