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 戚顾方无》念柯孔扬

24、杀意

　　龙逍遥闻言一怔，顾惜朝却是眉眼一厉，煞气俱现，却又瞬间散去，朝来人道：“蔡公子此言差矣。龙大哥的功力比之戚少商而言差了太多，本不需用什么毒药。只是顾某没有料到他是一个偏心之人，那一刀没有致命罢了。”
　　蔡襄呵呵笑了一声，缓缓踱来，悠然道：“原来顾公子做事不都是一个手段，还是因人而异的。龙大侠，这么说来，你在顾公子心里，亦没什么分量。”又转头面向顾惜朝说道：“顾公子，这样的人，还会有第二次幸运么？”
　　顾惜朝只低头不应。
　　蔡襄却不死心，又问道：“顾公子志在高位，为了权势曾谋害至交，不顾一切登上金銮。怎么，如今，要在这小小的扬州城栽跟头？”
　　龙逍遥听得云里雾里，只转眼去看顾惜朝。后者却又背转身去，深紫色的衣服化开在那淡淡柳绿之中，蜷曲的长发一丝丝荡开，恰似无边的愁绪。
　　龙逍遥开口喝问：“顾惜朝，你们到底打什么哑谜！这个姓蔡的又是……”
　　话还未竟，便听到一记怪响，犹如鬼哭狼嚎一般。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他恍惚间仿佛看到幼时的村子被官衙踏平，大姐被拉去充作官妓；十二岁时跟着哥哥们一起落草，一边读书一边指挥兄弟们劫掠那些贪官污吏；哥哥们去后独自担起大梁，辛苦周转，纠集势力；半年前谋划花石纲，功亏一篑，众兄弟的脸；最后，是顾惜朝投靠时的腼腆与羞涩，戚少商说帮忙时豪气的一笑……
　　他倒下去，只来得及看见柳条飘荡下那人背对自己的身影，紫衣深沉，长发蜷曲，像是有着无法解决，犹如生命般漫长的忧愁。
　　院子里静了很久。
　　蔡襄长叹一声：“没想到顾公子仍是这般杀伐决断，没有丝毫犹豫。先前我还以为顾公子与姓龙的拜了兄弟，便有了私情——看来，世上果然没有人能做得顾公子的兄弟啊。”
　　顾惜朝走过地上龙逍遥的尸体，不带一丝停顿，冷冷说道：“顾某在这世上本无什么兄弟，以前没有，以后亦不会有。”
　　蔡襄看他决绝的背影，哂然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二人转入屋内，顾惜朝倒了杯茶，递给蔡襄，说道：“蔡公子此来，怕不是为看顾某杀人这么简单吧？”
　　蔡襄点头道：“相爷果然没有看错顾公子。不错，我来扬州，是替相爷亲自向顾公子转达一事。”
　　他贵为蔡京这个当朝权相之子，称呼自己的父亲却叫“相爷”，不禁令人发笑。可笑后又叫人觉得心寒，父子之间尚且如此，蔡京又会对谁狠不下心呢？
　　顾惜朝轻轻吹了口茶叶，问道：“何事？”
　　蔡襄似乎很欣赏他这一派魏晋风骨，笑容竟一直未曾褪下脸庞，他人长得亦算不错，笑起来便予人信任感。这样的公子哥嘴里，却吐出了一个令朝野为之纷乱的名字：“郓王。”
　　顾惜朝不为所动，只淡淡点头：“是他。”他这语气就像在说“啊，原来是阴天”一般。
　　蔡襄戳了口茶，赞了一声道：“郓王乃是王贵妃之子，虽说不是嫡子，却有大才，比之常年居于东宫却又无半点出息的太子强得多了。相爷的意思，顾公子这次押着花石纲进京后，便去郓王身边辅佐，以谋大事。”
　　“相爷是何时下的令，下令时有何人在场？”
　　蔡襄心下暗自奇怪，这顾惜朝不是傻子，话说到这份上，什么大事自是不言而喻了。可他偏偏一点不在意似的，只问与会者，莫非他逼宫犯上的顾公子还要从别的什么人那里寻个安慰，求个后盾？当下也不动声色，只说道：“相爷要办大事，自然有的是人操心劳力，神通侯和干妹妹亦出面了。”
　　神通侯，举国皆知那是官家给方巨侠的封号，因巨侠不喜官场而传给了义子方应看；而蔡襄口中的干妹妹，却是京师中三大势力之一六分半堂的首领，那个“遇雪尤清、经霜更艳”的雷纯雷大小姐。
　　顾惜朝听后站起身来，眺望窗外，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