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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疾骋 ...

  •   【一】

      鞠霜解释了长莲为何是身为男儿身的女神,她说一切只因时候未到,长莲的确是万众期待的女神殿下,“只因你现在还未觉醒,当时机到来,会有一股强大的外力冲破你身体中的封印。”
      “这太荒谬了,就因为我戴上了这只镯子就必须要成为什么女神?”长莲晃了晃手腕上的镯子,想到将它赠予自己的莫媛樱,想到家人和学校,面露忧郁。
      “那镯子只是将你引来的信物,它本身并不具备决定女神的力量,”鞠霜说话时神情严肃,不苟言笑,所以使人信服,“不信你看你的手腕。”
      “嗯?”

      手腕……
      坐在马车中的长莲再一次确认,他将右手上的手镯移动,露出的皮肤上面一朵莲花的印记依旧清晰存在,它是暗红色的,有拇指盖大小,像是从皮肤里长出来。

      我真的是什么女神?长莲不服地皱起眉,用手指狠命搓揉着手腕,肤色渐红发烫,那印记却顽固如初。他重重地叹气,自语道:“算了,至少我知道怎么回家了……”——只要集齐那什么九件龙器再去找洪苑的妈妈,就能搞清楚怎么回去原来的世界了吧?

      他探出窗外,冲前面两个并列的马上身影叫:“安源,安源——”
      “何事?”安源放慢速度,等马车和自己的坐骑并排。琛轩在前面回首望了一眼,没说话。

      “你是皇子吗?”长莲开门见山问:“你身上有什么龙的神器?”
      安源没料到长莲会问及龙器,稍迟了会才笑答:“我是二皇子,我的确持有‘龙鳞’流岗。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那东西好像很厉害?”
      “传说中是很厉害,但具体有什么力量,谁也不知道。”安源望向前方,语气寡淡地说,“九件龙之器物,传说其一是东莲建国时,龙留给王的加注有祝福的物品,是祥物,有镇国之力。传说其二是王杀龙取件,借助这九件神器之力立国称王,其后将它们分离,因再汇聚会有导致亡国的天灾人祸发生。”
      “九个皇子一人有一件?琛轩也有?”
      “是。他持有‘逆鳞’斩雷。”

      “听起来是很贵重的东西……我、我是问如果,”长莲声音越来越小,“能给我吗?”
      “要来何用?”
      “那个,好像可以帮助我回去自己的家。”
      “哦,那么如果你做了琛轩的皇妃,”话及此,安源那猜不透情绪的温水笑面倒是起了波澜,似乎真有些开心,“便向他要吧。”
      又——
      长莲嘴角抽了抽,想起洪苑。

      “我有啊,‘龙角’灵螭,小莲子想要的话,当然可以送你啦——”洪苑嬉皮笑脸如是说,“等你成为我的女人时。”

      最难弄到手的估计就是这混蛋手上的吧……
      长莲郁闷地咧咧嘴,问安源:“因为娶女神——”始终还是说不出“娶我”这样的话,“的人可以成为未来的东莲王,所以洪苑啊怜啊他们才那么积极吧?”怜和临昭在马车后面骑着马远远跟着,长莲不确定安源是否知道怜是女生,大约是秘密吧,所以他也不提。
      安源不置可否地浅浅一笑。

      “那你呢?安源不想做皇帝吗?”
      “不想。”安源毫不迟疑地作答,笑意满盈的双眼里透着不可动摇的坚毅,语气仿佛在述说信仰:“我的毕生心愿就是扶持琛轩成为东莲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

      “为什么?”想到毕竟是做皇帝这么大的事,对比起洪苑他们的举止,安源竟然全不为自己着想,长莲感到很不可思议,“你和琛轩的感情这么好?”
      “说来话长……当年,我和琛轩的母上同时进宫,情同姐妹。我的母上她被东莲王看上,成了宠妃,最后甚至成为皇后,她极力撮合父王纳琛轩的母上为妃。不多久后,她们一前一后生下我和琛轩。”安源平静地述说着,却仿佛有暗流在唇齿间涌动,“母上她一直嘱咐我要和琛轩团结互助,在复杂的宫廷中相互信任,做以血为盟的兄弟。我至今谨遵教诲。”
      “你是皇后的孩子?”长莲个性率直,全不掩饰惊诧地追问:“你要把皇帝给琛轩做?”

      “哈哈,谁做皇帝又不是我说了算。”天色阴霾良久,果然下起了毛绒细雨。安源转过脸时,雨点溅在他睫毛和浅翘的嘴角,他继续说:“我的母上她……临终时,要我发誓,把我拥有的一切,和我可以得到的一切,全部给琛轩。”

      【二】

      安源记不起什么时候开始琛轩与自己形影不离,好像从他有记忆那天开始他们就一起出现在任何场合了,这都要归功他们的母亲总是天天守在一起,孩子顺理成章也在一起。

      琛轩小时候和他母亲的体质很像,总在生病,他母亲雪芊是个苍白到病态的美人。在安源印象里,她不常笑总是皱着眉,以袖子遮着嘴,不喜与人接触,也教导琛轩不要与人亲密。
      “别碰我,”所以琛轩总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你会让我生病的。”

      雪芊算不得是个讨人喜欢的女人,她出生官宦人家,看谁都扬起下巴,“贱民”“贱民”地叫着并非贵族出身的人。
      她因为生得美,被送进了宫,认识了安源的母亲辰帘。

      辰帘喜动,待人热情,咋咋呼呼,雪芊嫌烦,总躲着她,这期间发生了许多事,她们性格相异甚多,却最终结拜成了姐妹。

      “雪芊她……只对我笑,哪怕是皇上也不曾见过几次……她笑起来能融化积雪,雪芊她……是因我而死……”临终前,辰帘对床边的安源说了许多话。已经三日未曾进食,她却回光返照般面上容光焕发,与雪芊的往事如细水般轻轻缓缓地从她已经干裂的嘴唇中淌出,“我亏欠她太多太多……今生我们命该如此……来世……来世……”
      她声音渐小,似乎已经上不来气,却在将合眼前,猛地握住安源的手,像是使上了半生的力气,捏得年纪尚小的安源额上冒出了虚汗。她眼神发直,一字一顿地说:“源儿,我要你发誓,今生今世你需全心全意照顾轩儿,把你有的、你没的、你能得到的、他想要的,全部都给他。”

      我发誓……

      冰冷的雨水覆满了安源的脸,使得他从遥远的回忆里重新昂起头来,水珠顺着睫毛坠下来,他眯起眼看向前方,轻声道:“快到了……泉泾城。”

      泉泾城是皇城的附属城,全国面积最大和拥有人口最多的城池,商贸往来仅次于涤月城,自古以来所有与皇室沾亲带故的贵族最大的宅邸都占地于此,其繁荣可想而知。

      长莲看到蔚为壮观的擎天高墙在蒙蒙细雨中若隐若现,不觉发出“哇……”的轻叹,随着距离渐近,更觉那高墙充斥视野,想到这等奇高建筑所需的人力,实在叹为观止。
      还未及城门,在冰蓝色的雨景中有前后八人骑马护送的一辆马车迎面而来,身着绿色长袍的人影从马车上下来,由一人为其撑伞走向安源他们。

      “盈允?”怜最先打起招呼,她冲那人挥手叫道,“盈允!你来接我们了?”

      盈允?不正是洪苑向自己提到的人?长莲听到名字,赶忙从车窗探头望去,见到伞下的人容貌清俊,神情柔和,他正与安源站在一块交谈,他们身高相似,但他比安源更要削瘦得多。

      “父王得知你们已成功求得女神现身,日夜期盼早日得见,很想亲自迎接你们,又念及安危,
      特命我低调前来……”盈允说话间一抬眼,小顿了会舒展了眉宇,微微拱手行礼道:“这位莫不是女神殿下吧?”
      安源诧异回身,见到长莲竟然已经跳下马车,一脸急切地站在他身后,便随手接过侍从手中雨伞撑在他的头上。

      “你是盈允?”
      “正是在下,”盈允微红了脸,垂下眼帘道,“请问女神殿下有何赐教?”
      长莲细细观察对方,眼前这位六皇子和琛轩他们都不相像,身上没有拒人千里的皇室气场。眉目生得犹如细描白画,精细俊美但多少透着些女人的阴柔,虽然和安源一样脸上表情多是微笑,却显得有些阴云笼罩,病怏怏的。难以想象这样腼腆的人是洪苑嘴中所谓“至交”——他们的气质实在南辕北辙。

      “洪苑跟我说起你……”长莲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好像怕吓着他似的,“我有些话想问你。”
      “在下随时候教,只是父王命我护送诸位连夜进宫,不如我们去到可遮雨之处再……”
      “安源,我可以去盈允的马车里跟他呆一块吗?”长莲自作主张地问过后,也不等人答复,就自顾自上了盈允的绿色马车,还不忘回头招手,“盈允,来啊!”
      “呃……”盈允回望安源一眼,见他无奈地耸耸肩,只得莫名其妙地跟着长莲返回车上。

      “奇怪,”怜见这一幕,倍感奇怪地歪头看向琛轩问:“他们又没见过面,怎么这么亲热啊?”
      却见他眼底略显敌意地瞟了眼自己,“她人来疯。”冷冷说罢,驾马疾行,远远甩开了队伍。
      “什么意思啊,我跟你又没仇。”怜无辜地看着琛轩远去的背影眨了眨眼。

      【三】

      在内部上下全是柔滑绸缎的马车中,长莲开门见山地问起来:“为什么洪苑说你在涤月城?”
      “呃,那个,在下本来是在……”盈允不知为何涨红了脸,语气紧张起来,“但是……”
      “啊,这不是重点啦,我不是要问这个。”
      “哦。”盈允似乎并不擅长掩饰情绪,他分明地松了一口气。

      “你有九件龙器的其中之一吧,在你身上吗?”
      “殿下是指‘龙的眼泪’雨琉璃吗?”想到长莲既是女神,那么知道龙器也不足为奇,所以盈允倒不惊讶。
      “那些生僻的名字啊什么的我记不住啦,反正就是那些嘛,那个,”长莲挠了挠脑袋缓解自己的尴尬,不好意思地问:“你的能给我吗?”
      “我的给洪苑了。”
      “唉,果然是不……”长莲本想感叹“那么重要的东西果然是不能随便送人的吧?”——“诶?诶?诶?”反应过来才夸张地叫起来:“你说什么?”

      盈允对长莲的惊讶感到意外,条件反射地抬起右手指向虚无的左边重复了一遍:“在下的雨琉璃给洪苑了。”
      “那、那不是很贵重的……代表皇子身份的东西么?”
      “没办法呢,洪苑他说太喜欢雨琉璃——缠着我要的。”盈允害羞地以手指轻轻刮着脸颊,仿佛做错了事似地缩起脖子对长莲说:“你若见过他应该有注意到,他左边耳垂上的耳环便是——他很喜欢,整日都戴着的。”

      那、那个混蛋——
      的的确确想起来了,洪苑左耳上有个光芒过分闪耀的漂亮耳坠,在和他相处的那几天里、每天、每天致力于闪瞎眼地在自己眼前晃啊晃的!长莲由于太过震怒,忘记合上嘴巴,就那么张着呆住了,但心中已经如惊涛骇浪般爆起了粗口:他就这么喜欢耍我吗?大贱人!

      “进城了,”有点被长莲吓到的盈允,撩开窗帘转移话题,“虽然下雨,但街上仍很热闹呢。”

      长莲正计划着再见面要如何“处置”洪苑,心不在焉地朝窗外看去,微微张大了眼,这城中的街道比涤月城里的要宽出两倍,街上行走的百姓穿着要更为复杂和贵气,身上腰间都乒乒乓乓地挂着许多饰品。

      “那是什么?”长莲所指的方向是一条两层楼高的阶梯通往的广场——从这边角度看不见,但他猜是广场,因为有一座石刻雕塑高高地耸立在上面,有不少人撑着扇、或没撑伞,以十分谦卑的俯首姿势,一跪一叩地爬上台阶,雕塑下方有寥寥升烟顺着风送到长莲鼻子下边,是叫人心绪平和的香火气味。

      “那是女神广场,上面树立的是前两年修好的长莲女神像——就是殿下您。”盈允说罢,充满敬意地拱了拱手,继续介绍道,“您的传说自古便有,倒是在近来五年愈演愈烈,百姓们日夜祈盼您亲临凡间指引东莲走向光明的方向,寻常人家里大部分都设有殿下您的神位,日夜供奉,有关您的神殿神坛在全国各地有几十处之多。这股朝拜之风在皇城根下的泉泾城,便是这儿——是最虔诚的。”
      “啊哈哈……”长莲听他这么说,再细看了几眼那五官并不分明的石头雕塑,看那端正的双手持剑、衣襟飘飘的姿态——倒是有点像拿着剑的观音。
      想象着《西游记》中的观音姐姐举起剑上阵杀敌的样子,长莲不禁干笑两声,说,“见了我,你肯定很失望吧?和想象差得十万八千里吧?”

      “并没有十万八千里那么多……啊,不不,”察觉自己失言,盈允慌张摆摆手说,“在下并不是那个意思,呃、呃,安源兄是绝对不会错的,殿下您一定就是我们的女神——”
      长莲最近受够了琛轩的臭脸和洪苑的压迫,看盈允的反应,似乎是个很好欺负的老实人,一时兴起调戏起来,“哟哟,”他坏笑着问,“所以你也想娶我做老婆?当皇帝?”
      “在下对天发誓,绝无此心!”盈允认真起来,涨得通红的脸倒是把病色褪去了几分。
      “为什么?我就知道……因为我没有魅力吧……是哦,作为一个女神,我哪里有半点女神的样子。”故作哀伤地遮起脸。
      “这、这、这,在下没有这个意思!”盈允更加慌张了。

      在长莲尽情作弄盈允发泄压力时,夜色悄临屋檐,细雨化作滂沱,马车正不急不缓地,溅起无数水花稀泥,朝着皇城前进。

      他不知风云正由此突变,未来的命数犹如脱缰之马疾速前进、倾覆、何去何从皆无可知。

      【四】

      刺骨寒冷迫使长莲清醒过来,他睁开哭得干涩的双眼艰难地从浓郁漆黑中分辨出环境,他躺在冰凉的石砖地面,正前方是半截密布干涸血痕的铁栏,铜锈和血腥气味以及说不上是什么的骚臭混在一起冲击着他的鼻腔。
      周边非常死寂,他的心跳声犹在耳边,被莫名投进这样的幽深监牢,长莲是哭着昏睡过去的。

      现在他被夜凉冻醒了,半梦半醒地爬起来,哽咽着抱紧自己,贴墙缩成一团。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和未来下场,他更加绝望之余想起了琛轩。
      “琛轩……”他心中一颤,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竟轻声自语出声,“他不会有事吧……”

      他和琛轩都没料到,原本应该已死的人竟然会好端端突然出现在眼前。

      就在昨天深夜,刚进皇宫时,一切都显得尤为自然,谁会料到如此大的变故即将发生呢?

      “哗……哗……”
      还只是刚到皇城外围,长莲就不曾合上嘴巴,一路不住啧啧赞叹发出“哗……哗……”的不明所以的叹服声,从皇城外墙一路“哗”到皇城内墙。
      所有形容建筑华美的形容词,在东莲皇城面前全部堆起来都只会徒增遗憾而已。

      出了泉泾城后,眼前是碧绿见底,有一群群艳丽颜色的肥硕鲤鱼组队游过的河流。至少能同时让八台马车并行的红色大桥建于其上,雕刻有细致图文的金色栏柱在微蓝夜色下低调地闪烁着奢贵光芒。
      寻常人一生都不可能踏出泉泾城东门走上这座直通皇城的镀金大桥。
      桥上两侧皆是全副武装的殿前军人,各个身形高大健壮,一动不动地持着武器间距分明地站在那儿犹如图腾。他们视线不斜,却能在盈允他们一行马蹄踏近时,动作规整地一个接一个俯首跪下,身上的铠甲发出浑重好听的“咔咔”碰撞声。

      抬眼望向桥的尽头,修建在居高地理位置上的四方尖顶的巍峨皇城,犹如沉默庄严的巨人在云雾缭绕中俯瞰天下苍生——“喂喂,真的是太气派了!”长莲激动地从窗口回过脸对盈允说:“你说是不是!”
      “是吗?”盈允木讷地回应,“因为在下从小就住在里面所以没有太多感想。”
      好像觉得自己被看扁了似的,长莲装模作样地撇嘴道:“不过嘛,比起故宫还是要差远了……”“咦?故宫?不曾听闻……”盈允眨眨眼,恍然大悟,“哦!是天上的神殿吧!”
      “嗯哼哼,”虚荣心被满足的长莲得意地挥挥手,“也就比这里漂亮个一千来倍吧,不过你们的皇宫也很不错啦。”

      长莲正吹嘘得起劲,马车已经进了皇宫,众人下车后正要穿越一条悠长的长廊,就见得前方一位女性身影领着许多宫女侍从风风火火地迎来。

      安源见了,不急不忙地迎了上去。
      盈允适时地低头在长莲耳边轻声介绍:“安源兄的爱妃,窕素儿。”

      【五】

      “安源!”还隔着老远,身上七七八八穿叠了一层层华丽衣裳的女人已经边叫着边小步跑了过来,“安源!安源!”她嘴里不住唤着。
      “窕妃,”安源索性不动了,等对方扑向自己才细声细语抚慰她:“我回来了。”
      窕素儿双手紧紧箍着安源的手,语气激动之情毫不掩饰:“你这一走就是快两年,你一回也不曾回来探望过。”
      “入了祈神殿便要心境澄明全身奉献,怎能来去自如那般随便呢?”
      “若果你求不来女神,便不回来了?”窕素儿不满追问,见安源只是神色柔和地笑望自己,她的不满更甚,但面色却润红起来,“你倒是……没有变化。”——总是这样,安源浅浅一笑,她就拿他没有办法。

      长莲和众人走得近了,才看清了窕素儿模样,她作为女性,身形高挑丰乳翘臀,上有淡妆的容貌精致剔透,身着服装繁琐而讲究,上面朵朵绽放的刺绣十分惹眼。
      尤物啊尤物。长莲看红了耳根,在心底轻呼,这位姐姐绝对是来到这儿后见到的最性感女人。她身姿高傲地和安源站在一起,实在是一对绝配璧人。

      琛轩上前冲窕素儿点点头轻道一声“窕妃。”当是打了招呼,看得出来他有点硬着头皮似乎不太擅长这种交际。
      窕素儿有些故作轻蔑地挑了挑眼,语气做作地回道:“哟,皇太子殿下。听说你们找到女神了,真是的,有什么好找的……反正你都是太子了,坐等——”她本想挖苦一番,却触及安源的眼神住了嘴,转移了话题,“让我看看你们的宝贝女神是个多娇贵的美人儿?”说罢探身张望,视线来回一道,终于充满狐疑地停留在满脸尴尬、手脚不知往哪放的长莲身上。

      沉默了一阵,窕素儿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指着长莲问安源:“难道是?”在得到他不置可否的点头答复后,她掩嘴发出一串串的咯咯笑声,“不会吧不会吧你们,求了两年就得到这么个不男不女的女神?”她眯起狐媚的眼充满鄙夷地望向长莲,“就你?”

      也许因为对方是美女的关系,长莲也不生气,只是以“不好意思就是我”的无谓态度耸耸肩。倒是他身边的琛轩,有点不高兴地打断了窕素儿一时半会收不住的嗤笑声说:“我们该去面见父王了。”说罢穿过她身边径直走远,不忘回头瞪长莲一眼道:“还不快走!”
      长莲愣头愣脑地跟了上去。

      安源仍被窕素儿缠着,他好言相劝了几句才使她乖乖回去云泉宫等他。
      怜打了个哈欠对安源挥挥手说“时候不早了,父王要见的是你们,我们先回去了!”便领着临昭离开,盈允也礼貌地同众人道别。

      【六】

      夜更深,长莲、琛轩和安源三人,随着提灯的宫女穿行在一道道长廊内,只听得周遭寂静无声,偶有虫鸣,他们的脚步声时而悠长时而轻浅地回荡其中。
      晚风拂来,并不宜人,直叫人一阵阵发冷,长莲不住搓着双手,抬眼望一座暗黄石墙的正方体积四方屋顶的建筑映入眼帘,宽大狭长的牌匾上书金色大字“垂辰宫”。

      安源介绍到:“这便是父王休息的地方,名为‘垂辰宫’是特地为纪念母后改称的。”长莲听了点点头,兴奋而又克制地左顾右盼,贪婪地想把这宫中华丽的装潢设计全部像照片一样收藏在脑袋里。
      路过了许多门廊后,提灯宫女在两根雕花立柱撑起的门前,深深弯下腰去恭敬地说:“皇上在书房中静候皇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

      长莲三人进入了被几十盏烛灯照明,全屋犹如置身白日中的书房。因室内相当宽敞,只见在灯火中的摇曳人影从不远处的书桌后站起来,声音浑厚地笑道:“安源,琛轩,你们可算是回来啦!”
      安源和琛轩同时鞠了一躬道:“父王。”长莲不明礼仪,也学着他们鞠了一躬,毕竟对方是这个国家的皇上,讲点礼貌比较安全吧?他想着,抬眼偷瞄对方走过来。

      东莲王穿一身暗红色作底,袖口与裙摆以金色和紫色丝线缝制着龙与莲花图案的长褂,披着件镶着黑色毛边,下摆拖坠到地面的金色外套。他身高与琛轩他们一般,体格健壮,双眼有神,但略带体虚之气,倒并不影响其浑然天成的王贵之气,由鬓角到下巴留着修剪得当的茂密胡须,所以看起来颇有威严。

      “安源,你呐你,这一去祈神殿就是两年,也不回宫一趟,许久不见……”东莲王首先走向安源,慈爱地抚摸着他的脸颊,眼中却像在看另一个人,语气飘渺地说,“你是越长越像你的母后了。”

      安源并不接话,而是让到一边优雅地一手搭住长莲肩膀,一手持起他的手引得他向前迈近一步,介绍道:“父王,这位便是女神长莲殿下。”
      “嗯,哦?”东莲王的眼神在触及到长莲时不禁一愣,毫不掩饰满面疑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怔怔说:“这个孩子?”
      被皇帝这样质疑,长莲也禁不住心虚起来,但是安源抵在他身后制止了他企图后退的动作。

      安源摆出他那副充满说服力的笑容来,不容置疑地回答:“正是。”

      “哦……”东莲王以手托着下巴,视线依旧牢牢钉在长莲身上,直看得他脚底不稳。“即便真是如此……这样如同少年孩儿般的女神,却难以说服民众。”他似乎对这样的女神极难信服,语气深长地对安源说:“唯有紫云可辨真伪,明日你们带上她一同去琴紫阁找云妃鉴别,我们再从长——”

      “与她何干!”琛轩见安源听父王提及云妃时面露异色,忙出言打断,“父王您依旧盲信她那所谓……”
      “琛轩,”东莲王神色突然严峻,眼底怒火暗涌地看向他,“有一事,你须向我交待清楚了。”正在琛轩茫然时,书房连接的棋室中传来衣料摩挲声和脚步声。“那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专为你而来,已等了有两天——”随着东莲王的介绍,那人已从门内出来,“便是南雕的将军唐风。”

      【七】

      从暗影中走出来的人,一身乌青锦衣,细长眼角如剑眉梢皆向上倾斜,红艳嘴唇咧嘴笑道:“哟,琛轩啊,我可找到你了。想我没?”
      即使兵阵当前也镇定自若的琛轩见了他,也不觉瞳孔收缩了一瞬,额上细汗沁出。

      “是你——”长莲见到来人,不禁叫出声来,所幸在“你不是死了吗?”这句话出口前捂住了嘴,心中顷刻暴雨雷鸣:你不是死在琛轩剑下了吗?

      “咦,怎么你也在?哦哦……”唐风双手一拍,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一块的,对哦。我忘了,本来就是一块的嘛。当时他就是为了你,把我砍成这样,”说着,他解开胸前衣襟,露出布满可怖刀痕的胸口,“真是死里逃生啊。”
      “怎么会……”捂着嘴的手没有放下,长莲双眼大张,惊慌地望向身边的琛轩,不应该是这样的伤口才对,当时琛轩分明是一剑刺入他胸口,仅仅一剑……

      “你以为我死了吧?”唐风袒露着胸前伤疤,走近琛轩以快贴上的距离面对面“嘻嘻”笑了,“真可惜。你当时应该带走你的剑,那么漂亮的剑,你们东莲可不是人手一把。”随着话音,他身后一左一右的随从端上来一把刀柄处繁杂地雕有龙与莲花,剑身底部细看才能发觉纹有一个“轩”字的修长利剑。

      “琛轩,究竟是怎么回事?南国与我们是友好邦交、战场同盟,你把话说清楚,你真的伤了他们的大将军?”东莲王的口吻有些气急败坏,“你是怎么想的!”
      “东莲王不要着急生气,我们就事论事。”原本南国就比东莲强大,所以唐风对琛轩说话时的嚣张气焰也不克制,“你该谢谢你明理的父王,叫我们稍安勿躁,身为一国之君还亲自招待我们,就是想把这个事低调处理,因为一个不小心——”他拉长话音阴阳怪气地说:“就是导致两国交战的楔子了哟。”

      “你——”
      “等等,方才听你们对话,莫非……”唐风意识到什么,不去理会被激怒的琛轩而把话题转移到长莲身上,“你是什么来着?女神?可是你——”

      可是我是男的!你是想说这个吧?——长莲后背激起虚汗,慌忙挥动双手“哇!啊啊……”叫唤了一番,口不择言地说:“是!是我让你受伤的!一切都是因为我。你冲我来吧,我、”他声音渐小,“我们私下商量好不好?”

      东莲王见这来历不明又怎么也不像女神的陌生人主动要求承担责任,立即抓住话头对唐风说:“唐将军,既然这个孩子自己承认——”
      “慢着!一人做事一人当,”没想到长莲竟然会替自己背黑锅,琛轩心头一热,厉声道,“是我一剑伤了你,因为当时你正要行禽兽之事——”
      “什么?”唐风回想那夜情况,他的确对长莲企图不轨,可是他也同时发现了对方是个男人!所以他不服地指向长莲叫道:“就他?你搞清楚,他是……”
      “呜哇!是我都是我的错!”长莲再次打断他,导致现场混乱。

      “够了。”静如止水又稳如磐石的声音使氛围从回沉寂,众人转脸看向安源。“唐将军,”他面带微笑地问:“假设琛轩伤你是真。我便想听听,阁下想如何处置此事?”
      “简单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琛轩是皇太子没错吧?”唐风自持占据上风,目中无人地挖了挖耳朵,“他伤了贵国的战友盟国——我们南雕的大将军——我!那简直是罪上加罪是不是?”说着,以拇指比了比自己的胸口,突然狰狞一笑,“我要你们废了他的太子位,让老子抓他回去问罪下牢!”
      他话一出口,室内空气顿重,火药星子味骤然蔓延。

      “什——么?欺人太甚!”东莲王急火攻心,手指颤抖地指向唐风,恶声恶气地说:“要求的供奉一年比一年更多。你们南雕妄图骑到我们东莲头上!你、你们——”
      “东莲王,别忘了你们曾经是我们的手下败将,还把当初的太子送到我们那当人质,没记错吧?”唐风轻浮地指向安源,“是你吗?反正你们家太子位换人也不是第一次,重选一个就是啦,你们家儿子挺多不是嘛。”说罢,他挑衅地看着东莲王,语气里已敬意不再,“还是说,老皇帝你想跟我们开战啊?其实用不着我们动手,只要我们停止支援,你们迟早会被北元吞并吧?我不是文官,有个词叫什么来着?气数已尽?就是形容你们这等日落西山的曾经帝国的吧?”

      安源……曾经是太子吗?长莲侧过脸偷瞄安源,只见他难得没了笑容,面无表情双眼冰凉地注视着放肆发言的唐风,静静待他说完后才缓缓开口:“不可能将琛轩交给你,我们亦不会废了太子之位。”
      “哦……”唐风没料到安源竟敢反抗,收敛了恶笑严肃问道:“你这算是开战宣言吗?”
      “不,现在东莲得罪南雕没有任何好处,”安源重拾浅笑,娓娓道来:“但是,如你所言若我们反目,东莲或许有朝一日会被北元吞没,然后呢?北元更加强大,他们的野心会仅止于此?下一个目标难保不是你们南雕。”
      他这番话让唐风陷入沉默,似在思酌。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认同你,我们愿意承担应有的后果,但是此事尚无定论。” 安源对唐风的反应很满意,便继续说,“光是一把佩剑不足成为证据——”
      “在你们搜集足够证据来证实琛轩他的确有罪前,我们暂且将他关押在理是宫,”东莲王见事态出现转机,插嘴道:“最终若果定他有罪,便交由你们处置,如何?”

      “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我怎么知道他会好好被关在那什么破宫里?”
      “理是宫是专司宫中案件,关押皇亲国戚的牢笼。里面构造错综复杂,守卫严密。”安源对唐风说:“你若有疑虑,可以率领侍从入住理是宫中监守。”
      唐风思考了一会应承了,“那便如此!给我半月时间搜集证据,定叫你们心服口服!你们须保证他如普通犯人坐监不受特别对待,”指过琛轩后,他又指向长莲,“还有他!作为共犯,也要入狱。”

      诶——
      长莲虽知道自己也难逃其责,但还是惊惧地咽下口水。

      安源倒似胸中计谋已成地勾起嘴角笑了,“如你所愿。”

      【八】

      咯唦咯唦——
      有踩在细碎石子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长莲慌忙扑向牢柱,拼命将脸贴上缝隙,想大声又忌惮地小声叫道:“琛轩?琛轩是你吗?太好了……我好担心你!我以为你会——”
      以为你会死掉。

      因为,刚进这理是宫时……那个浑身火红的恶鬼,看着琛轩时的眼神好像要将他千刀万剐一样可怖非常。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多谢你替我挡下那一鞭……”
      长莲还在低头自语,一双穿着乌黑长靴的脚已经停在眼下,他霎时瞪大了眼,猛地抬起,不再掩饰音量地惊呼:“你——唐风!”

      “嘻嘻,是我是我,自从与你别过后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我可是对你魂牵梦绕哦。”在天窗投射下来的月光中,唐风蹲下来,他五官生得特别但并不难看,反而有魑魅魍魉的妖邪魅力。他隔着铁栏用手狠狠捏住了长莲的下巴,“我本来只是闲得无聊想找东莲麻烦,没想到竟能与你重逢。啧,真是的,我原打算他们只要把你交给我,这些屁事就算了,非得七七八八地扯这一大通。不过好在我还是得到你了——”
      他咧嘴笑了,嘴角越笑越开竟斜斜地笑到与眼角持平的高度,倒映在长莲逐渐张大的瞳孔中,他的牙齿也一颗颗尖利起来,他用舌头舔一舔,舌尖也被划出血来。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陶醉地说:“你的肉香,真是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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