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扬波之女》孤羽成舟

8、两半白骨

　　冰山惊讶于莎撒得知消息之迅速，事实上莎撒登入水之都的时间早在他遇袭之前。

　　草帽一伙被误会成袭击冰山的犯人时她就在人群里，CP9一伙烧毁卡雷拉公司总部带走罗宾她也看见了，她隐约觉得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解决，不是没想过出手帮忙，但她记得分别前少年盯着她眼睛说的话，于是她犹豫了，甚至不懂自己为了什么犹豫。

　　她活得很久，海上的大事件却一概不清楚，不知道什么妮可·罗宾历史文本，没听说过冥王CP9，不懂他们争来抢去到底图什么。

　　但她知道正义之门，也听说过司法岛。

　　司法岛，为世界□□设立，只要被押到司法岛的人，必定已被认定为犯人。犯人会被押解着通过那些空无一人的法院，最后到达一扇冰冷巨大的钢铁之门面前，即正义之门。

　　被押往司法岛的犯人从未有活着回来的，因为从正义之门出海后能到达的地方只有两处，一处是世界□□主要战斗力的海军本部，而另一处则是囚禁这个世界上无恶不作的囚犯的深海大监狱。

　　有海贼说，司法岛没有慈悲，只有属于世界□□的绝对正义。

　　水之诸神尚在肆虐，靠近水之都的不少海上轨道已被冲散，但那道高挑修长的身影自城池高处落下，第一眼就找到了正确的落脚点，她没穿那件碍事的斗篷，风浪暴雨对她毫无影响，墨蓝长发在身后海浪般拂动，她沿着海上列车的轨迹以人类不可能有的速度一路狂奔。

　　之前的踌躇浪费了太多时间，想必海上列车已经逼近司法岛，容不得她再作任何拖沓。

　　一个大浪毫无征兆打来，莎撒湛蓝色眸子缩了缩，硬生生刹住脚步。

　　大雨倾盆，漫天水声中似响起巨兽的怒吼。

　　耳鳍轻巧一动，捕捉到混乱争吵中的只言片语，莎撒愣了愣，“你们……不想我去？”女人皱眉，“我不会输的。我知道我的状态，我也知道屠魔令是什么。”

　　她在风雨中和那些巨大的声音起了争执，双方在当前都没有意识到这有多不可思议。

　　不知道哪个声音说了一句什么样的话，莎撒忽然一滞。

　　“为什么、要去……？”她重复那个问题，却更像茫然的自言自语。

　　是了，为什么要去？就算他们的目的地是有去无回的司法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画面在脑海里自动浮现，她想起树下眨着眼睛看她的男孩，叽叽喳喳不厌其烦地反复问着大海上发生的故事，想起他被按在罗格镇处刑台上时露出的笑容，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照亮他眼中星辰大海，想起他咧高的嘴角、脆生生黏糊糊不依不饶长不大的口吻，他跟她说，到那时候，莎撒就来我的船上，做我的同伴吧。

　　“……对不起。”最后她这样说。

　　她不关心奥哈拉的历史学者所掌握的颠覆世界的秘密，不在意古代兵器冥王最后落在谁手里，也说不上来关于那些声音所质问的问题的答案。

　　“——但我知道我必须去帮他。”

　　没有理由，也不需要。

　　暴风雨中的大海似是被惊到般诡异地沉寂一瞬，尔后陡然翻腾起比水之诸神更为疯狂的巨浪！

　　怒涛汹涌之中，女人露出鲨齿，苍白指骨握紧了骸骨匕首。

　　“时间紧迫，请你们、不要阻拦。”

　　与此同时，已然陷入一片混乱的司法岛。

　　“喂给我走快点！！”

　　通往正义之门路径的螺旋阶梯，脸上戴着怪异皮套的阴鸷男人一手揪着高个女人的黑发，后者双手都被海楼石手铐锁在背后，容色狼狈灰败，男人扯得她踉跄也不甚理会，一路走着恼羞成怒地骂骂咧咧。

　　“该死！到底怎么回事！？居然让海贼进入这里……”

　　他一心只想着赶紧通过正义之门，看也不看从怀里抓了一只电话虫摁下通话键气急败坏地命令道，“喂，全体听令！CP9，你们到底在干嘛！？已经有一个海贼混进这里了！听到了没啊喂？至少给我一个回复啊！！”

　　男人手下用力，罗宾被他扯痛下意识抬眸去看，视线瞥见那只电话虫时蓦的睁大了眼！

　　“等等！”她抗拒对方的力气停住脚步，声音逐渐染上无法控制的惊恐，“你手上的是——！？”

　　“哈？”CP9现任指挥官斯潘达姆低头看向自己手上的小玩意儿。

　　“诶诶诶诶诶！？黄、黄金电话虫！！？”

　　他摁下的不是他以为的小型通讯电话虫，而是能够开启无差别打击军事活动【屠魔令】的黄金电话虫。

　　不论司法岛上后续怎样乱作一团，这一荒谬失误造就的屠魔令许可指令已迅速传至海军总部，马林梵多内立刻响遍刺耳的警报声！

　　“银电话虫收到信号！【屠魔令】发动！”

　　“攻击目标是——？”

　　“是司法岛！”

　　“马上与目的地附近的五名中将取得联系。”

　　“这个距离的话，从本部派兵力去会更快。”

　　“马上让十艘军舰做好出击准备，召集五名中将，快去！！”

　　“是！！”

　　“——总部是这么命令的啊。”

　　驻守伟大航路支部的中将鼹鼠挂断电话虫，回过身挑起一侧眉瞥向房间里的不速之客，“如你所见，雅恩上校，我这就要出发执行任务了。”

　　侧坐在中将先生办公桌上自说自话把玩一个小摆饰的女人笑得眉眼弯弯，“啊是吗。”

　　鼹鼠的心情正如发黑的脸色一样非常不好。

　　眼前这个女人来路不明，行事乖张，少有人见识过她有什么实打实的本事，入职没几年啥功劳也没就坐到上校的位置，好端端的擅离职守从总部跑出来居然还挂了个例行巡视的名号。

　　阿拉巴斯坦王国动乱后她不知怎么就一路巡航到了自己驻守的支部，美其名曰“视察工作”，赖在这儿住了半个月，每天笑嘻嘻地跟他打太极，瞎子也知道她别有所图。

　　不过现在，不管她打的什么算盘，自己都没义务奉陪了。

　　这么想着，鼹鼠哼了声一甩大衣朝门口走去，“在下这就出发，上校请自便吧。”

　　雅恩半眯着那双深红色狐狸眼，蓦的将手里摆件磕上桌面，“稍等一下，中将先生。”

　　鼹鼠一把拉开房门，正瞧见她那个惹人厌的怪胎副官挡在门口，而他的几名亲卫端起枪正对这家伙太阳穴，神色一个赛一个紧张。

　　中将先生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冷冷瞪过去，副官臭着一张电话虫的脸面无表情与他对视。

　　“……雅恩上校，你这是什么意思？”

　　谁都能听出鼹鼠话语里的火.药味儿，这位从二十年前就坐上中将位置直到现在的中坚海军，表面是温文尔雅的正派人士，骨子里的杀伐果决气魄却不比任何人少。

　　而那个女人就那么逆着光坐在那里，妩媚面庞落了阴影，那高深莫测的笑容也似模糊，只一双深得压抑的红色眸子眸色沉沉看过来，像两汪污浊的血。

　　“机会难得，屠魔令任务也带上我去，怎么样？”

　　“……啥？？”

　　……

　　司法岛事件，世界□□历史上一等一的丑闻，特殊机关CP9押解恶魔之子妮可·罗宾进入正义之门前，遭遇草帽海贼团半路拦截，大闹司法岛，最后居然真的成功把人抢走。

　　而那之后炮轰了整座司法岛的屠魔令，在少数知情人圈子中更成了荒诞中的荒诞，如阿拉巴斯坦王国时一样，世界□□严令封锁消息，将真相永远留在了那一天的司法岛上。

　　“喂喂，开什么玩笑！”

　　被揍成猪头的斯潘达姆自中将道伯曼的军舰上俯瞰，指着那只不知何时混入海流、渺小得不值一提的羊头帆船大呼小叫，“你们准备让他们就这样逃跑吗？既然如此，干脆连着妮可·罗宾一起炸飞好了！！”

　　正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无视大将青雉命令，根据指挥官指示，十艘军舰齐齐将炮口对准深陷包围的黄金梅丽号，全员，准备炮击！

　　“他们瞄准我们了！”乌索普向所有人吼道。

　　娜美迅速辨别方向，“右转迎风朝东行驶！”

　　“不行，”索隆回复，“四周都被包围了！”

　　“……不可能击不中这艘船的。”最后弗兰奇这样说。

　　“等一下！”山治扒着船栏忽然道，“你们看那边！”

　　像冥冥之中有什么感应，梅丽号上的所有人在那一刻停下动作，顺着厨子指着的方向齐齐转了视线瞪大眼睛看去——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从天而降扔下一块木板，不规则的形状，焦黑的边缘，似乎从某个爆炸现场随手扯下来，最多容得下不到十个人站立，就这么哗啦一声落在海面。

　　然后，自木板落下的同一个位置，跳下来了一个人。

　　墨蓝的发，湛蓝的眼，高个女人一个超级英雄式单膝落地，周遭飞溅的水珠映衬着她五官精致没有表情的脸，隔得很远她背对着梅丽号上草帽一伙，反手抽了怀里三把匕首，一把色泽纯白鱼尾弯弯，一把形状妖诡锋利异常，一把样式古朴镶嵌骷髅，指尖勾着三条细线将三把骸骨短刀横向甩了出去！

　　“什么什么？”浑身无力的路飞躺在甲板上动弹不得，就听见船上其他人一个个倒吸冷气的声音，好奇的要死也只能勉强动一动脑袋，“发生了什么？？”

　　“骸骨匕首！”中将鼹鼠一眼认出，“总部关于扬波之女现身的情报居然是真的……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扬波之女，恶名昭著的女魔头，喜怒不定，以人为食，容颜不老，比海贼王罗杰更早出现在悬赏令上的家伙，如果不是她现在仍行踪不定地活跃在伟大航路，大多数海军甚至以为那些操纵风雨摧毁军舰的故事不过是老一辈人以讹传讹的谣言。

　　而现在鼹鼠正亲眼看着海浪在那个女人丢出的三把匕首上汇集，传说变成现实的冲击感令他过于震惊，以至于忽略了站在他身侧的雅恩不正常的安静。

　　匕首末端聚集的海浪越来越重，自双手开始，肢体正不可控制地转向白骨，很久没有像这般疼痛钻心，莎撒皱起眉，深深吸一口气，最后下定了决心。

　　“喂、路飞！听得见我说话吗？”

　　努力转动脖子的黑发少年一愣，“……莎撒？”

　　嘴角上咧直到耳根，森白鲨齿咬紧牙关，女人狰狞面孔毫无美感可言，波光粼粼的眸子深处闪动的颜色却堪称温柔，声音沙哑，像破碎的雨。

　　“带着你的船和同伴往前走，不要回头，不要看我。”

　　她这么说着，不再刻意压制蠢蠢欲动的力量，包围梅丽号的军舰形成了一个圆，而现在那个圆自内向外反自然地掀起一圈海啸似的巨浪，威势堪比数小时前造访水之都的水之诸神，隐约间仿佛能听到海底巨兽的怒吼，女人左半边身子毫无征兆烧成一片深蓝色火焰，透过迅速褪去的火焰星子，能清楚看见那一半身体已然成了苍白的枯骨！

　　十艘军舰上全部海军目瞪口呆，没有人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上一秒他们在执行严酷无情的屠魔令，所有炮口对准渺小的海贼瓮中捉鳖，这一秒他们半辈子都没见识过的巨浪便以摧枯拉朽之势朝甲板上掀了过来，海浪声过于巨大以至于耳边好像什么也听不到，其中一名中将在之后的行动报告中写道，那一刻他好像感受到了万物的愤怒，坐到这个位置他见识过无数风浪，但那个时候，他真的毫不怀疑自己会死。

　　可他最后没有死，还写下了那封报告。

　　因为在那巨浪砸下来之前，有什么无形的力量突兀而至，将之凭空绞的粉碎。

　　碎裂的海水从天而降，像下了一场疯狂的雨。莎撒站在那雨中，原本漂亮冷淡的脸孔面目全非，半边白骨半边鲨齿，她撑大了完好的那只眼，好像看清宿命一样透过雨幕看见了正对面的军舰上、另一个半边肢体成了枯骨的女人。

　　霜白长发，深红色眼，她知道自己认识那副眉眼。

　　为了掀起海浪她丢了左半边身体，为了绞碎海浪她丢了右半边身体。四目相对，她们好像互相缺失了一部分，又好像彼此就是互相缺失的那部分。

　　莎撒从来没想过雅恩为什么还能活着。

　　可是她怎么能够忘记呢？安德鲁那么恨他，是因为她亲手杀死了他最爱的船长。

　　莎撒亲手杀死了雅恩，雅恩怎么可能活着？

　　——除非，她，变成了【她】。

　　雅恩无视身侧倒抽一口气的中将鼹鼠，隔得远远，半边妩媚面孔冲海中的女人勾起一个微笑，高深莫测，一如既往。

　　莎撒的大脑一片空白。

　　轰的一声，不知道哪艘军舰的指挥官突然清醒，杀伐果决地下了命令要炮击海中央那个怪物，炮弹朝这个方向飞来，女人却像失去感知一样动也不动。

　　“危险！！”娜美惊呼。

　　不光是她，梅丽号上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又惊又怒。

　　然而出乎意料，全部炮弹居然没有一颗击中，砸落在木板周围的海面掀起一阵波动。

　　“你们这群笨蛋都瞄准哪了？！”

　　“是炮弹自动偏离轨道！”

　　“别找那些奇怪的借口！”

　　“是正义之门！正义之门什么时候关上了！？”

　　司法岛周围海流特殊，其后那扇巨大的正义之门对之具备巨大影响，现在突然关闭，大量海水无处引流，自发地重新形成无数巨大漩涡，炮弹因此打偏，贴紧的十艘军舰甚至发生剧烈碰撞，爆炸四起，一片兵荒马乱。

　　“啊，总算赶上了。”上船前关掉正义之门门阀的厨子先生点了根烟，深藏功与名。

　　“别高兴太早，”索隆提醒所有人，“漩涡对我们来说也是大问题。”

　　事实的确如此，如此复杂海流，梅丽号尚可以坚持，那块破木板却不行。

　　一个大浪打来掀翻了木板，莎撒神思恍惚站立不稳，居然就那么直直掉进了海里。

　　海水曾经是她赖以生存的事物，如今触碰到暴露在外的白骨却带来锥心刺骨的疼，女人径直朝海底沉去，视野朦胧，她满眼能看到的只剩下一片深沉的红。

　　那是人类的血的颜色。

　　好像有什么声音远远地传过来，耳鳍下意识地颤动，捕捉到那些越来越响的音节。

　　“莎————撒————”

　　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的黑发少年，浑身上下一根手指都动不了，非叫唤着要索隆乔巴几人撑着他到船尾，趴在船栏吼得声嘶力竭。

　　白骨面容恢复如初，听清楚少年声音的莎撒惊醒似地睁大了眼！

　　他在叫她的名字。

　　遮蔽视野的全部血色登时褪得干干净净。

　　该怎么形容呢？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呢？

　　她原本以为，再也不可能找到值得依靠的落脚之所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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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莎撒：超级英雄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