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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小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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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亭在偷偷上马车之前已经做好了被司琰一脚踢下去的打算。
他也想好了，如果司琰真的能狠下心来踹他下车，他就用胸口受伤的地方来接那一脚，然后疼得在地上撒泼打滚，激起司琰那可能还残存着一点的良心，然后姑且同意他留下来。
有点破釜沉舟的意思，但陈亭心里还是没底。
他还是不知道司琰是不是真的喜欢他。猜一个普通人的想法，可能很简单，但是猜一个帝王的心思，很难。
所以司琰冲他吼的时候，他是真的有点被吓着了。
一直以来他所知的司琰，总是介于温文尔雅和冷静果断之间，谈吐从容，行事稳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保持镇定，时不时还会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调节气氛。陈亭几乎没有见过他着急的样子。
但陈亭，作死小能手，还是把这位高冷的大佬给惹毛了。
......不过！
如果一个人会因为你而生气，那百分之九十九就是在乎你的。
所以！
这么一想，再看发脾气的司琰，陈亭就觉得有点像是在看一只咆哮的猫了。
还是平时优雅得不可一世，一感觉自己的权威被冒犯就会喵呜叫着拿爪子糊你脸的大猫。
还能咋的！抱着！呼噜呼噜毛！立刻！马上！
不过司琰和猫唯一的区别应该是猫不会把他摁在座位上蹂躏......
在不知道被蹂躏多少次之后，陈亭萌生了跳窗的想法并且想付诸实施，无奈司琰一直抱着他不放还颇没有自知之明地道：“去哪？”
“好热！”陈亭手脚并用地挣扎，“陛下......你让我缓缓好不好！”
“不要。我有小半月没吃肉了，”司琰凑到陈亭的脸旁，轻轻啃了一口，“嗯，是这个味道。”
陈亭摸着侧脸上的齿痕茫然了一会，醒过神来后是极度的恐惧：“......陛下我不是食物啊！？”
“朕不管，”司琰把他抓回来抱在怀里，脸上带着让人心直突突的微笑，“先把朕喂饱了再说其他的。”
“陛下，您......等等等能不能换个地方再......唔！”
边区。
离三水城百里之外的黄天城外，一片军队驻扎的帐篷。
北部军总副将张绍神情严肃地注视着远方的荒原，转身带着佩剑去巡视部队。前几天阿克苏军队又来了一小支部队，在夜里偷袭他们的营地，有好几个将士都受了伤，大家士气都有些低落。
巡视到一半，侦讯兵过来报告道：“张总副，中央军到黄天城了，军队已经进营地休整了。”
“到了？这么快！”张绍问，“那陛下现在在哪？”
“陛下也在军营里，正在用餐。”
“快带我去！”
战区大营，主帐内。
司琰夹了一筷子肉，放在陈亭的碗里。
“多吃点，你身上都没长什么肉。”
虽然边上没其他人，但是陈亭还是吃得有点不自在。看到司琰给他夹菜，他也马上给司琰夹了一筷，说：“陛下一路辛苦了。”
司琰摸了摸他的头，“辛苦的不是你么，还没问你呢，你在马车里待了多久？”
陈亭眯着眼想了下，说：“两天吧......”
实际上是待了三天。
司琰长眉微挑：“一点东西都没吃？”
“也不是一点东西都没吃，嗯......第一天吃的是自带的干粮。”
“第二天呢？”
“第二天渴得不行了，就在你们休整的时候出去找了点东西吃......”
“什么时候？白天吗？”
“怎么可能白天！当然是晚上，一身黑衣服没人能看到我的。”陈亭说，“其实找完东西吃，我还去那座庙附近看了一下，但是有士兵守着，我就没进去。”
“其实你进去的会好一些，”司琰笑了笑，“庙里不是比马车里要好些？”
“......我觉得都不好！还有陛下你能不能不要在吃饭的时候开车......”
“开车？什么意思？”司琰疑惑地看着他，“朕一般不开车，只坐车。”
“但如果载的人是你的话，朕可以开。”他又说道，眉目间淌着很宠溺的温柔，陈亭被他这么一看，心又疯狂跳起来，但嘴上还是倔强着：“不敢劳烦陛下您，还是我来吧。”
“你来？”司琰挑眉一笑，“你怎么来？”
“陛下，能不能晚上说啊......外头好像有人来了......”陈亭羞得头都要埋到碗里了。
张绍掀开帐篷帘，走进来就鞠躬行礼：“参见陛下！”
“张总副？快请起。”司琰走过来扶他起身，“现在两边战况如何？”
“陛下，现在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张绍一起身便看见了刚才慌忙撂了筷子杵在一边装柱子的陈亭，还有一桌清淡的饭菜，忙说，“陛下还在用膳吗，要不我等会再过来？”
“不用，就现在谈吧，我们去主大营。”司琰说完，走到陈亭面前，说：“我出去一下。”
陈亭微微一愣，点点头。
“把饭菜吃了，多吃点，要吃饱，不够和侍卫说，还有......”司琰扫了他一眼，低声说，“不要乱跑。”
“知道了，陛下您快去吧。”陈亭感觉司琰要再磨蹭张总副看他的眼神就要变得奇怪了，连忙退了两步跟司琰拉开距离。
司琰轻轻一笑，然后跟着张绍出去了。
陈亭一个人安安静静吃完饭，在宽敞的帐篷里转了几圈，然后坐在窗户面前，看着远处金黄色落日发呆。
战争......吗。
他叹了口气。方才跟着军队进来的时候，看到几个拄着拐杖的士兵，明明年纪轻轻，却缺了条胳膊，或者少了条腿。还有些脸上带着疤痕的，如果没有疤，也是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可他们全被这场战事拖在了这里。
那司琰，又会被拖在这里多久呢......
陈亭正想得微微出神，面前突然响起的一声轻轻的“咚”，把他从无边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他低头一看，看见一个小麦肤色的小男孩站在他窗前，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
看到陈亭发现他了，小男孩又转了一下手里的鼓，又是“咚咚”两声。
“你好。”陈亭感觉他长得浓眉大眼的，还挺好看，“你叫什么名字啊，小朋友？”
“阿尔咸。”小男孩仰着脸回答。
“阿尔咸？”陈亭有点纳闷。这不太像中原人的名字啊？
“你是皇帝大人的随从吗？”阿尔咸问他。
“......嗯，算是吧，怎么了？”
“我想回家。”阿尔咸把拨浪鼓递给他，“我把这个送给你，你可不可以带我回家？”
陈亭被他问得有点懵：“你家在哪里？”
阿尔咸指了一个方向，陈亭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愣住了。
他指的是栅栏外的荒原。
荒原的另一头......
“喂！谁准你到这里来的？”
一个守卫上前呵斥道，阿尔咸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跑走了。
陈亭看着逐渐变成米粒般大的背影，疑惑地转头问守卫：“那个小孩是......？”
“他呀，之前在一次小战役之后莫名其妙出现在死人堆里的小孩，当时被发现的时候浑身是血，以为活不了了，没想到还有气，就带回来了。”守卫说道，“结果后来才发现是阿克苏的孩子。送回去也不好，留着也怪膈应的，阿克苏屠了我们那么多城呢！但也不好跟这么个半大点儿的孩子撒气啊，大家就不管他了，留他在军营里偶尔帮帮杂活什么的。”
“哦，这样啊。”陈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大人我向您保证，平时那小孩不会乱闯这附近的，刚才我就是去吃了个饭，没想到他就跑进来了，他不是什么可疑分子，您可千万别跟陛下汇报啊。”小守卫向他拼命作揖请求道，满脸的慌张。
陈亭笑笑，说：“不会不会，你放心，我不会跟陛下说的。你快去站岗吧。”
守卫朝他行了礼，回岗位去了。
之后陈亭在屋里看会书，不知不觉就等到天黑，司琰也没回来。他看书也看困了，便洗把脸早早地睡下了。
次日清晨醒来，屋子里也没有人回来过的迹象。陈亭洗漱完，吃了点侍卫送来的吃食。正琢磨着要不要去找司琰，窗边又传来了轻轻的“咚咚”声。
陈亭愣了一下，坐过去打开窗帘，正是穿着灰米色长袍的阿尔咸。
“......你好，”陈亭不知道他为什么老是来找自己，但是他看到那张可爱的娃娃脸心里还是挺开心的，“有事吗？”
阿尔咸冲他做了个“过来”的手势，然后转身跑走了。
陈亭有点懵，但还是转过身拉开门帘，往外面跑，想追上阿尔咸。
结果没跑几步，就撞上了人。
陈亭摸摸撞疼的额头，还没来得及说对不起。带着温柔的抱怨话语就响了起来：“我发现你很喜欢往我身上撞呢......”
“......”陈亭看着司琰，嘴边的“对不起”就拐了个弯，“陛下，我撞疼您了吗？”
“没有，就你这么纤细的身板......”司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轻笑了一声，“对了，你要到哪去？”
“呃，我......”陈亭余光瞥向主营外，想看看阿尔咸还在不在，却看到阿尔咸正在外面，并且就在看着他们。
但是他的眼神特别奇怪，陈亭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里发凉。
一个小孩子......
怎么会有那么仇恨刻骨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