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 戚顾方无》念柯孔扬

32、且伴且行

　　顾惜朝疲惫地睁开眼睛，天光有些刺眼。一时间只觉世界是静止的，没有丝毫声音。过了一会儿，依稀能听到窗外的鸟叫，翅膀扑棱而过，细细的风声。又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自己藏身地小院里。
　　下一个瞬间，他却是惊到欲弹跳而起。身后有人！
　　岂料刚要发力，便觉胸口一阵剧痛席卷而来，他便力不从心地跌倒回去，闷闷哼了一声。他艰难地翻转身子，便见那人一头从不拘束的乱发铺洒了整个青枕，夹着这江南特有的风沙味，扑鼻而来。
　　顾惜朝不由呆住。
　　他以为自己必死。
　　就算不死，戚少商也不可能留下。
　　但戚少商确实留下了，还与他“同床共枕”。
　　他冷笑，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自以为是地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却不肯问一问别人的感受。年少时撇下大娘独守边关如是，千里追杀后放走自己如是，现而今“杀”了自己又救自己亦如是。
　　戚少商，你以为所有事都只能因你的喜好而行么？那我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
　　想到此处，他挣扎着要爬起来，却不料自己的手腕仍在那人手中紧握。他刚刚清醒，身体的反应仍很迟钝，一动之下，便把戚少商惊醒了。
　　二人目光交接，一时俱都无语。
　　却是顾惜朝先开了口，冷冷道：“你不杀我？”
　　戚少商欲言又止，艰涩道：“我并非有意……”却是接不下去了。
　　顾惜朝低头去看被他握在手中的手腕，一时心里五味俱全，低声道：“既不杀我，也不必救我。”
　　戚少商歉然道：“是我对你不住，我发誓，以后再不会伤你一分一毫！”
　　顾惜朝闪电般抬眸，脸上不可置信的神色表露无遗。戚少商一时痛得难以言语，只伸出空闲的左手去抚平他紧蹙的修眉。
　　顾惜朝不动，只觉得呼吸快要灼烧起来。这是什么动作？这是什么意思？原来这么些年，他戚少商心里竟是，竟是……
　　“你……”他话还没有问出口，戚少商的手掌已遮挡住他的嘴唇。顾惜朝分明感觉到自己浅浅的鼻息喷洒到那人的手掌心，又飘荡回来，一时间不由心跳如雷。
　　戚少商扶他坐起来，面对面地说道：“我想明白了，我以前做的，以后要做的，都是我自己该负的责任，我必不会再凭一己喜好对你。”顿了半晌又说：“这几年，你……你必定过得不好，我本不该这样对你，可我……”
　　顾惜朝拉下他的手，轻声道：“戚少商，够了。”
　　戚少商默然不语，这三天他为这人买药治伤，却发现他身上远不止自己记忆中的那些旧伤口。鞭伤、刀伤、剑伤、枪伤，密密麻麻，从头至脚，竟无一处得以幸免！他心里又痛又悔，因着自己的一时惊怒，又给这人添了一道难以磨灭的伤口！若是他就这么去了，那么，余生谁人与共？
　　余生，谁人与共……
　　戚少商正视眼前的人，郑重说道：“惜朝，我们暂不顾彼此立场，且伴且行，若真有回不了头的一天，再来论那天意兴亡！”
　　顾惜朝听了这句，心里满满地竟似要无法承受。过了很久很久，他才轻轻点了一点头。

作者有话说

　　这一段写得好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