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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两个呆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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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瘦子在林如晦家宽敞的客厅里瞎转,“你是怎么找到路知风的?”
“她十岁的时候,组织给她植了芯片。”老大盘腿坐在客厅地板上,摆弄着一把中级枪。
瘦子乐呵呵地说:“老大,你干嘛不坐沙发?地板太冷。”
从方才进门开始,老大的脸色就像太平洋上泄漏的石油一样恶心。他抬头狠狠瞪了瘦子一眼。瘦子立刻闭嘴,感觉要被那道目光钉穿在地。
“一会儿我们怎么办?”隔了良久,瘦子小心地问。
“先制服路知风,她比较麻烦。再拷打那个男的,把东西骗出来了就毁掉。然后把他杀了。”
老大在“杀”上咬字极重,他手上的枪似乎随时会走火。
瘦子围着茶几焦虑地乱转,说:“路知风哪有这么好制服?听说她暗杀界排行前三啊?”
“三个屁!”老大又动气了,枪托在地板上砸出一个小坑,“我一会儿控制她的时候,你来帮忙。审那个男的,我亲自来。”
瘦子腿一拐,磕上了玻璃茶几,说:“老大,那个男的叫林如晦,一直叫那个男的,有点别扭。”
老大抄起遥控器就砸,瘦子猫腰躲避。
会议结束。路知风跟在林如晦十米之外,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医院急诊通道。又走了一段路,林如晦突然拐进空中绿化带下的狭窄通道。两人隐匿在绿荫长廊中。
这里本是供空轨维修人员行走的捷径。域都空轨更新到第三代,轨道本身就配备了维修臂。大批空轨工人失业后,这条通道废置已久。
林如晦走在长廊里,时不时绕过脚边黑色的一团事物。那是在通道里安家的流浪汉,那些人在域都不为人知的角落形成了一个微型生态圈,经常蜗居在无人的地方,做一些只有他们内部能理解的标记,说一些内部笑话,在城南城北四处流动,时不时拖箱挈袋上演一场故人重逢。
这些流浪者中,有因不可抗因素家道中落的,也有拿救济金喝酒赌博的。总之,一般情况下只有警察会偶尔访问他们,不是拘留闹事者就是打听街坊线索。除此之外,他们是“爱”之盛世无人问津的污点。
林如晦回头,看路知风依旧在五米外走着,周身气压极低。
他停下脚步,说:“虽说不是你口中那种试剂,但从原理上看,两者不是没有关联。”
路知风沉默,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而行。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林如晦道,“应该在你,或者说,你的组织。”
路知风赞同道:“我的组织忽略了某些重要的真相,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让我在这项任务里成了牺牲品。现在必须先揭开关键疑点,就是......”
“‘恨’到底和谁有关。”林如晦接腔。
路知风点点头,又说:“但我现在完全没有思路。”
“我有个猜想。”
路知风偏头,林如晦依旧直视着前方,神色淡静如海。
他说:“还是林氏。是我们。”
路知风诧异道:“可是你父亲的研究方向原本就不是‘恨’,哪来的关联?”
林如晦说:“因为我们研究的药物可以充当‘恨’的引物。从某种程度上说,我是目前最接近‘恨’的研发者。研制出了那个东西,基于类似原理再改进一下,‘恨’就出来了。”
“所以那到底是被谁改了......”路知风自言自语。
林如晦比路知风高很多,并肩的时候,一低头就能看到她的侧脸。此刻,头顶浓荫滤过了六月的阳光,在她的愁容上洒下斑驳碎影。她仍然在思考,眉头蹙起,浓密的睫羽交错,嘴唇抿成一条线。
这样的人怎么会哭呢?林如晦觉得,之前那些不可细说的感觉应该都是错觉。
他在路知风警觉转头前收住了视线。
他们在公寓门口停住了。
路知风闭眼静立了片刻后睁眼,压低声音说:“两个都在客厅,一个在反复上膛,呼吸不太稳,大概是个新手。还有一个坐在沙发上,听不清动静,估计是带队的。”
隔着一道门,老大正怒气冲冲地给枪上膛。瘦子在沙发上捂着额角,那里被遥控器砸出了淤青。
林如晦问:“不报警?”
路知风又说:“关进去就套不出情报了。两个人而已,讲究点策略,我搞得定。”
林如晦打趣道:“他们肯定会先冲你去,因为你是个麻烦。所以不如让我去开门。”
路知风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林如晦是正主,她是保镖。自古以来,正主轻拿轻放,保镖格杀勿论。拿正主作挡箭牌,恰恰打在了他们的软肋上。
路知风轻嘲:“那你可别上去就怂了。”
林如晦没理她,兀自开了门。
老大闻声凶悍跃起,枪口翻转直逼林如晦而来。那气势让林如晦想起小时候山里度假看到的野猪。
他冲到林如晦眼前时才刹住,呆了半秒,脸上杀气居然更盛。
林如晦有些心虚,说好的不打正主呢?
那人看来是真的苦大仇深,连枪都懒得用了,干脆直接抡起手臂,气势凌厉地要用枪托殴打林如晦。他手还落在半空,林如晦闪身,背后一个回旋踢劈空袭来,正中其脸。
“老大!”
后面又传出年轻男子仓皇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瘦子比着枪跑来,指向偷袭者眉心。他在一瞬间看清了偷袭者的脸,以及她手里的大功率泰瑟。
他抽了一下,枪比歪了。
路知风扣动扳机,那人中枪,直挺挺摔在地上。
老大乘虚杀来,这次瞄准了路知风,趁她回身时一把夺了□□。路知风猛一屈身,扫腿一招直削下盘。那人应声扑地,正要挺跃,被路知风拎起头发就是一通直拳,尽数打在了脸上。
他被锤得鼻血直流,墨镜碎成了几片,差点扎进眼球里。路知风正要给他一记下勾拳,看清了墨镜下的脸,忽然停住了。
“你妈的!韩炜!”路知风咆哮,拎起那人头发把他甩在地上。
韩炜从地上挣扎着要起来,又被林如晦照脸踩了回去。
韩炜被光速缴械,谨慎起见,还被林如晦用精准的手法脱了臼。他呜嗷嗷地趴在地上骂娘,一旁躺着昏迷不醒的邢四。
“路知风!你背叛组织!背叛战友!背叛革命!”
“我呸!”路知风鞋尖捅了捅他的胸膛,“你脑子坏了来对付我?你怎么不直接上天!”
韩炜吐掉嘴里被打落的牙,不依不饶道:“你为什么保护敌人?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你为什么不毁了‘恨’?”
气势汹汹的质问三连,被林如晦轻描淡写地顶了回去。
他说:“因为她的职责就是保护我。”
韩炜怒到深处登时傻了,急骂:“这算这么事啊!路知风你有病啊!”
路知风又踹了他一脚,坐在茶几上恶狠狠地说:“你先闭嘴听我说。第一,他不是恨之父。第二,我们被利用了。第三,留着他的命,我们才能活。”
韩炜受了刺激,疯子般挣扎起来,把地板蹭得血里呼啦。
“你骗人!你跟他狼狈为奸!”韩炜大叫,“你这人就是贪生怕死,狡诈无耻!”
看起来路知风到哪里都是一星烂评的主儿,林如晦暗自好笑。
直到这日深夜,不明就里的敌意才稍微蔫了一点点。四人猫在消毒水拖洗后的客厅里,沉闷地喝着开水。
“还有吗?”邢四朝林如晦摇了摇空玻璃杯。他一小时前从昏迷中醒来,口干舌燥地喝了一壶水。
“自己去倒!”路知风凶狠地说。
在韩炜一半是脏话的解释中,他们的时空线总算是对上了。
路知风自深渊穿越的那次,其他队友在崖壁上遭遇伏击。这其中只有韩炜逃了出来,千里奔袭回到组织本部,在那里遇到了仅存的邢家四兄弟。
丧家犬相逢,衣衫褴褛对涕泗横流,听着就惨,也难怪他们今天会如此不平。
“还不止这些,”韩炜恶声说,“这之后我们想继续执行任务,把组织的物资都取了之后,我和邢家兄弟又去了撕心裂肺堑。”
“五个人怎么只剩了两个?”路知风问道。林如晦听得无趣,回到实验室继续工作。
韩炜目光狠毒地追随着他的背影,扭头道:“我们的钛翼都坏了,只能横穿亚洲荒陆。”
邢四刚端着热水回来,听到“亚洲荒陆”,水撒了一半。
那是真的惨。路知风心想,就算她在荒陆猎杀多年,也从未横穿过这片恶土。
韩炜说道:“一路上,邢三被那种植入荧光蛋白的狮子发现了,当场拍死了。从此我们就只敢夜间赶路。所幸枪药够多,最后四个人勉强活了下来。”
“下天堑之后,我们找到了圣兽。但一开始它的话我们都听不懂。后来邢四勉强翻译了一点。圣兽最后只选了我和邢四。我们就过来了。剩下的人只能流浪天涯了。”
路知风兴致寥寥,问:“关键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芯片。你十岁的时候受罚昏迷了,还记得吗?”
路知风脸色难看,说:“那时候组织趁机植入了芯片?”
“对。”韩炜说,“我这里一直有定位。然后我们就发现你,你!居然一直拖延任务!”
“都说了,我们被利用了。这个任务背后有鬼。”
邢四头脑还算清楚,问道:“林家不是恨之父,那他们研究的是什么?”
路知风看了两人一眼,脸上竟有一丝嘲弄。
“是你们的毒药啊。是会让‘爱’失效的药。”
四下寂然。
在艰难的思想消化后,韩炜义愤难当,当即怒骂:“这和‘恨’有什么区别?这种东西就是为了扰乱社会秩序!”
韩炜其人,从来都是偏激行事。他的世界非黑即白,让路知风无数次感到荒诞。
“这个世界本就不需要太多的爱。”路知风冷冷地说。
她转而又道:“对手身份还未知,目标是他和我。两天后我们大概率会暴露,在这之前我们会制定好策略。你们也好好想想,看清楚到底谁是敌人。”
路知风转身走进客房,留两人在客厅里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