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 戚顾方无》念柯孔扬

23、穷途

　　二进二出的小院里，紫衣人静然而立。他面上淡淡的，不透露丝毫情绪，颊边两缕卷发垂荡下来，遮住了鬓角。在他的周身，时空亦仿佛凝住了，没有一丝波动。
　　突然，一片绿叶不合时宜地从头顶飘下，打着圈儿，落在紫衣人的脚前。
　　身后起了一阵不大的风，掌风。
　　紫衣人脚下不动分毫，身体却像弹簧受力一般向前扑倒去。身后那一掌没有打实，劲道亦随之倾颓。紫衣人上半身在空中向左打了个转，竟如那不倒翁般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他在空中无法借力，却于瞬息间做到了这般的倒、转、兜回，端的是一气呵成，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来人心下大惊，气息一乱，便落上了实地。
　　二人都站得很直。偷袭者心中紧张，手心冒汗，不得不收敛心神，站直身体。而紫衣人的直，却如同天生一般，不能有其他的姿势。
　　时间一点点过去，偷袭者额上的汗越见密集，一滴汗珠顺着眉毛流下，落入眼睫。
　　一触即发。
　　偷袭者短刀扑上。他离紫衣人不过丈余，这个距离，除非紫衣人使出之前的那奇妙身法，否则，他便有信心与他过招！但一般的武林人士，不到生死关头，是不屑用同一种招数的。
　　紫衣人却不动。
　　不动，既要生受那一刀。偷袭者的功力虽不算上乘，但这一刀下去，亦不是紫衣人那废了大半功力的身体能受得住的。可他背门洞开，竟丝毫不作防范。
　　刀便在咫尺间，偷袭者却硬生生收回劲气，一口血咽在喉头，踉跄着倒退了几步。他两次出击，连碰都没有碰到对方，却累自己受了内伤。
　　他心里又痛又恨，除了愤声大叫，别无他法。于是他叫：“顾惜朝！”
　　那紫衣人似被这一声触动，终于转过身来，正是戚少商此时遍寻不着的顾惜朝。
　　他低着头，蜷曲的头发拂着眉眼，显得有点荏弱，有点可怜。他双唇轻启，唤了一声：“龙大哥。”
　　偷袭者闻此却是浑身颤抖，气得吼出一句：“我龙逍遥当不起你这一声大哥！”此人却是那聚义厅中莫名消失、据传已死的绿林首领龙逍遥。他自那日被顾惜朝暗算，侥幸逃脱后，一直怨怒难平。经过几日的追踪，终于找到了这个小院落，便暗暗埋伏在此，静待时机。
　　然而这时机白费了，他连与那人对招都做不到，竟还因不舍那人受伤，害苦了自己！
　　“顾惜朝，当日你拜入我旗下，曾说过要与兄弟们生死与共，一转眼竟带人围剿山寨，又在背后下毒偷袭，杀害了叶兄等十几个兄弟。我若不是心房长偏了两分，早已被你一刀刺死！你乔装打扮混入聚义厅，与我们称兄道弟，博取大家信任，却做出这等令人不齿之事，你有何话说！”
　　顾惜朝眼睑低垂，淡淡说道：“龙大哥说错了。顾某来扬州便是为了查案，入你旗下时亦说过是‘暂时投靠’，围剿山寨是我职责所在。至于和你们称兄道弟——那是我真心把你们当兄弟的……”
　　龙逍遥听此心头更怒，冷哼一声道：“兄弟？好一个兄弟！哪个兄弟上一刻笑脸对你，下一刻却把刀子捅进你的心窝！”
　　顾惜朝待说些什么，却听那转角处悠悠传来一个声音道：“龙大侠真是不知好歹！想当年顾公子设计那九现神龙之时，可不止刺一刀那么简单。七大寨主哪个不是被喂了天下至寒箱子燕，你可比那神龙幸运多了，顾公子竟没舍得对你下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