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 戚顾方无》念柯孔扬

35、喝茶

　　老盖头望了望外头的天，心里犯起了嘀咕，明明已是入了冬，怎么倒反常似的越来越热呢？
　　这是一座茶寮。
　　老盖头当了大半辈子的茶博士，在这往汴京的路上呆了也有十几年了，竟没有见过像今年这样反常的气候。
　　天象有异，则人间必有乱。
　　老盖头低声咒了一句，眯着眼睛把茶壶里的残水往外头地上一泼，却听一声呵斥。他睁眼去看，一位青衣公子正不悦地掸去下摆上的茶渍。
　　老盖头一下子慌了神，哆哆嗦嗦地说道：“客，客官，真是对不住，瞧我这贱手……”
　　话未说完，便被那青衣公子打断了。只见他修眉一蹙，低喝了一声什么，便有一道白影从远处掠了过来。
　　老盖头好容易回过神，才看清楚是个头发散乱、眼睛大大的白衣青年。虽然还年轻，但那股子渊停岳峙的气势却遮掩不住。
　　只见这白衣青年一边蹲下身去给那青衣公子拭弄下摆上的污渍，一边笑着说道：“你怎么边走边发呆，竟连这一壶茶也躲不过去？”
　　那青衣公子一听恼了，咬咬唇道：“你说得倒轻巧！你也同我一般，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再来说话便是。”
　　这二人自然便是戚少商和顾惜朝了。
　　顾惜朝因受伤在扬州城将养了大半个月，便想着尽快赶回汴京向蔡京复命。而戚少商此行目的业已达成，虽说仍有许多疑惑未解，可不知什么原因无情的信鸽竟迟迟不到，而顾惜朝那边，更是别想得到半个关于此事的字眼。不得已，戚少商只好随同顾惜朝一路上京，并通过金风细雨楼的消息网与杨无邪联络。
　　这日二人行至半路，实在是有些饥渴难耐。顾惜朝早早看到了一座茶寮，便率先走在前面，由得戚少商在身后慢悠悠踱步。岂料刚刚靠近便被泼了一身的残茶，心下好生不痛快，自然嘴上也饶不得人。
　　戚少商不由有些讪讪，诺诺道：“你别总接我疮疤吧？”
　　顾惜朝冷哼一声，转身走进茶寮，一撩下摆坐在那油腻腻的长板凳上，倒也不嫌弃这乡下地方简陋，朝着老盖头问了一句道：“怎么，如今的店家见到客人也不用招呼？”
　　老盖头似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子两个客人，有些呆愣住了。
　　戚少商见状招呼他一声，叫道：“老丈，烦劳给我们两壶茶，几个馒头，早些吃了好上路。”说着也坐下来。
　　此时因为日近傍晚，茶寮里只他们二人并坐一桌。还有两张桌子空着，其中一张歪歪斜斜快要倒下的样子。
　　顾惜朝定睛一看，那桌子的一条腿儿有点短，怪不得摇摇晃晃的。眼前却闪过方才远远瞧见的一幕——那年老的茶博士靠着这桌子而坐，翘着腿好不惬意。
　　这时老盖头从棚子外面走将进来，说道：“两位爷稍待，刚泼了壶残茶，这新水尚未烧开呢。馒头却是现成的，老汉这就给您二位取来。”说着往那堆放锅碗瓢盆的角落走去。那角落却是个阴暗之地，整个茶寮唯一能看清楚的位置，便是那短了一条腿儿的桌子。
　　片刻，老盖头取了馒头走出阴影，笑着说道：“二位爷别嫌弃我们乡下地方，这些个吃的喝的自是比不得城里。可老汉我这儿图个干净，倒是从没客人挑出过毛病的。”手下已经俐落得把碟子筷子摆上了桌。几下弄得停当，又说道：“老汉去看看新水开了没有……”
　　戚少商笑着点头，率先抓了个馒头放入口中嚼起来。顾惜朝却像是毫无胃口，只盯着那茶博士的背影。
　　戚少商见此问道：“惜朝，你怎得不饿？”
　　顾惜朝摇了摇头，传音入密说道：“戚少商，你且看看他的脚法。”
　　戚少商回头去看，只见那年逾花甲的茶博士脚下却是稳稳当当，半点不见虚浮，功力实非一般的老人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