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扬波之女》孤羽成舟

11、诅咒之岛

　　这座岛的名字叫作门达尼所罗。

　　岛上流传着伟大航路最著名的英雄传说，住着四海最会唱歌跳舞的金发姑娘，这里走出去的吟游诗人将故事传播，优雅的竖琴声不如他们的歌喉深情美妙。洁白的橄榄花开遍国土，特质奶酪香气飘过小巷，隔着一片风暴之海它与航运中心七水之都遥遥相望。

　　小岛靠海的贸易之城有一座著名的广场，重大的节日里店主们贱价贩卖肉与啤酒，金发碧眼的女孩小伙们在这里跳起民族舞蹈，嗓音最动人的诗人们现场谱曲填词，拨动竖琴将他们的故事唱成歌——就如同今天一样。

　　【听，声音伴随光芒
　　此刻佝偻的月亮已落下
　　在黎明，金发的勇士踏上细沙
　　命运的穹隆升起在他头顶
　　他的世界是海上的魔法
　　充满了国王，狼群，从不宽恕的宿命
　　还有那众神咒语的恐怖
　　夜与昼，水与火
　　色彩与金属，王女与爱恋
　　长矛与水妖的九颗心脏
　　为了吟唱记忆或颂歌
　　他铸造又一个传世的神话
　　听，他的名字将传播四方——】

　　除了必不可少的竖琴，小巧的里拉琴与阿夫罗斯管更增添一剂明快的音调，欢声笑语愈发响亮，自发聚集来的人群也越来越多，人们穿着雪纺的衣衫，佩戴金子做的橄榄叶，面孔上发自内心的笑容传递着一种力量。

　　环绕广场的小店都是历史悠久的酒馆，露天的花藤椅上坐着的年轻人们痛快地碰杯，他们大都五官明艳深刻，长着一头鬈曲浓密的金发，因此才衬得中间的外乡人特别明显。

　　那真的是个好看得很扎眼的女人。

　　墨蓝长发，湛蓝色眸子，白色无领的修身呢子风衣，纯黑高领羊绒衫，深色长裤与高筒低跟的皮靴，腿搭着腿优雅安坐的女人晃着杯子里的威士忌，入乡随俗戴了顶橄榄花的枝叶桂冠，华丽而雅致的金叶子正好压住耳朵，五官精致，表情冷漠。

　　“嘿，外乡丫头。”

　　一只盛满扎啤的木杯不轻不重敲在手边的桌子上，女人湛蓝眸子冷淡地瞥过去，就见酒吧的老板，一个肩宽背阔的暗金络腮胡汉子在对面坐下，冲她戏谑地挑挑眉。

　　“你那双漂亮眼睛都快长在尼克那死小子身上了，他是不是很帅？”

　　莎撒又看向广场中央被姑娘们簇拥着求舞的青年，高挺修长，面容俊美，衬衫挽起露出肌肉弧度优美的小臂，金色的发好像阳光倾泻在肩头，更要命的是他还长了一双金色眼珠，像液态的黄金在深邃的眼窝里流转，浑身上下透露出逼人的贵气。

　　吟游诗人们高亢的声音唱着，听，希律斯之子尼古拉斯，他的名字将传遍四方——

　　她没说话，老板也不觉尴尬，自顾自感慨起来，“相当初他还只有那么一点大，”他比了个高度，“如今竟已长成受勋的勇士，要出征前往讨伐海怪拯救王女和国家了……”

　　莎撒挑了挑眉。

　　她忽然开口问道，“为什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令老板一愣，“嗯？”

　　莎撒转头与他对视，喝得醉醺醺的汉子，满脸都是幸福平静生活造就的安定与自信，音乐声歌唱声姑娘小伙的欢声笑语充斥周遭，空气里飘荡食物的香气，这样欢快的氛围，让人无法将之与这个国家的现状相联系。

　　——就在三天之前，一只生有九个蛇头的变异巨大海王类自王宫掳走了王女百丽儿、也是现任国王唯一的子嗣，甚至这之后仍潜伏在岛屿周围随时威胁着王国与百姓的安全。

　　所谓的巨型海王类，和近海平面的那些海兽可不是一个级别，它们完全是潜伏于深海的恐怖怪物，身型上不可逾越的差距足以抹杀任何个体拥有的所谓力量。这样反常地刻意针对一个岛国，堪称灭顶之灾。

　　可是这里的人们看上去那么快乐，快乐得又那么平常，好像举办的不是送勇士尼古拉斯出征的鉴别礼，而是已然打败海中巨怪的英雄尼古拉斯与王女百丽儿的婚礼。

　　莎撒看着对面男人的眼睛，出口的问语缓缓咬着一字一句，“王女生死不明，国家安危不定，你们为什么，这样开心？”

　　酒馆老板不以为意地笑起来，“伟大航路没有人不知道，我们门达尼所罗是杀死海怪的勇士建立的国家！我们不依赖海军，不畏惧海贼，我们全民皆兵，每一个国民都流淌着战士的血！”他打了个酒嗝，“尼古拉斯是王国比武第一的勇士，他一定会再现先祖的神话，杀死海怪救回王女，从老陛下手中接任王位，我们的新王——就在眼前！”

　　好像映衬着他的话语，有十多岁的男孩女孩们雀跃欢快地跑近这里，同样是金色灿烂的发，长满雀斑的稚嫩脸颊笑容满溢，争先恐后地将怀里捧着的橄榄花献到莎撒面前。

　　“外乡姐姐，不要这么不开心，尼克哥哥和百丽儿殿下的婚礼一定也会邀请你！快拿一束花、笑一笑吧！”

　　老板不由开怀地哈哈大笑，“看到没有？”他指着那些眼神明亮似有火光的孩子，“这些小家伙，眼里永远看得到明天！”

　　的确如此。

　　他们和这里的所有男女老少一样，眼中满是自信，充满了莎撒无法理解的莫名力量。

　　那样的表情，就好像从不知绝望为何物，满心满眼相信着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

　　湛蓝色眸子缓缓转深，女人薄薄的唇瓣一开一合，吐出锋利直白的话语。

　　“——疯子。”

　　几乎是她说出这句话的同一秒，周围所有的场景，画面色彩声音气味以及身体能够感知触摸到的一切，全部如同摔落地面的镜子一般碎开无数裂痕！那些痕迹横裂在一张张无忧无虑的笑脸上，宛如一道道狰狞的伤疤。

　　撕拉一声，有洁白的橄榄花瓣碎成薄薄的两片儿，飘飘扬扬脆弱不堪地落在地上。

　　莎撒是碎裂的世界中唯一完整的存在，她站起身来，没施舍裂成几截的酒馆老板与孩童一个眼神，而是以一种恒定的稳健步伐来到人群簇拥中金发金眼的年轻人面前，花瓣自她脚下碾过，换不来一丝一毫的怜惜。

　　这个叫尼古拉斯的青年确实长了一副很令人信赖的、沉稳又英挺的面孔，黄金色眼珠让他看人时带有与生俱来的高傲，然而时刻挂在脸上的温和笑意又能轻易令人产生好感。

　　可那张聚集了无数姑娘爱恋视线的面庞此刻布满了数不清的玻璃裂痕，割裂了所有的美感与温和气质，金色眼睛碎成一片片的金属渣，好像一尊摔坏的脆弱艺术品。

　　莎撒伸出手，指尖在青年面容上所有裂痕的交汇处、那黄金色的右瞳正中轻轻一点——

　　只听见不计其数的碎裂声叮呤咣啷在那一刹那同时响起，连带着以尼古拉斯为中心的全部世界都裂成满地碎片。

　　咔嚓，高个女人头顶的金色橄榄花圈片片碎裂砸落在地，声响清脆得一塌糊涂。

　　当虚假剥落，真实终于显现出本来的模样。

　　莎撒仍站在原来的地方，四周的地理环境分毫不差，可所有的景物已然天翻地覆。雅致通风的建筑、香气四溢的食物美酒、唱歌跳舞的快乐人们全部消失了，只剩下荒芜破败杂草丛生的土地，阴森森的潮湿雾气无处不在遮蔽阳光，视野所及的一切都灰蒙蒙的。

　　唯一不变的，只有混在草丛里野蛮生长的洁白橄榄花，以及若隐若现魂灵般的歌声。

　　【夜与昼，水与火
　　色彩与金属，王女与爱恋
　　长矛与水妖的九颗心脏
　　饥饿，焦渴，痛苦与梦
　　我在我心中蛇一样藏躲
　　我在我身上藤一样缠裹
　　我浑身颤抖只想要缄默
　　可黄金在天空舞蹈啊
　　它命令我放声歌唱——】

　　那声音再不像吟游诗人那般明快，更没有竖琴和其他乐器伴奏，它更像是空气，无处不在，于这片荒土之上鬼气森森地浅吟低唱。

　　莎撒缓缓沉下眼眉，握紧了风衣里侧的一把匕首，她嗅到不正常的湿气，耳鳍颤动着捕捉那琢磨不定的声音来源。

　　这座岛的名字叫做门达尼所罗。

　　它曾经是伟大航路版图上不可忽视的一颗明珠，却在十五年前毁于变异海王类的肆虐，岛上居民无一生还。更诡异的是，在国家覆灭国民绝迹后，这座岛周围突然被反常的雾气包围，当然伟大航路的气候本身便奇怪，但这样终年不散的雾气更像是一种人为的刻意拒绝而非普通的自然现象，更别提水之都原本修建的通往该岛国的海上列车轨道莫名损毁、针对其的永久指针也都在不久后纷纷失效——这座岛便这么凭空消失了。

　　曾经被誉为橄榄花圣地、勇士之国的门达尼所罗，如今已成了故事里的诅咒之岛。

　　当然，这十五年间不是没有胆大的出色的航海士领航船队、或是不知情者倒了大霉误打误撞涉足岛屿，然而这些人的下场往往非死即伤，十之八.九都交代在了岛上，即便有侥幸逃脱的也都落下终身残疾，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没有一个肢体完好，同时变得疯疯癫癫歇斯底里，据说这些幸存者们经常重复一句话，说他们听见了地狱的歌声。

　　总而言之就是这座岛邪门得很。

　　莎撒在水之都待的这几年，便是一直与冰山合作，不断测算这座岛的具体位置。一旦确定了目的地，所谓的雾气与反常气候并没有办法阻止她登陆岛屿。

　　操纵天气，这不就是骸骨匕首拥有的力量？她能够肯定，这座岛上一定居住着一个同时拥有海洋生物血统和极高智商的家伙，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运用匕首的力量将整座岛藏起来、或者说将岛上的自己保护起来。

　　至于能控制并损坏精神、乃至造就幻境的歌声，想来应是某种恶魔果实的能力。

　　拥有骸骨匕首和海兽血统的能力者，相当不好对付。若是简单粗暴操控海啸淹岛之类，恐怕会被对方很轻易地逃脱掉。

　　女人的耳鳍又颤了颤，那些能令普通人见识天堂地狱生不如死的歌声便好像无效了，她也曾是能靠声音迷惑水手的海底生物，对此的抵抗力自然比普通人类好很多。

　　察觉到这一点，那歌声似乎停滞了一秒。

　　尔后，少女清脆无比的笑声代替它回荡，那样年轻动听的嗓子，真是天生就适合歌唱。

　　莎撒微微蹙眉，忽的眸光一凝，鲨齿咧开到嘴角，扬波之女面露狰狞的同时，攥紧骸骨匕首的苍白指骨便已划过圆弧朝后挥去！

　　湛蓝色曈仁竖立的野兽样眸子惊愕地一缩，匕首锋锐的刃面擦过少年少女的面颊，他们一前一后追逐着迎面跑来，虚无缥缈没有实体的身体瞬间穿透了意图攻击的高个女人。

　　莎撒愣了半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眨眼工夫她的面容便恢复了冷漠的美丽，握着匕首的手缓慢而自然地垂下，她回转过身，看向穿过她跑到前面去的两道幻影。

　　那是两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年与少女，欢声笑语嬉戏打闹，他们经过的地方都好像回光返照一样重新变回生机勃勃的国土，绿意芬芳的草坪与秀丽精巧的橄榄花，可他们一旦走远了，所有的一切便又重归荒土。

　　跑在后面的男孩子个头还要略矮，亚麻贴身的衣服外套着简易布甲，金色柔软卷发，尚稚嫩的脸庞嵌一双澄澈明亮的黄金瞳，赫然是还未长大的第一勇士尼古拉斯。

　　而他玩闹样儿追着的女孩，柳枝初抽条似的柔嫩身段，丝绸雪纺的、高贵简便的衣裙，繁复刺绣色彩雅致的披肩纱巾缠着细细白白的手腕，如同蝴蝶翅膀一样自她背后飞舞，笑声清脆得银铃一般，好像唱歌一样动听。

　　蓦的，女孩停住脚步，衣裙纱巾因为她转身的动作旋转出迷人的弧度，她金色及腰的长发好似流动的阳光，青涩得尚未长开的眉眼恰如她额角别着的橄榄花那样纯白无瑕，略弯起的眼睫，颤动的长长睫毛，天生自带笑意的微翘唇瓣，还有那浑圆湿润的、暖融融的新生太阳似的橘子色眼睛。

　　笑声愈发清脆，连带着一度消失的歌声又一次出现，每个字每个音都咬得格外用力。

　　【听，声音伴随光芒
　　晨风总是吹过你我的脸庞
　　好像橄榄花永远散发芳香
　　春日的风会滑过指尖
　　夏季的雨总浮着花香
　　秋天的月落到眉眼间
　　冬夜的雪敲打了门窗
　　你的双眸让风花雪月黯然无光
　　我这样爱你，诚如往常——】

　　歌声渐响，唱歌的口吻却又变了，像什么细细的丝线不上不下吊着，温柔而小心翼翼地克制。莎撒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着了那唱歌人的道儿，她只在看清那面容的瞬间没有缘由地明了了对方的身份——门达尼所罗王唯一的孩子，王国明珠，王女百丽儿。

　　被雾与传说锁在诅咒之岛的久远故事，正一点一滴地浮出真相。

　　与此同时，这座岛与莎撒所在的临海广场相对的另一个边角，一艘越过迷雾与风浪的潜水艇浮出水面靠了岸，映着笑脸形状的艇身滑开舱盖，为首的男人便从里面翻身出来，正式踏入失落的门达尼所罗土地……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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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就是你们想的那个人√
这段真的是纯原创，很短，走向也不难猜，但我自己觉得会有一点小惊喜（吓？）xp
虽然这章好像都在唱歌，但这故事应该讲得挺快，一结束咱马上接主线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