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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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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形和个性都跟猫似的,没想到警觉性和感知力也不差。童泯噎了噎,答:“我看你抄笔记啊。”
殷稚好笑:“抄笔记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啊。”童泯看着她的书面,“你的字挺好看的,跟你这个人完全是两种风格。”她忽然想起,顺便问了句,“你早上说你最近才回国,那你之前都在国外住吗?”
“我在欧洲长大。”
“可是你汉字写得很好。”
“家里有请书法先生教。”
童泯露出一个“难怪”的表情。殷稚起了好奇心,搁下笔,好整以暇地问:“你说我的字跟我本人是两种风格。那在你眼里,我这个人是什么样的?”
童泯就笑:“你知道大家私底下都怎么说你么?”
“怎么说?”
“大家都觉得你是社会姐。”
殷稚检索了一下自己的汉语词库,发现没有储存:“社会我知道,什么叫‘社会姐’?”
童泯:“就是那种不良少年。”
“胡说。”殷稚严肃起来,矢口否认,“那种人跟我天差地别,你们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看起来生人勿近啊。老是挂着一副谁都欠你钱的脸,看起来很不好惹。”童泯一指她的面门,“而且烫发美瞳耳洞,我们之中大多数同龄人都没有这些。”
殷稚觉得这是以偏概全:“烫发美瞳耳洞就是不良么?”
童泯想了想,确实也不能这么说,便总结了主观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你看起来不好惹。”
殷稚莫名其妙,见她略有气闷的模样,童泯不禁觉得有趣儿,又宽慰她说:“不过,你现在在我这里算是‘人设崩塌’了。他们只是不太了解你,你这个人还蛮好相处的,也没什么大小姐的架子。”
就是有点富养的娇气而已。
安慰无效。殷稚失去兴致,哼了哼声,继续抄她的笔记去了。
不过,殷稚在童泯心中的人设崩没崩塌不重要。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这身外型到竞舟中学教导主任眼里,那就是不良少女典中之典。
竞舟中学的教导主任姓苏,生得一副凶相。最关键的是,他还有人群之中最为显眼的发型——光头,脑门儿上连一根毛都找不到的那种。
因为是个秃子,而且脾气臭得不行,所以竞中莘莘学子都在私底下亲切地称呼苏主任为“花和尚”。
花和尚平时最看不顺眼的就是不务正业不思进取还不遵守校规校纪的学生。
每天早上七点不到,花和尚就一如既往雷打不动地蹲在教学楼底下逮人了。
“那边那个!校服怎么穿的?拉链拉好!”
“还有你!校规说过教学区禁止疾行!还跑那么急!狗撵呢!”
路过一楼大厅的学生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吐槽:“一清早的火气这么大,不愧是苏主任……”
身边的人打断他:“快走吧,早自习快迟到了!”
作为昨天刚入校的新生,殷稚并不知道竞舟中学里还有这么号人物。她病愈后第二天早上才拖拖拉拉地到学校上课,浑然不觉自己早已进入这位主任的视线,花和尚在看到殷稚的第一眼就眯起了眼睛。
“那边那个披头散发的女生!你等一下!”
苏主任在竞舟任教多年,一身狮吼功早已练得出神入化,震得不少路过的学生都当即回过头去看他。
唯独被叫到的殷稚恍若未闻。
直到花和尚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拦到她面前,殷稚这才停下脚步。
今天早晨的太阳格外娇艳,阳光反射过花和尚那油光锃亮的脑门儿,逼得殷稚不得不虚起眼睛。
周围停下来看热闹的学生围在一旁窃窃私语。
“那不是隔壁班新来的转学生吗?”
“我去,上课才几天就被抓典型啊……”
“好惨!还是被苏主任逮到,这下她麻烦可大了!”
他们又忧又怯地讨论着,殷稚却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孔:“什么事?”
在场有人听了这副语气,不免对殷稚生出几分佩服。
要知道苏主任不论是长相还是脾气在竞中是出了名的刚猛,“花和尚”的名号连外校都略有耳闻,这要换了别的学生,早抖得跟筛糠似的了。
哪还能像殷稚这样平心静气地接话。
“你怎么回事?”苏主任拧着两条浓粗的眉,声容亢色地说,“校规第23条,给我背出来!”
校规?
她刚来竞舟中学两天,偌大的学校连认路都还得看指示图标,更别说熟悉校规了。
但是殷稚也懒得给自己找借口,十分坦诚地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竞舟中学校规第23条,不烫发、化妆、佩戴首饰!”
花和尚完完整整地给她复述一遍,又提高了声量义正辞严地骂道:“这是高一入校就让背的!你跟我说你不知道?!”
殷稚盯着花和尚盛怒的脸,面不改色地说:“我前天才入的学。”她这句话说得委婉,换而言之,就是“我压根儿还没看过校规”。
不过花和尚才不管什么新生不新生,当老师那么久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五花八门的借口都是曾经那些学生用剩下的。
“学生在校期间禁止烫发染发、化妆、佩戴首饰”不论是全国哪个地方的中小学都必定有这么一条规定,并不是殷稚一句“我新来的”就能糊弄过去。
所以花和尚坚持:“你班主任是谁?今天必须让他好好教育教育你!”
童泯抱着收齐的数学练习册进办公室的时候,恰巧撞见这幕——她那早自习过半还没出现的同桌正在接受班主任的批评训诫。
她猜殷稚应该被教育了很久,但回话依然是没有语气的声音:“我身上的首饰都可以摘,项圈不能。”
杜鸿魏不解:“为什么不能?”
殷稚没说为什么:“总之,不能。”
她撂下一句话就这么走了,留给杜鸿魏一个堪称潇洒的背影。
陆锐坐在一旁听了大半天的墙角,此时才笑侃说:“你班上这新学生,还挺有个性。”
“个性什么呀!”收了这个学生,杜鸿魏觉得自己脑袋上的头发也快时日无多了,“入学第三天就引起了苏主任的注意,我接下来这两年的书还怎么教啊!”
童泯前脚刚回位置,殷稚后脚就跟进了班。她校服依旧大剌剌地敞着,黑色的项圈没有任何遮挡,就这样环套在她白皙秀颀的颈上。
童泯偷偷瞥了好几眼,也没发现那皮制的项圈有什么特别之处。
至于为什么不肯摘……
童泯揣度,多半是这位大小姐最后的倔强吧。
殷稚并没有因为早上的小插曲生出什么情绪问题。落座之后见大家都在念书,便也伸手去桌子底下抽自己的教材。
谁知一摸,抽屉里堆叠整齐的书面上竟多了件东西。
殷稚拿出来一看,是封信。
说是信也不准确,那就是一张叠了两折的纸,很薄,俨然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折叠过的空白页朝上,笔迹潦草地写了三个字:
“童泯收。”
原来是给童泯的。
殷稚随手就还了回去:“你的纸条,塞错课桌了。”
童泯愣了愣,接过,展开,第二秒就开始皱眉。殷稚见她表情变化明显,想问问怎么了,童泯却装作无事发生,默默揉掉了那封信。
她脸色很不好,殷稚:“写的什么?”
童泯没所谓地递了回来:“给。”
殷稚眯了眯眼睛,她默默地把纸图案重新捋好,只见里面的字跟刚刚封面一样,潦草一片,犹如脱缰野马,风格很是豪放。
“童泯同学:
你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注意你很有一阵了!”
原来是封情书。
“你可能不知道,我看见你的第一眼,你就如那塔克拉玛干沙漠刮起的台风,迷了我的眼。又如那维苏威火山的岩浆,燎了我的心——我从此坠入爱河。”
殷稚:“……”
这都什么跟什么。
“如果可以,我也想带你去浪漫的土耳其,去塞纳河畔煮咖啡,去成都的街头走一走,即使停电也不停留。”
“你可能觉得这些字句有些眼熟,但我也不怕丢人。没错,其实这封情书是我抄的,可我对你的心意和喜欢是真的。”
“所以,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倾慕你的男孩,李傲龙。”
落款:高二七班。
殷稚:“……”
殷稚忽然就想起季冉曾经发给过她的一个表情包,“老人,地铁,手机”。她想,她现在这副表情应该跟那位地铁上看手机的老人别无二致。
殷稚虽然性格颇为冷淡,少言寡语,但由于模相生得出众,从小没少收到过异性的示好,送情书的也大有人在。
唯独这封,绝对是能令人尴尬到脚趾当场抠出一座精绝古城的程度。
童泯:“你有什么看法么?”
殷稚:“浪费纸墨。”
殷稚替童泯重新把情书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之后她拿出季冉交代的设计稿打算趁着早读继续赶工,可外面徒然响起一声咳嗽。
殷稚循声看过去,花和尚正杵在窗口,怒目圆睁地盯着她。
第一次见面就给彼此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殷稚寻思这人怕不是今天专门跑来四班监视她的。
“……”
花和尚一直不走,殷稚只好先把文件夹塞进课桌,摸了英语课本出来早读。
花和尚是个十分记仇的人。
托殷稚的福,苏主任每过二十分钟就会到四班的后窗张望一眼,用他锐利的目光不留余地扫过教室的每一处角落,以至于四班的同学们整个上午都如坐针毡。
直到下午听说花和尚要去开会,殷稚才得到机会接着画画。
第一节课后,有人来敲她的课桌:“殷稚,外面有人找。”
殷稚忙着拿铅笔在纸上描痕,头也不抬:“谁?”
同学为难地看着她:“外班的人。”
外班的?
殷稚:“不认识,不见。”
那同学欲言又止地咬了咬唇,殷稚却连一丝多余的视线都没分给他。同学在殷稚桌前站了会儿,见她仍旧冷淡,便灰溜溜地走了。
没过多久,坐在边上的童泯一合手里的单词本,起身用书脊敲了敲殷稚的肩膀:“走了。”
殷稚:“干嘛?”
“体育课。”童泯打趣,“想让我记你缺勤吗?”
殷稚沉默几秒:“打铃前我自己下去。”
“行。”
童泯也没催她,揣起单词本就离开了教室。
等殷稚下楼,体育老师早带着四班的同学热身完毕了。操场上到处都是人,她也懒得去找。殷稚拿着文件夹,转头去学校小花园的凉亭里找了处位置坐。
大理石消磨着腿上的温度,传来沁人的凉意。
花园馨香安静,阳光正好,殷稚觉得机不可失,忙拿了铅笔跟橡皮出来继续替季冉画设计稿。
她一个人待了将近二十分钟。
殷稚刚擦去一条画错的线,正准备伸手去拿桌上的铅笔,面前却忽然落下一片阴影,遮盖过一半纸稿。
头顶接踵而至传来一个声音,带着不太友好的语气:“你就是殷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