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封神]》喝开水烫嘴

28、怪人

　　“倒卖公物？”哪吒神情古怪地反问。

　　如今两人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宗潼一点也不怕和哪吒透底：“三太子有所不知。”

　　当年颛顼帝绝地天通，让仙人自此和凡间隔绝，仙界几千年不添一个新丁，同样的人分同样的饼，自然不会有灵气稀薄的烦恼。

　　可下界不同，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人类生崽如同开挂，短短几千年蚕食掉大半灵气，妖物不得灵气，开智越见稀少，偶有侥幸启蒙，也逃不过人类的饭桌。

　　这还不是最糟的。

　　不仅如此，在没有新人的同时，远古大妖，也在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妖物没有文字，传承大多靠两代人之间的口口相传，然而新生代尚未出现，老一辈却已凋亡零落，不知不觉中，妖族便陷入十分尴尬的境地。

　　徒有灵智，不会修炼和使用力量的妖族比比皆是。即使有少数天才可以自创功法，却依然只能灰溜溜藏在深山老林，或者隐匿在人群之中，学着做个普通人。

　　没办法，修炼百年的妖怪挨不住枪子这事儿不稀奇。

　　休憩地被节节蚕食，赖以生存的灵气被寸寸吞并。

　　曾经在九州大地横行恣意，能止小儿夜啼的妖物们，变成了证明古人密信愚钝的有力证据，学者们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中寻觅所谓的真实和历史，竭力证明他们并不存在。

　　龙是鳄鱼蜥蜴的曲解，黄帝不过是太阳神崇拜的具体指代。

　　科学拯救人类，使他们断绝愚昧，也让他们丢失敬畏。

　　时代变了。

　　说起这些的宗潼，声音是不同与往日的严肃沉重。

　　哪吒静静看着他，突然就有些明白了宗潼。

　　对只能徒劳挣扎的妖族来说，灵气充沛的天界是执念，也是唯一的出路。

　　“所以。”宗潼不知哪吒心中所想，自顾自地话锋一转，语气又轻快起来，“很多人就打起了海图的主意。”

　　“许多人相信，大妖们在死前会将传承和宝物藏起，留待后人，而陆地这些年被人类开发的几乎再无神秘，算来算去，最有可能找到传承的地方，其实是海底。”

　　哪吒听懂了，海图所记录的异常点有可能就是传承之所。

　　“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就有利可图。”宗潼说，“所以我就偷偷找人拓了一份，找中间人卖了。”

　　“中间人？”

　　“唔，是几个大妖，这些年也就修出了他们几个，他们做倒买倒卖的生意，只要有利可图的东西，都照单全收。”

　　宗潼别有深意地顿了顿，才说：“情报也是。”

　　第二天傍晚，两人带好门票，出发前往妖市。

　　正赶上下班高峰，双向六车道的柏油马路堵出二里地，不同颜色不同型号的车不分价格高低，统统卡在路上动弹不得，只好用此起彼伏的喇叭声表达不满。

　　宗潼伸手打开广播，本地交通频道里，主持人在用稳重醇厚的播音腔替车主们排忧解难。

　　哪吒望着窗外彤红的火烧云出神，从宗潼的角度看去，少年黑发有点长了，遮住了他半垂的眼睛，看起来很安静，与往日的他没有一点相似。

　　前头的车缓缓动了，宗潼收回目光，发动汽车，跟着它随大流地汇入车流，没话找话地说：“杨戬他会找到我们吗？”

　　“快了。”哪吒回过神，看了宗潼一眼，“即使我们不动灵力，混进普通人中，也只能延缓杨戬的脚步。”

　　寻常人在人群之中，是沙堆中的沙，河海中的水。

　　但他们不是，他们是沙砾中的宝石，河海中的珍珠，纵使刻意掩埋，也迟早会被有心人察觉端倪。

　　宗潼本来只是搭话，但听哪吒这么一说，觉得心里一沉，顿时就有了紧迫感。

　　“他厉害吗？”

　　“我和他伯仲之间。”哪吒想了想，说，“如果杨戬真的追了上来，你就立刻跑，混天绫在我就可以找到你。”

　　“那……”宗潼下意识地想问另一种可能性，但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对，慌慌张张地把后半句咽回了肚子。

　　那你如果没来呢？

　　哪吒像是看出他所想，他看向窗外，淡淡地说：“那你就自由了。”

　　宗潼手里的方向盘不受控制地一歪，隔壁车道被他惊到的车主一脚踩下急刹，破口大骂，宗潼定了定神，讪讪笑：“不会吧。”

　　“杨戬和我不同。”哪吒说，“他是天帝的一条狗，指哪咬哪，不扯下一块肉，他绝不松口。”

　　堵到日薄西山，街灯点亮，街边的店面里透出温暖灯光，橱窗里的模特冷眼低垂，看也不堪进出的游客，饭馆里弥漫出的香味与喧嚣人语纠缠，烟火气肆意弥漫，是个热闹的不夜人间。

　　宗潼停车熄火，与哪吒各自从两边下车关门。

　　破旧的六层小楼和门口裹着破棉袄头碰头下象棋的老大爷映入哪吒眼帘，他迟疑片刻，扯过宗潼问：“这是哪？”

　　宗潼很能理解哪吒的反应，任谁想来，都不会觉得妖市坐落在这样的老旧小区之中。

　　宗潼说：“就在这，没走错。”

　　破小区是工厂的家属楼，有些年头了，斑驳的墙壁上攀满枯萎的爬山虎，路灯基本不亮，整个小区黑黢黢的。这里的住户多是不肯离开随子女住的前职工，年纪都很大了，一路走下来，几个遛狗的大爷大妈纷纷对他们投以审视的目光，其中一个卷发的胖大妈甚至还停下脚步，极为热情地拉住宗潼，表示她有一个大龄女儿，过完年就27了，还没结婚，她看小伙子一表人才，不知道有没有对象，如果没有对象，不如留个联系方式。

　　胖大妈笑眯眯的，语速极快，根本不给宗潼拒绝的机会，一边说还一边自来熟地在兜里找出一块糖，塞给哪吒，用慈爱的目光看他：“哟，你弟弟啊，长得真俊，上大学没啊。”

　　哪吒猝不及防，攥着糖愣在原地，不知该回些什么，所幸胖大妈的目标不是他，说完后就转回脸和宗潼掰扯去了，没指望他回答。

　　他慢慢眨了眨眼，低头看那颗糖，是那种散称的普通糖果，包装廉价又花哨，被他攥在掌心一会儿，已经有些融化。

　　神使鬼差地，哪吒拆开包装，把糖果塞进嘴里，浓烈的人工甜味素在味蕾上炸开，他皱皱眉，嘎嘣嘎嘣嚼了咽下去，在满口的甜腻里后知后觉地尝出了一点桃子的香气。

　　就这一会功夫，宗潼委婉地拒绝了大妈，带着哪吒在小区里绕了好一会儿，走进一栋单元楼。

　　通向地下车库的楼道铁门敞开着，门边卡了块砖头，里面黑洞洞的，看不太清，哪吒皱起眉，拽住了宗潼，低声说：“有人。”

　　“正常。”宗潼不在意，脚步没停，招呼哪吒跟上，“要进妖市的也不止是我们。”

　　哪吒迟疑片刻，想想这一路宗潼都很靠谱，便没再多说，跟了上去。

　　走进单元门是一个向下的坡道，然后要再经过一段楼梯，才能到地下车库，宗潼边走边说：“妖市开在人类世界里也是那几个大妖的主意，他们亲近人类，觉得他们的发展方向很有趣，也觉得与人类共存才是长久之道，至于为什么开在这里嘛……”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掩盖在宗潼的声音下，轻的像幻觉。

　　宗潼无知无觉地说完最后一句话：“主要是他们比较穷，下界房价高啊，不是他们这种循规蹈矩的妖买得起的。”

　　噗一声□□坠地的闷响。

　　随后一个男声狼狈地响起：“你有妖市的门票！把门票给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宗潼了然，回回妖市都有抢门票的，只是这家伙运气不佳，居然抢到了三太子头上。

　　天可怜见的，这能向谁说理去。

　　倒霉蛋浑身藏在斗篷里，兜帽被哪吒掀开，露出一张方脸阔嘴的男人脸，男人的眼珠神经质地颤动不停，恳求地看向宗潼：“求求你，去妖市对我们很重要，我什么都会做的。”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什么都能做，男人二话不说，弯下腰给宗潼磕了个头。

　　随着他一低头，斗篷滑落下去，露出他的半个身子和后脑勺，宗潼猝不及防，和他脑后一张倒过来的森然女人脸对上了眼，女人嘴角下垂，两眼弯弯。

　　宗潼心中恶寒，反应了一会才发现她是在笑。

　　“他们身上有东西，问他从哪来。”一缕声音细细地传进他耳中，磕头的怪人毫无所觉，仍在喃喃祈求。

　　宗潼一怔，与哪吒的目光对上，哪吒表情不变，对他不动声色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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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章修了一下，实在想象不出来风情万种小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