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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出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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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亭愣了半晌,倔脾气上来了。
“为什么,陛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司琰,眼神充满着不解与愤怒,“为什么我不能去,我......”
他急不可耐地说着,语气里渐渐塞满了委屈:“我只是想要陪在你身边啊......”
司琰闻言怔了一会,片刻后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脸颊,却又放下了。他负手转到桌后,沉吟片刻,说:“你能不能听朕的话,好好待在宫里?”
“我不要。”陈亭眼睛有点泛红,跟在他后面走继续请求,“我不要!陛下,我求求你,让我跟你去,我不想一个人留在宫里!你一个人去前线,没有人在你身边,我怕你会......”
“够了。”司琰打断他的话,陈亭立刻噤声,眼睛通红地看着他。
“你觉得朕会战死,是么?”司琰眼睛里的温柔荡然无存,充斥着许多可怖的冷意,“你觉得朕弱到需要你保护?”
陈亭被他的目光给吓得一抖,开始的固执瞬间退了大半:“不是的,陛下,我......我没有这么想。”
“你一直在说要朕带你去,”司琰轻笑了一声,转身坐到了案前,抬眼看他,目光里满是戏谑,“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要求朕呢?”
陈亭咬了咬嘴唇,司琰看到他眼睛又红了许多,一层泪光倏地闪过。
他顿了顿,一阵悔意涌上心头。
那天傍晚,他也看到陈亭痛得哭了出来,却一直忍耐着没出声,闭着眼睛,手紧紧地勾住他的脖子。
后来陈亭睡着之后,他翻开他的手心,看见好多道指甲嵌进去的深深痕迹。
他就算痛得流眼泪,也不舍得划伤自己。
明明临走前吻了吻他的眼角,还告诫自己不要再让他流泪的。
司琰无言地看着面前已经被他凶哭或者说气哭的陈亭,不禁觉得讽刺和愧疚。
“......”陈亭看了他一会,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冲他行了个礼,转身跑走了。
司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团锦结,摩挲着中心的那对红鸳鸯,末了,闭眼叹了口气。
翌日。
皇帝领兵,大军出征。
从京城到边疆战区,紧走慢赶也要一个半月左右。而且此处对战的阿克苏军队,实力深不可测,极有可能一去不复返。因此大军出城时,街道两边站满了相送的百姓,男女老少都在呼喊着为全副武装的将士加油,还有些将士家属在人群里抹眼泪。
司琰骑着马在军队中间,看了很久,也没有看到熟悉的脸在人群中出现。
他冲百姓们挥挥手,慢慢跟着大军出了城。
半月后。
郊外一座废弃的庙宇里。
将士端了一碗水来到庙宇角落,对打坐养神的人说道:“陛下,喝点水吧。”
司琰慢慢睁开眼。他下巴上长了一层青色的胡茬,从面容上看上去沧桑了几分,但是依旧没影响到他眼神里的镇定与平静:“将士们休整得如何了?”
“回陛下,已经休整得差不多了。有几个精神头足的还捉了几只野兔子烤了,大家伙吃得很开心,我给您带来了一份。”将士拿出一个用草叶包着的兔腿,呈给司琰。
司琰淡淡地看了一眼,摇摇头,说:“赏给你了,你拿去吃吧。”
“陛下,这不太好吧......”
“嗯?朕的命令已经开始不作数了么?”司琰眉一挑,小将士微微一抖,忙道:“是,是。”
“大家吃完不要乱丢,叫他们把垃圾收拾好。”司琰说,“弄完了就继续赶路。你下去吧。”
“是!”
过了一段时间后,全军休整完毕,继续赶路。
司琰骑了太久的马,副将左劝右劝磨了好久,才好声好气地把皇帝陛下请上随行的马车。司琰上轿前还对副将说:“朕睡一会,半炷香时间后来叫朕吧。”
“明白,陛下。”副将看着他进了马车,拉上帘子,才继续骑马赶到前头去。
马车里光线昏暗,司琰坐下,还没闭上眼睛,就听见一声东西掉落的声音,震得车板一抖。
司琰睡意顿无,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抽出佩剑对着刚才发出异响的座下,厉声道:“谁!?”
没人应答。司琰冷笑了一声,“哪来的刺客,胆子这么大?出来!”
又过了片刻,从座下慢慢爬出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司琰的剑尖一直跟随着他,看见他抬手取下脸上的黑布面罩,然后抬头盯着自己。
司琰眼睛倏地睁大了:“......罗杨?”
陈亭叹了口气,说:“陛下,您把剑收一收行吗......”
“哦......”司琰回过神来,收了佩剑,这时马车外骤然响起了副将的声音:“陛下!出了什么事吗?需不需要我来帮忙?”
“不用。”司琰冲着门帘外说,“不用来,没事。”
“可刚才您......”
“没什么,就是一只小松鼠突然闯进来了而已。”司琰扫了一眼陈亭,脸上泛起一丝无奈的淡笑,“继续赶路。”
“是,陛下!”副将应完,又赶着马到前面去了。
听着马蹄声渐渐远了,司琰才转头,一步步逼近陈亭,笑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很快褪去,他怒道:“你是不是疯了!”
陈亭咬了咬嘴唇,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看,像是不认识他,又好像是想把他现在的样子都刻在眼睛里。
“是不是疯了!问你,哑巴了吗?!”司琰满心克制不住的愤怒和暴躁,抓着陈亭的肩膀把他摁在马车车壁上,陈亭被砸得背脊一痛,眉头都皱紧了,耳边司琰还在怒吼,“你......你是不是想气死朕!?”
陈亭本来一直沉默着,这会突然把他抱住了。
因暴怒而燥热的身体忽然被一团温软包围,司琰的训斥声戛然而止,只是怒气来得太快积压在心里,还在轻轻喘息。
“我不想气你,陛下。”陈亭抱着他的手收得更紧了,声音微弱又可怜,想只被抛弃又找回来的猫,“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要跟着你。求你,不要赶我走,只要你不赶我走,你说什么我听你的,我保证乖乖的,我一定不乱跑,就跟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陛下,陛下,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司琰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先把手放开。”
陈亭条件反射地说道:“不!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放!”
司琰无语道:“声音这么大是想让外面的人听到吗?”
“......”
他感觉陈亭贴得更紧了,然后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小声地说:“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放。”
司琰没话说了。
又过了一会儿,司琰说:“朕答应你,你放开吧。”
陈亭不动,抬头怀疑地问:“真的?”
司琰叹了口气:“朕为何要骗你。”
陈亭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手松开了,然后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他,却被司琰猛地掐着脸又摁到了车座上。
司琰气笑了:“你胆子很大嘛罗杨,还敢跟朕谈条件?”
陈亭看着他无语一阵,含糊不清地骂道:“大瓶纸(大骗子)!”
“说什么呢,嗯?”司琰把他的脸都掐变形了。
“......”陈亭气得脸都涨红了,“大瓶纸,大瓶......唔!”
司琰抬高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半月前。京城城郊。
谭寿牵着一匹马,走到约定好的竹林,陈亭已经等在那里了。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阿杨?”谭寿把牵马绳递给他,一脸担忧,“那可是战区,前线,你说你明明谋得了在宫里的好差事,公主和皇上都重视你,你何必要这样为难自己呢?”
陈亭笑了笑,说:“阿寿,我没有为难,这是我必经的路。”
谭寿十分不解:“必经的路?阿杨,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之前明明跟我说,你因为家境贫寒要进宫谋出路,认识一些可以改变你命运的贵人。可现在呢?你放下宫里的好前途,跑到生死难料的战场上去,到底想要干什么?”
陈亭轻轻吸了一口气,说道:“做什么......当然是跟着那个能改变我未来的那个人。”
“......你是说,皇上吗?”谭寿一脸惊疑地看着他,“为什么......你要为他做到这种境地?阿杨,你跟他究竟发生什么了?”
“......”陈亭沉吟片刻,说道,“什么也没发生。只是我这个人太固执了,固执得愿意为他鞍前马后,为他出生入死,为他身首异处。仅仅......只是我这样一厢情愿而已。”
谭寿呆呆地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寿,一切一切,都只有给你说一句谢谢来相抵了。”陈亭冲他笑笑,却感觉有点落寞,“如果战后我回来了,我们再去一起喝酒吧。”
谭寿声音有些抖了:“你干嘛跟我说这些......再说了,你酒量根本不好,要怎么陪我喝酒啊!”
“不好也陪你,”陈亭拍拍他的肩膀,脸上是笑着的,眼睛却有些红了,“喝醉也陪你,躺大街上睡也陪你。”
“好哥们儿!”谭寿终于忍不住了,抬手把他抱住了。
陈亭叹了口气,抬手拍拍他不停发抖的肩膀:“阿寿,别哭,别哭。”
眼泪糊了一脸的谭寿怒道:“我才没有哭!”
陈亭失笑。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远处的部队。
陛下,你等等我。
我很快......很久就来了。
就惯着我好不好,让我继续一厢情愿,好不好?
思绪再转回眼前。
司琰突然将至的吻一如既往的霸道,只是带着许多思念,显得迫切又凶狠,陈亭被他亲得腰发软,身子一弯倒在了车板上。
倒在地上的人和俯身站着的人对视。陈亭额前的头发都乱了,脸不知是自然的还是被暗红色车帘的反射光照的,红得像是泼上了红漆,眼睛一直在眨,目光迷离茫然,被亲得微微红肿的嘴唇也不自觉地一张一合,就像阴差阳错搁浅,逐渐缺氧的鱼。
司琰看了他半晌,知道他是没力气了,俯身才把人抱起来,直接放在膝盖上。
陈亭靠在他怀里,还在微微喘息。
“你就不怕朕赶你走吗?”司琰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刮他的脸,感觉烫手得厉害,又软得厉害。
“......陛下赶不走我的,”陈亭抬手环住他的脖子,“我会一直跟着陛下到边区......粘着陛下不放。”
司琰忍不住笑了。然后把怀里的人圈了起来。
真是......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