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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杀戮游戏 ...

  •   巨盾号。
      “宕机了。”操作员甲两只爪子砸在键盘上,愤怒地瞪着黑屏。
      操作员乙自旁边的工位探头,苦着脸说:“我也是。”
      巨蟒公司的飞船系统自第十代开始走下坡,至今更新到第十七代,除了界面越来越花和速度越来越慢,没有别的改进。
      两只室女座原始生物起身喝水,趁机出去闲聊。众所周知,饮水机不只滋生细菌,还是滋生谈资和谣言的风水宝地。
      这两名操作员奉命维护航行稳定,此次目的地是地球。
      美丽又悲惨的地球。
      甲问乙:“你知道他们去地球要干什么吗?”
      “抓罪犯。”乙抻着老腰。
      “你知道他们派出了谁吗?”
      “一般不就是秩序法庭的人吗?”
      “嘿,不是。”甲扒拉扒拉爪子,潇洒地扬起下巴。
      乙很快就上钩了,问:“那是谁啊?”
      甲顿了顿,说:“你先告诉我你的性别,然后就我告诉你。”
      乙鼻孔出气,眼珠转了转,说:“好,我是女的。”
      甲的黑眼珠贼贼一亮,说:“他们派了角宿双煞。”
      乙下巴一掉,水从宽齿缝淌下来,惊道:“这是要去抓谁啊?派人类特种执行官?”
      甲搓了搓脸上的皱皮,说:“说是要去打击那个地平组织,其实就是去抓他们下面的偷渡者。哦,还有一个变态科学家。”
      “那也不至于派角宿双煞啊......”
      “因为那个偷渡者是路知风。一百年前引发十四次宇宙大紊乱的路知风。”
      乙的眼睛已经开始冒桃心了,路知风是它的精神偶像。虽然她在教科书里被划为重罪犯,花了整整三行字吊起来批,还配了一张黑白肖像。但那张肖像让当年懵懂的乙发现,原来宇宙还有如此美丽的生物。
      “她要是被抓回船了,我们有没有机会看到她?”
      “别想了,肯定关在最里面。再说了,这个世界的路知风不过是个偷渡犯,菜着呢。要不是上面戒心重,本来派个飞船清洁工去都能搞定。”
      “唉,”乙悲从中来,恨恨地说,“好吧。其实我是男的。”
      甲惊得捏碎了杯子,在一片叫骂中,乙疯狂逃窜。

      椭圆甬道里远远过来一个人,那是一名瘦高黝黑的人类女性。她脚步很凌乱,几乎是一头栽进了自己的舱室。
      她脸朝下蜷伏在地板上呻吟,十指痛苦地扒着地毯,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尖叫。
      她隐约听到了远处动静,狠狠咽一口气,把尖叫憋了回去。
      过来的是角宿双煞,两个人类男子。右边那个吊儿郎当的叫镜望山,从前是人类开拓室女星团的首席大将,在母星之战中战败归降。左边那个沉默寡言的叫镜望川,没人知道他的过去。
      他们在室女星团史上已是百年的人物。大人物都会通过基因改造永葆巅峰时期的身体年龄,因此他们都是青壮年模样。镜望山留着浅金长发,镜望川黄肤细眼,长脸总是冰冷地板着。他们的真名早就被人忘却,室女星团的生灵没有名字,只有身份。
      镜字打头,属骁将。
      镜望山哼着污秽的小曲,敲了敲一扇舱门,说道:“镜破海,镜破海!开会了!”
      镜破海在舱内忍痛,忍得脊背僵直,她稳声说:“身体不舒服。你们先去。”
      “这个怪胎,矫情。”镜望山毫不隐蔽地“哼”了一声。镜望川一言不发地走了。
      镜望山自然是不喜欢镜破海的。镜望山是功名显赫的大将,而镜破海不过是在军营试炼中脱颖的新人。如今平起平坐,他老脸丢出了宇宙墙。
      尤其这次任务,非但用他们这把牛刀去杀鸡,还要让他们和新人一起行动。
      大法官对他们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她。”
      听起来镜破海不仅和他们平起平坐,还成了他们中的王牌。镜望山当即摘了荣誉胸章,摔在地上,说:“信不过我们就不要用。不要拿一个小女孩侮辱我们!”
      其实他们心里明镜似的,都知道那是萨麦尔派的手腕。角宿双煞二人均出路西法,萨麦尔执政多年,自然要干预北方法庭的王牌。
      疯子的走狗。镜望山暗骂。角宿“三”煞尚未出师便暗生龃龉。

      等他们走远后,镜破海睁眼,发现裂骨之痛已经止了。
      她转头,看到幽闭的舱室里,赤黑或青白的利刺触手爬满了四壁,舔舐着金属镀层。那是从她身体里钻出的活的武器。
      那些触手有自我意识,它们甚至在哄抢,在厮杀。一根赤黑的利刺拍打在金属墙壁上,试图赶走占据它地盘的其他利刺,一时间墙壁上群魔乱舞,形成一幅血肉做的动态壁画。
      一根利刺被另一根拍断,镜破海疼地大叫一声。但那滴着黑血的断口处很快又长出新刺,比先前的更尖更硬。
      镜破海强迫自己回头看这些怪物,毕竟她是它们的母亲。二十年前她用脆弱的本体交换它们。恶魔从她的骨血里萌发,即便它们罪恶如赤链蛇,那也是她用命换来的。
      她靠它们逃出了地狱,进了军营,在试炼里战胜了最强者,最后来到这泰坦巨盾。没有它们,她早就是乱葬岗的一具腐尸了。
      触手似乎疲倦了,停止了运动,渐渐缩回镜破海的身体里。她将一枚针剂打入颈部青黑色的静脉,重重喘息着。
      皮肤很快愈合,她对镜看着身上荆棘状的粉色疤痕组织,遍布每一寸皮肤。
      她心想,值了。

      2320年,域都。
      “路知风你疯了吧!”
      韩炜自从被狗男女暴打之后,说话没一句不带脏字。他刚刚听了路知风的对策,张嘴就是一顿暴喝。
      路知风说,他们要一直等到对手上门,套出一些线索之后,才能逃走。
      “这还逃得走吗?”邢四哭丧着脸。
      路知风说:“如果不能套出对手的身份,以后再怎么逃也没用。最好的防守是反击。”
      林如晦也赞同,理由是他还需要一天测试实验成果。
      邢四指出他的研发流程完全违背了国际法和人道主义精神。
      林如晦把针剂横在他面前,说:“我不仅违法,还要做人体试验。谁来试毒?”
      “我不行的。”邢四连连摆手,“当初我被圣兽选中,就是因为我还有一点信仰。我的信仰就是‘爱’。你剥夺我的信仰,还不如直接让我死了算了。”
      邢四说的其实挺有道理。他全家的命都给了组织,复国是几代之志,四兄弟又情深,都是亏了“爱”。现在让他注射失效剂,无异于世界崩塌,真是无法可想。
      “我这辈子就只剩这么点东西了,真的没有了。”邢四难过地说。
      林如晦放弃,直接跳过了韩炜,转向路知风。
      路知风淡然道:“我没注射过‘爱’。”
      一丝讶异闪过林如晦的脸庞,他很快说:“我也没有。”
      所有人都看向了韩炜。
      韩炜浓眉倒竖,只是生气,倒并未拒绝。
      他其实想得很多。
      死他是不怕的。但他怕迷失方向。他受的是传统教育,从小长辈就教他,人活着要是没有信仰,那就是耻辱。要是没有信仰,他都不知道怎么活了。
      但他转念又想,就算凭着信仰走了这么多年,还是什么光明都没看到。他执着的,家族,组织,复国,路知风,条条都是死胡同。这个世界总是有层出不穷的办法让他失望。到最后,他都开始怀疑那些信仰不过是执念。
      “注射就注射。”他板着脸,撸起袖子。
      韩炜注射完便去睡觉了。一觉醒来又是一个黄昏,他昏沉地起身,入眼是温柔的夕阳。
      他站了起来,全身并无异常,视线在房间各个角落走走停停,漫无目的地扫视了一圈。然后他走向了阳台。
      站在阳台上俯瞰远方,晚风吹到身上是凉的,他有些许迷茫。
      但这阵迷茫很快过去,仿佛是随风飘散,最后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地平线上的柔光映入韩炜半阖的眼,他突然觉得心很轻,从来没有这么轻过。

      实验成功了。所有人开始收拾行李,公寓先是变得凌乱,杂物遍地,而后变得空旷,人的痕迹变成几个方正的纸板箱堆在角落。
      路知风的行李只装了一个箱子,箱子里一半是实验资料,实验资料的大部分,是那本厚重的日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带这本破书,也许寒天冻地好生火。
      林如晦拿着一碗猫粮走进阳台。
      他逡巡了一圈,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他的脸色变了。
      他俯身看向栏杆之下,随后飞快地退回屋子,关上玻璃门,转头对屋里的人说:“猫被杀了,挂在下面。”
      “他们来了,这是警告。”路知风语气毫无波澜,正咬着发绳梳头。她已经换上了作战服,黑色修身衣勾勒出精悍线条。
      邢四作为初级暗杀者显然底气不足,对虐待动物的行为更是心寒。
      路知风转头对他说:“淡定点,都是他们的套路。”
      韩炜刚刚从天台下来,抬手举了几根手指。路知风点了点头。
      “人不多。”路知风说,“你们不留也行,我一个人搞定。”
      韩炜思考了片刻,搬着行李下楼了。邢四还在迟疑间,就被路知风推了一把。
      “新手给我下去躲着。”路知风说,扭头又看到一动不动的林如晦,“你必须下去,不要给我拖后腿。”
      他转身走了。
      路知风将武器一件件插在身侧,调整到最顺手的位置,又把龙式环开至保护模式。她反复拉了拉枪栓。那种声音可以让她血脉偾张,迅速进入战斗状态。
      路知风起身把公寓的门窗关死,熄灭所有光源,在暗处静立。

      地下停车场,戴着鸭舌帽的高瘦男子走向一辆黑色轿车,把行李堆进后备箱,随后打开车门坐进了后排。
      一把摘掉鸭舌帽扔在脚边,邢四在暗处喘息。天知道就这么几个动作,差点让他慌得心都跳出来。他好歹也受过全套暗杀理论教育,事实证明理论确实没什么用。
      驾驶座上的林如晦掐着表,打开车载广播。
      后排的韩炜无奈道:“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听广播?”
      “不然呢?着急没有任何用处。”林如晦淡淡道。
      邢四附和:“是啊。大师姐出马肯定没问题的。听说她之前一秒一个肺穿孔呢!”
      其余两人都不应和,邢四不尴不尬地杵在那里。
      他又问:“半屏乡在哪?飞机要多久?”
      “东海海岛,飞机一个小时。之后要坐船。”
      邢四叹气:“哎,这一去不会要在荒岛过一辈子了吧?”
      韩炜说:“那不是荒岛。而且我觉得呆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的,你们年轻人就是心野,住不了这种地方。”
      林如晦自后视镜扫了两人一眼,说:“至少比你们那个世界强。”
      那两人交换了一个战栗的眼神。
      林如晦突然问:“说起来你们那个组织,大概是怎么样的组织?”
      邢四说:“我们是正规组织,在那个时代以复兴黄种族为目标。得到民间赞助挺多的,在欧洲也还算有名气,我们组织名就叫太阳神鸟。”
      林如晦低眉思忖,不知为何心里隐隐不安。
      车载广播多年锁在一个频道,他没心思换。那个频道正播着六月新歌榜。三人在欢闹的流行乐里沉默。
      林如晦向医院请辞了一切职务,想来家族不久便会知道。长孙销声匿迹,那时家里人会作何反应,林如晦甚至有些好奇。
      可他很快就忘却了这事,那些冰冷的东西到底还是不足以转移注意力。他感觉头脑里有两块被刻意掰开的磁铁,只要有片刻松手就会合起来,拼成三个字。
      路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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