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扬波之女》孤羽成舟

23、火焰的死亡

　　很突然的，战场上的空气出现了变化。

　　隔着茫茫冰海，从处刑台下方掉进冰洞的军舰残骸与战火中央的鲸鱼海贼船中，有两个不容忽视不可甚解的存在正缓缓地、不容抗拒地朝对方走去。

　　很难形容被她们擦肩而过时的感觉。那些不自觉战栗的海兵与海贼这样想。

　　那种动弹不得、呼吸停滞、手脚发抖的感觉，好像是因为什么无形的东西受到了震慑，但又和霸王色霸气的气魄震慑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当你乘一叶小舟飘荡于望不见尽头的海面，举目四望不见活人，却有一头来自深海的深海海王类从你身旁经过，仅仅只是吻部浮出水面造成的风浪就打翻了你的船，当你掉进海里往下沉沦时看见了对方还没有来得及浮上去的一只眼睛，你不确定这庞大的生灵有没有看见你，更无从得知祂有没有对你怀抱恶意，或许祂不过正好经过，就像你无意识地从蚂蚁身边走过，从来只是为了“走过”本身，对于蚂蚁如何并不关心。

　　于是你本能地感到恐惧，对于深海，也对于这不可理解的生灵。

　　那两道身影所过之处，时间就好像突然停滞，不知道谁按下了暂停键，人们的声音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了，就如同海浪一层接一层打了过去，寂静在战场上飞速地传染。

　　当绝大多数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几名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强者都敏锐地第一时间捕捉到了造就诡异死寂的源头。

　　“扬波之女……”战国皱紧眉头，“果然还是来了吗。”

　　处刑台正下方的赤犬环抱双手冷哼一声，冻住海面便退到岸边的青雉抓抓头发，至于总部城墙下人群中单手抄着口袋的黄猿，耸耸肩权当什么也不知道。

　　莫比迪克号船头，白胡子咧开嘴角，“还活着吗，那个犯下【禁忌之罪】的怪物。”

　　他的视线转到迎面朝扬波之女走去的白发女人背影，挑挑眉。

　　总觉得从前是见过这个人的，却说不上来为什么，一些具体的事情正逐渐变得模糊，就算刻意回忆，也只有源源不绝的空白掩盖某些存在过的记忆。

　　【女魔头】海姆达尔·雅恩能够成为海军本身便是一个悖论。

　　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消抹掉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只有大多数人、包括海军海贼都忘记那名曾经称霸一方、悬赏金34亿的女船长，【海兽】雅恩的形象才得以塑造。

　　她的来路不明是理所当然的，就像司法岛一役前就算是本部中将也不知道她到底因为什么能在短短几年间飞快升职，造成她升职的【功绩】本来便不足为外人道也。

　　女准将握紧手中的两把匕首，扯起一个扭曲的笑。

　　两个人已经离对方很近，雅恩望着那双冷淡透顶的湛蓝眼睛，眼中掠过不知意味的晦暗色彩。

　　四目相对，她们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苍白骨掌攥住的骸骨匕首两两相撞，湛蓝与深红的眼珠都倒映出对面人狰狞无比的脸孔，气浪自她们为圆心四散而开，风势掠过所有面露惊骇的人们，陆续有心理素质不过硬的人翻着眼白倒下去，整座马林梵多因为无形的伤害而悲鸣，岛屿外围的海洋掀起滔天巨浪，万物在发出愤怒的吼声，冻住月牙型湾口内部整片海洋的冰层发出令人牙酸的破碎声，就像大地断层陷入裂谷，那两人脚下冰面竟硬生生从中横裂一道断口！

　　视线下移，入目是冰下的海水，雅恩与莎撒心照不宣，同时撤力，只见着匕首刃口横擦而过造成的火星一闪而逝，两道高挑身影不约而同一个纵身直接跳进海里。

　　与此同时，躺在破裂甲板上的路飞指尖一动，睁开了眼睛。

　　“战国，你还是借用了那个女人的力量。”

　　处刑台上，卡普两手抱在胸前，瞥眼看向身侧的海军元帅。

　　“计划里我们没有多余的战力分给扬波之女。”战国口气淡淡的，“虽然【海兽】和扬波之女都是一类货色，但只要她们互相拖住，对我们的行动就不存在威胁。”

　　卡普哼了声，却再没开口说话。

　　他们没有刻意压制声音，跪在两人身后刀下的艾斯听得清清楚楚，对于那些内容有些疑惑地皱眉，然而下一刻，耳边响起的声音和视野中出现的身影夺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断成两截的军舰船头上站着的黑发少年，标志性的草帽挂在脖子后面，在看见处刑台上的那个人的时候，他稚嫩的五官立刻露出了一个毫不掩饰的笑容，是那种只有橡皮人体质才能做到的、一直咧到耳朵根的、把所有欢喜好感都最大程度化表达出来的笑容。

　　轰的一声，不知哪一方人马的炮火在他身前冰层炸响。

　　路飞深吸了一口气。

　　“艾————斯————！！”

　　这一声大吼带来了一个全新的节点。

　　蒙奇·D·路飞，以及来自海底大监狱推进城身份不一的囚犯，是战场双方都没料到的变数。

　　在黑发的少年借着各路人马掩护一马当先朝处刑台冲过去的时候，海贼新人草帽小子是革命军首领【龙】的亲生儿子、海贼王儿子【火拳】艾斯结义兄弟的新闻，也经由元帅战国亲口承认后，被转播镜头另一面的报社记者一字一句记录、传遍了世界各地。

　　这个时候，马林梵多战场正下方的水中。

　　双腿重新变成纯白鱼尾，莎撒径直朝深海下潜，待到了人类身躯根本无法支撑水压的深度，她翻卷身形看向对面，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去都保留着人类特征的红眼睛女人也正笑着看她，不仅能在海底呼吸，甚至经受得住海平面下五千米的水压。

　　女人将手里的匕首横到眼前，微微眯起了深蓝色的眼珠，蓝火自转化成白骨的手臂一路往上烧，半张面孔随着泯灭于海底的火星转为骷髅，在这个过程中自更深处的海底传来某种巨大无比的声音，如果人的耳朵能听见，任何人都不会认为那会是属于人类的声音。

　　那些声音里面息着来自深海的冷与黑暗，宏大而又带着时间赋予的沉重，自我意志使得声音本身具备鲜明的个体特征，【祂们】一个接着一个开口说话，放眼望不见边际的身形掠过海中水波，深海没有光源的生活环境造就了怪异的长相，长久的寿命带来了不输于任何种族的智慧，而现在这些近乎海底神明的存在应和着同伴的呼唤而来，从无边黑暗中展露真正面目。

　　恶鬼的同族，只栖息在海底与无风带的巨型海王类。

　　[又是那个灭族的小丫头吗……]

　　[这一次呼唤我们的声音有两个啊。]

　　[我们的血和人类的血，闻上去真是混乱。]

　　[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同伴已经很少了……]

　　[选择吧，无论你我站在谁的那一边——]

　　[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才是我们承认的同族……]

　　那些巨大的声音互相说着话，然后逐渐分成两拨，一方停在了白尾人鱼的身后，另一方却选择了深红眼睛的人类。

　　“果然。”莎撒沉着眼，鲨齿间吐出低哑的字句，“果然你不仅掌握了再生的习性，连和同类沟通的能力也……”

　　“如果不是这样，这二十年时间关于我的情报你怎么会一点也不知道？”雅恩轻笑，半边脸孔皮肉消失化成白骨，说话时口中冒出一串水泡，“两边实力不对等的话，就不好玩了不是吗？”

　　轰，海面上方有岩浆坠落水中，将深海里的天空染成血一样的暗红。

　　这一天注定为历史所铭记。

　　全球销量领先的世界报社将这场白胡子海贼团与海军本部之间的战斗称为【顶上战争】，这个大小报纸从各种意义、各种角度争相报道的【大事件】是继海贼王处刑后又一个时代的转折点，然而，世人所不知道的是，同一时间，同一地点，马林梵多正下方距离海平线五千米远的深海海底，有另一场可怕的战争无声地开始又结束。

　　属于海王类的战争。

　　利齿的撕咬，身体的冲撞，海流对海流，刀尖刺刀尖，巨兽和巨兽，半边骷髅的人鱼和半边骷髅的人类，相似的招数不断在对方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伤口，旧的伤口愈合，新的伤口出现，循环往复，似乎永无止境，毫无意义。

　　然而恶鬼一族的自我治愈能力并不是无限的。

　　为什么受到诅咒之后这些来自深海具有伟力的生灵会不断衰退、甚至整个种族逐渐消亡？身躯白骨化和皮肉恢复的过程不仅会带来常人不可想象的疼痛，一旦能力使用超过一定阈值，也即是带来的伤害足够瞬间致死，那么这个肉.体朝骷髅转化的过程便是不可逆的，是连恶鬼的能力也无可奈何的。

　　那么目的就很明确了。

　　双方实力相当，其余海王类只提供少许帮助，却不会真正为此卷入过激的战斗，即便在海中莎撒的体质占据优势，先前因为诅咒受到的一系列伤害、包括将血与寿命赠给路飞也都造成了很大程度的消耗，无论是她还是雅恩都没有办法亲手置对方于死地。

　　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谁先一步为了发挥更强的力量越界。

　　只要有一方越过阈值，另外一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静静观看对手的死亡。

　　兹啦一声，腰腹处的衣物被划开一道痕迹，左半边尚存的皮肉蓝血飞溅，右半边白骨留下深刻痕迹，莎撒尾巴一卷向后撤开距离，手腕一翻，细线过处勾动海流，骸骨匕首回到手中，因为伤口恢复传来的疼痛微微蹙起眉头。

　　女人那张被鲨齿与白骨扭曲的面容满是阴翳。

　　雅恩在海中无限接近于恶鬼本身的巨大力量超乎了她的想象，就像那时说的，她们如今根本就是共享着同一条生命，没有外力干涉很难真正分出胜负。

　　她握刀的指骨紧了紧，正要再冲上去，耳鳍却微微一动捕捉到了什么。

　　莎撒和雅恩的见闻色霸气都是属于范围感知的类型，作为海王类前者能感知到的范围和声音就更远更多，而现在，有零碎的对话声正从五千米上的陆地传进她的耳里。

　　“白胡子，还有称呼白胡子为老爹的你们，终究也不过是上个时代的失败者。”

　　“住口！老爹给了我们活下去的动力！你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懂得他的伟大之处！”

　　“人如果不走正道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艾斯！别上当！！快回来——”

　　湛蓝色的眸子狠狠睁大。

　　几乎是不经过任何思考的，莎撒尾巴一卷转身就朝上方游去！

　　“嗯？”雅恩挑挑眉，指尖勾动细线牵引末端匕首直追白尾人鱼的身影，“亲爱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莎撒头也不回，论海中游水的速度除了真正的人鱼她不会输给任何种族，全速往上游的同时左右移动躲过四周围拢而来意图束缚的细线，至于匕首造成的伤害她根本不加理会，任凭刃尖撕开皮肉，伤口血流如注又伴随剧烈疼痛快速恢复，目的地只有上方隐隐透出的那一点海面之外的微光。

　　眼看着那道白影越游越远，围拢在此处的海王类巨大的声音开始窃窃私语，雅恩却并没有任何追赶的打算，她只是反手收回刀，驻留于深海中仰望着那一点白色越来越小直到完全看不见，皮肉逐渐覆盖白骨，她妩媚柔美的面容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些莎撒全部都不知道。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声音疯狂回荡。

　　——错了、都弄错了！！

　　此时此刻她身在此处，本来就是一个不被允许的错误！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为了什么卷入人类纷争的战场？

　　为了和雅恩战斗吗？为了抢回匕首和恶鬼的身份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从始至终，她的理由从来都只该有一个。

　　是为了路飞啊。

　　是为了帮助路飞救他最重要的哥哥艾斯啊。

　　可是、可是，从来到战场到现在，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你们这群渣滓海贼，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这个时代的名字——是白胡子！！”

　　不、不要……

　　“海贼王罗杰，革命军龙，你们的血统本身已经罪无可赦。”

　　“艾斯！艾斯被烧伤了！！”

　　停下、停下、住手！！

　　“谁都可以逃走，只有你们兄弟绝对不行。”

　　“看着吧。”

　　不！！！

　　摆动的鱼尾原本泛着薄纱般的星光，这一刻却全部化为狰狞尾骨，伴随着叫人心惊肉跳的嘎吱声推动扬波之女破水而出，墨蓝长发自风中扬起，她苍白的骷髅面颊仅剩下唯一的右眼。

　　“路飞————！！”

　　她声嘶力竭，却只看到火焰的残烬消泯于空气，燃尽的生命纸成了扬洒而去无意义的尘埃。

　　【火拳】艾斯，在弟弟路飞面前，被大将赤犬击穿了胸膛。

　　而萨卡斯基紧接着朝路飞举起了岩浆构筑的拳头。

　　那场景倒影在莎撒眼底，湛蓝色眸子缩成了针尖。

　　落地鱼尾成了双腿，她不顾一切地朝那个方向冲去！

　　不、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

　　那个鼻尖长着雀斑的大男孩从路飞身上滑落，毫无生气地倒下去时脸上还残存笑意，背后巨大的伤口飞溅几滴殷红的血珠。

　　然后莎撒听见了、路飞发出的不似人类的惨叫。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应该说过，兄弟二人一个也别想逃掉。”

　　与人群擦肩而过时有谁痛哭失声，视野尽头灼热岩浆滴落地面，赤犬的阴影笼罩了原地失去意识的黑发少年，可是莎撒竭力伸出的苍白指骨却还差了绝对性的最后距离。

　　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她看见比鲜血红得更厚重的岩浆，遮蔽了视线所及全部的光。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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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旗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