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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与草帽团的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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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在海贼船上过夜是什么时候的事,莎撒已经记不清了。
【变故】刚发生那段时间,她四处漂流浑浑噩噩,不登上任何岛也不与任何人类接触,偶尔经过船只听见些许只言片语,模糊地意识到曾经自雅恩口中听到的那些风云海贼一个一个地少了,后来便是海军处死海贼王的新闻遍地,她抢了艘船登陆罗格镇,在行刑现场遇见还是青年的香克斯,一来二去不知怎么就成了偶尔相聚喝上一杯的酒友。
再后来她四处搜寻一整套的骸骨匕首,为此帮过海贼也杀过海贼,在海军支部掀起海浪摧毁军舰,在水之都控制水位线加快水之诸神退潮的速度,海军之间盛传她冷血残忍,但她本质上追求的只是利益和情报,大部分时候都会避免冲突躲进无风带,除非有时候饿得太狠,才会主动偷袭杀人吃肉。目睹她满嘴人血的海兵无不惊恐,说她是恶鬼是怪物,她不在意被厌恶,只感到迷惑。
“我们主食人类,就好像你们吃肉吃鱼一样正常。”有一次她这样对香克斯说,“但现在每次摄食脑子里都会有什么声音,告诉我那是不对的,是不可以的。以前从没有过。”
红发男人扔给她一瓶威士忌,笑道,“毕竟你现在也算半个人了。做人的感觉如何?”
她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我不喜欢。”顿了顿,又接着道,“以前我从不会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或者太慢,现在却总觉得时间过得好慢,一比较又感觉在埃吉尔号上时过得很快,我讲不上来……就是有些难受。”
然后红发那个小鬼看过来的眼神,莎撒觉得她一辈子也忘不掉。
他说,那是因为——你学会寂寞了啊。
“莎撒小姐?”
耳边的声音令莎撒一个激灵回神,她抬眸去看,气质优雅的黑发女人正对她微笑。
“试试看这件。”罗宾说着,将手里的衬衫长裤贴着莎撒肩线比了比,蓝黑眼珠掠过满意,“很衬你的瞳色呢。”
昨晚一场宴会闹得船上好几个人满身酒气,两个拼酒主力军更是重灾区,娜美罗宾便拉着莎撒洗浴一番,与她身材个头相仿的罗宾更主动提供了换洗衣物。
撞色拼接衬衫搭配简约哈伦裤,休闲感非常足,莎撒个子其实还要稍高,相对的却也更为瘦削,穿这一身倒是颇为合适。
罗宾轻轻扳过她的肩膀让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她与镜中的人视线相触,只一瞬便别过目光,退开几步转向微微歪头看她的女人。
“……谢谢。”她敛着长长的睫羽轻声说。
阿拉,罗宾指尖点点面颊,在害羞?
历史学家小姐弯弯眼睫浅浅一笑,“不用说谢,莎撒小姐穿这身很好看,倒是我要请你帮个忙。”她从床头柜上取了几本书,“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些带给船医先生吗?”
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且罗宾的笑和声音让莎撒很舒服,衣服料子也贴身而柔软,令她的整个神经都放轻松。
她没怎么犹豫地点头。
女生卧室和船医的保健室都在二楼,出门便能听见甲板上传来路飞和乌索普的玩闹声,经过厨房时山治百忙之中抬头冲她打了个招呼,莎撒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应声。尔后她在保健室门口停下,抬手扣门。
船医乔巴正在整理医书,努力地把每一本厚厚的资料塞进书柜,听见敲门声还以为是罗宾来将说好的有关医学的史料借给他,立刻放下手边的活儿颠颠儿跑去开门。
“罗宾!”他边推门边高兴地扬声,“昨天木头酿酒的故事我还想听——啊啊啊!!”
兴高采烈的小驯鹿一对上来人的蓝眼睛就是一阵惨叫,受到惊吓本能地想躲起来,结果慌慌张张跌跌撞撞一头就倒在摞得高高的医书堆里,那些没来得及整理的、整理了一半的各式资料于是轰的一声洒了满地。
莎撒挑挑眉。
她知道小东西怕她,昨晚上大家闹得开心,到后面迷迷糊糊神志不清也都放开了纷纷和莎撒开玩笑,只有这位船医小先生从始至终缩得远远不敢靠近。
其实也难怪。驯鹿和人类不同,嗅觉敏锐,闻得到她骨子里的血腥味,很清楚站在面前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
乔巴晃晃脑袋从书堆里爬起来,就见那个瘦高的身影自门口朝他走近,顿时吓得连变换形态也忘了,原地胡乱挥舞着两只小蹄子。
“你你你不要过来,我才不怕你,我我我——”
莎撒一手捧着罗宾给的书,另一只手把闭着眼瞎嚷嚷的小驯鹿从书堆里提了起来,随手放在了旁边的书桌上。
乔巴挥了半天啥也没发生,后知后觉地安静下来睁开眼,眨巴眨巴愣愣看着莎撒。
个子高高的女人环视一圈空空的书柜和一地乱七八糟的书,淡淡道,“我帮你。”
……于是不知怎么就变成两人一起理书了。
莎撒在整理东西方面有些奇怪的天赋,她对医学知识应该是一窍不通的,却仅仅只扫一眼便能迅速将各式医学资料分门别类,乔巴惊讶地发现她给每一本书都找到了最合适的地方,巨大的书架肉眼可见地井井有条。
在旁边负责递书打了好一会儿下手,船医先生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怕这个人了。
于是他小小声地问,“你以后会和我们一起冒险吗?”
莎撒一愣,从乔巴手里接过书的动作微微顿了顿,她不知道自己在面对模样天真的幼崽时会变得比平常温和,也没察觉反问的声调少了很多冷淡,“为什么这样说?”
乔巴不假思索,“因为路飞说了你是同伴。”
【头儿已经将你当作我们的同伴啦】
“你……你们很信任他。”她刻意忽略脑子里那些声音,敛着眼眉这样说。
乔巴从角落里捡起一本书,拍拍灰,“路飞一直是这个样子的。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别人要做什么。”
莎撒想小驯鹿说的是对的。
这个少年很特别,直率得有点傻气,面对问题却永远单刀直入一针见血。他第一眼就看得出一个人真正想要什么,而不会去思考里面有多少阻碍。他是个自由的人,他要他喜欢的人们也有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自由。
女人把最后一本书放进书架,顺手拍了拍船医先生帽子上的灰,乔巴抬头看她漂亮的蓝眼睛,脑海里都是一幕幕的回忆。
在磁鼓岛,他说自己没有办法和他们一起旅行,路飞跟他说,别啰嗦,一起走吧,于是他忍不住哭了鼻子,用所有的力气说好。
在司法岛,罗宾抗拒他们来救她,路飞跟她说,想听她亲口说她想活下去,于是固执冷漠的罗宾哭了,说她很害怕他们会厌倦了保护她,说她想活下去、想和他们一起出海。
对付CP9的时候,路飞好像冲动地只知道找路奇算账,打乱了全盘计划,可最后所有事实都证明路飞是对的,他们的船长独自拖住敌人最强的战斗力,为其他所有人完成分内之责争取到绝对足够的时间。
娜美说,那是路飞作为野生动物的直觉。
那么乔巴也愿意相信路飞这一次的直觉。
莎撒已转身按上保健室房间的门把,却听见小驯鹿在身后问她,“你想做的是什么呢?”
女人高瘦的背影似乎顿了顿,什么也没说便推门出去了。
迎面吹来一阵海风,温柔地拂起耳侧一缕发丝,刚刚还吵吵闹闹的甲板此刻空无一人,莎撒按在二楼栏杆的手止不住地收紧。
她想做的是什么?她想要收集散落各地的骸骨匕首,想舍弃人类的身份做原来的自己,可是然后呢?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
女人素来冷淡的神色透出些许茫然。
但她没能拥有太多困惑的时间,这伙海贼就没一刻是可以安静的,通往地下一楼的翻盖门被打开,路飞乌索普弗兰奇先后从里面爬出来,没清静多久的甲板立刻再次响起男生们咋咋呼呼的说话声。
莎撒看了会儿,大致情况是弗兰奇准备测试一台很有意思的新武器的功能,乌索普作为狙击手被拉来帮忙,路飞则纯粹看热闹。
就工匠风格而言弗兰奇和安德鲁很像,两个家伙都执着于先进武装,有时候为了一个奇怪的小功能会做出来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比如这个牺牲打击力射程极远的新武器,要莎撒来说根本没有多少实际用处。
路飞一如既往对新奇事物表露出极大热情,趴在船头大呼小叫,乌索普吐槽完武器的攻击力,转而倒是研究起加大射程的原理来,似乎准备将技术运用到自己的弹弓上。
这小子想变强。莎撒想。
水之都草帽一伙的动态她几乎围观全程,自然清楚乌索普和路飞的那场矛盾。
梅丽号的去留只是一个将问题摆到台面上的契机,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相较于船上的其他几人,他实在太弱了。
可弱小从来不是错误呀。莎撒朝船头笑嘻嘻回头看她的路飞挥手。弱小强大与否是天生决定的,没有人需为此感到愧疚。
——重要的是作为个体你追求的是什么。
雅恩处理相似的问题时是这样说的。
“没有人会责怪你的弱小。”红眼睛女人面对去而复返的船员仍旧微笑,“你选择下船,现在我们是兄弟,以后相见我们还是兄弟。但你如果选择留下,就必须证明你对这个团体的价值。谁不是横竖一条命?我没权利拿别人的付出为你的弱小买单。”
有所求,必有所担当。
莎撒蓦的一惊,意识到自己又不自觉回想和那个人有关的事了。
……她可能需要做点什么别的来分散精力。
于是等到了晚上饭点的时候,漂亮的高个女人已经把阳光号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了一遍,上至测量室图书馆资料分类,下至男生宿舍衣物换洗收拾床铺,愣是给平日生活毫无规律齐整可言的草帽一伙看傻了。
不是,这么干净的地方是给他们住的??
待一伙人吵吵闹闹吃完饭,莎撒不着痕迹地留在最后准备给收拾碗盘的山治打下手。
厨子先生心下惊讶她手脚麻利,嘴上也没点破,只迅速做了三杯特质的甜饮,绅士笑着请她帮忙带给罗宾和娜美。
莎撒便也不强求留下帮忙,在甲板上找到了罗宾,又爬上三楼敲开了测量室的门。
“啊,谢谢。”娜美接过饮料,侧身向门外的女人示意,“进来坐会儿吗?”
年轻女孩的笑脸好看又温暖,莎撒略一犹豫后点了点头。
“那帮家伙很吵对吧?”娜美给她找了另一张椅子,说的话嫌弃,语调里的笑意却货真价实,“真亏你有耐心帮他们收拾。”
莎撒没应声,她垂着眼看高脚杯里特调的威士忌,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
“其实你们都发现了吧,”微光粼粼的酒液倒映蓝色的眼珠,她的声音沙哑又轻,像雨水落上睫毛,“我并不是人类。”
娜美神色微动。
超乎寻常的游泳能力,惊鸿一瞥中咧到嘴角的鲨齿,还有长发间若隐若现的一对耳鳍,这个女人本身便拥有堪称非人的美貌。
——太明显了不是吗?
“路飞不关心我的过去,你们也是这样。”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指间一晃握了把骨白色的匕首,“严格来说我算是海王类的一种,这些刀的原材料,是我同类的尸骨。”
她像挑起刀锋一样挑起眸光看对面坐着的航海士,湛蓝色眼珠深邃得像两片海。
“你们很好。”她说,“我跟你们不一样。”
娜美觉得说这句话时的莎撒好孤独,于是她安静地给了女人一个拥抱。
莎撒在女孩的怀抱里睁大眼睛,那里面掠过无数无法言说的色彩与情感,最终,却终究沉淀成了波澜不惊的冷淡。
夜深,月光吝啬,无人得见。
男生宿舍里呼噜一片,乔巴在不知道谁的小腿谁的手臂压迫下呼吸艰难,迷迷糊糊地睁眼,却忽然受到惊吓一样张口要叫,在他发出声音前一只手敏捷地捂住了他的嘴。
半昏暗的房间里,蓝眼珠的高个女人弯腰俯身,竖起食指贴上唇瓣,对着惊魂未定的小驯鹿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她已经换回自己的衣服,将洗得干净折叠整齐的休闲装递过来,无声地比了个口型。
——帮我还给罗宾。
乔巴愣愣地点头,却在莎撒起身离开时揪住了她的袖子,女人垂眸看过来,小小的船医露出一点害怕的神色,手却仍不肯松开。
莎撒轻轻地叹息一声。
她动作温柔地揉了揉乔巴的脑袋,尔后不容置疑地用力,轻而易举把袖子扯了回来。
推门之前,她最后看了眼男人堆里睡得七歪八扭的路飞,少年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神态天真不设防,幸福地吹着鼻涕泡泡。
她真正想要做的是什么呢?她懵懂迷茫,路飞却应该清楚她的答案。
——只是她没有勇气去问而已。
门被推开又关上,轻巧得没有什么声息,就像她离开得毫不犹豫。
乔巴坐在那里,捧着罗宾的衣服,忽然撇撇嘴委屈得快要哭了,一只手便在这时自背后轻轻按上他的脑袋揉了揉,光线昏暗看不清厨子先生的表情,他嘴里叼着烟手里捏着打火机,到最后也没点燃。
夜晚的海风不似白天柔和,刮在脸上甚至有些刺骨,莎撒穿过铺了草坪的甲板,目不斜视地越过靠在船栏守夜的索隆,抬脚踩上船沿,微卷的长发自风中海浪般拂动。
“路飞就拜托你们了。”她轻轻地说。
风中似乎传来剑士的嗤笑,“要你管啊?”
深紫色的睫毛微微一振,耳鳍在发丝间细细颤动,高高瘦瘦的女人转瞬消失进夜晚的波涛,连带着那句轻飘飘沾染了不知名愉悦的话语,也消弭得彻底不剩痕迹——
“嗯,说的也是。”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要说: 上船是不可能上船的
因为整个故事差不多讲的就是莎撒怎么上船……
后面有一个纯原创的小篇章,会有纯原创的岛和角色,和原作草帽团在魔鬼三角地带同步进行
我会努力写的有趣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