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封神]》喝开水烫嘴

12、12

　　第二天傍晚，两人一直等到祭祀活动将要开始，也没看见冯芸的影子，宗潼四处张望，哪吒长长打了个哈欠，像是等得乏了：“人呢？”

　　街上吵得让人心烦，夜幕尚未全然拉开，游人已团团聚集大声议论，言语间颇有期待。

　　今日是海新村一年一度的祭祀活动。

　　祭祀活动作为海新村最大的创收项目，位列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么多年来，因为其繁复古老的仪式在游客中大受欢迎。不少人在分享平台满怀感情地写到，从仪式中感受到日渐淡薄的古老文化的厚重力量。

　　远远地响起伴奏的唢呐声，祭祀将开，游人越发躁动不安，几处甚至起了龃龉。

　　宗潼刷新微信，还是没有回复，他斟酌再三，于哪吒道：“冯芸还是没回我，有点奇怪。”

　　哪吒闻言，微微合眼，片刻后摇头，眼里神光暗隐，沉声道：“找不到，人太多了。”

　　宗潼收起手机，征求哪吒意见：“怎么办，要去找她吗？”

　　哪吒犹豫片刻，尚未开口，却听人群骚动，纷纷朝着隔离带涌去，两人被人群裹挟着，也不由自主地踉跄两步，哪吒个高，仗着视野极佳，越过密集的一片头顶，已在众人之前，抢先看见了路尽头的景象。

　　暮光四合，远街很合时宜地弥漫起稀薄雾气。

　　青石板路的尽头，一辆辇缓缓行来。

　　辇由四人同抬，前方两人开道，俱是渔民打扮，开道人手提灯笼，十步一呼喝。

　　距离隔得远，再加之说话人口音浓重，很难听清他在喊什么。

　　路人纳闷：“这说的什么。”

　　“龙王巡水。”哪吒心中一动。

　　他和宗潼有搜过海新村祭祀的事，网页上说，海新村的祭典模拟的是龙王巡水，迎娶新娘的过程，这一流程化自当地的古老传说。

　　仪式繁杂，粗略算来，可以划成：请神——巡水——请新娘——新娘哭嫁——送神——告神——送上牺牲。

　　文章写到末了，作者画蛇添足的补充，说牺牲就是祭品，据说在很久以前，海新村采取的是人牲祭水的方法，但改革开放之后，他们民风开化，开始用传统的三牲——牛羊猪，来代替惨无人道的人牲习俗。

　　现在进行的大约就是请神了。

　　冯芸选的约定地点是个观看的好位置，离出发点很近，因此在哪吒出神的档口，那架辇已经晃晃悠悠走到了他们面前。

　　青年淡淡抬眼，看向辇中。

　　步辇装饰的极为华丽，顶盖下装了一盏小小的灯，不知道电线藏在何处，白炽灯光线苍白冰冷，自上而下，打在辇中人身上。

　　不，那并不是人。

　　龙头人身的泥胎塑像盘腿而坐，双目圆睁，塑像人手艺不错，将这神像做得活灵活现，仿佛真的敖广亲临，被众人抬着，巡视一方领地。

　　游人们大呼小叫地开始拍巴掌，按动快门声不绝于耳，争先恐后地表示自己感受到了古老传承的熏陶。

　　哪吒与宗潼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跟上了辇架。

　　巡水的路很长，几乎要绕镇一圈，随着路程的增多，围观的游客也越来越少，许多人拍过照就已达到了目的，不会再去细细围观过程，到哪还不是看人抬辇，都一样。

　　步辇按着自己的步调不紧不慢，一路从暮色四合走到月朗星稀，走到人烟稀少处，哪吒干脆隐藏起身形，混天绫仍在宗潼身上，也替他遮起行迹，两人在空中飞掠，紧追步辇不放。

　　终于，巡水到了尽头，终点是一个孤孤单单的小祠堂，藏在村子后面，有好事的人探听好路线，打算蹲在这里，一探新娘究竟，都被守在附近的村民以祖宗宗祠外人不得干扰的理由劝开。

　　夜色低垂，河岸边的潮湿水汽遮蔽了一切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妖魔鬼怪，一株草尖矜持地吐出一滴水珠。

　　祠堂大门紧闭，只有门缝里透出一线灯光，里面静悄悄的。

　　哪吒大蝙蝠似的蹲在电线杆上，眯起眼观察步辇动静，宗潼坐在两根电线之间，百无聊赖，当秋千晃。

　　没一会儿功夫，祠堂的门打开，几个青壮年推推搡搡将“新娘”带出来，半赶半撵地把她送上了步辇。

　　两人都是神仙，目力极佳，即使相隔几十米，也能看清新娘穿一身传统新娘喜服，戴着盖头，身材纤细娇小，一边哭一边挣扎，步子迈的很小，踉跄之间，几乎要摔倒。

　　哪吒皱起眉，看见她脚踝间栓了一根铁链。

　　宗潼脸色更差，几番踟躇，还是违背了哪吒要他闭嘴的命令，迟疑开口：“三太子……”

　　“嗯？”

　　“那个女的。”他又看了一眼，心里更加确定三分，“好像是冯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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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辇很窄，放进神像后就没了多少空间，冯芸得紧紧挨着神像，才能勉强不掉下去。

　　泥胎触感冰凉粗糙，她泪如雨下，对压她进来的年轻人拼命摇头。

　　帷布放下去，步辇起轿。

　　泥胎年代久远，能一点嗅出霉味，龙头在白炽灯的照拂下有种别样的阴森，冯芸嘴里被塞了东西，哭不出声，只能呜咽，她的额头抵在神像肩上，心里十分绝望地想，她要死了。

　　“她们是为村子做了大贡献的人，村子不会亏待她们的。”从前冯文彬意味深长地说过，“在神庙里服侍龙王一年以后，会由村子出钱，送她们去城市里读书深造。”

　　那时候冯芸并未把这话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她流着泪发抖，感觉寒意从泥胎无孔不入地钻进身体，留下无数个风来风往的细小孔洞。

　　读书深造，放屁！

　　她现在明白了，他们根本就不是祭祀龙王，他们都是人/贩子！

　　步辇摇摇晃晃，冯芸在帷子垂坠的缝隙之中，看见熟悉的路面。

　　她想跑，可双脚栓着铁链，家里的母亲和弟弟全被这群恶魔控制，他们连抢她去卖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如果她跑了，家人还不知道会被这么样对待。

　　冯芸闭紧眼睛不敢再看，单薄身体颤抖如同风中秋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