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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齐心 ...

  •   两人吃完早茶又去唱卡拉ok。郑弈秋从没听过柳湖唱歌,没想到一听惊为天人,他一个ktv老常客干脆把舞台让了出来,自己乐呵呵地做了忠实听众。
      接近零点他们从ktv里出来,天河广场上已经站满了参加跨年倒计时的人,两人也顺势挤入了人群中。
      “一年里跨了两次年,还都是和你一起。”郑弈秋道。
      柳湖道:“我其实还不太明白上次跨年你对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郑弈秋回忆了一下,“哦……我那时看你好像有点不开心,还以为是觉得自己没找到对象,所以就祝你早日找到对象啦。”
      说完这话,他自己心里反而有些难受。
      柳湖摇头,“不,我那时不是在想这个……”
      这时郑弈秋瞥见广场上有穿着花衣服的小丑在发彩色气球,“有气球!”他喊着跑了过去,领了两个,回来后将一个递给了柳湖。 “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柳湖把话咽了回去。
      “柳湖,你有什么梦想吗,或者,对将来有什么打算。”郑弈秋问。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郑弈秋挠了挠后脑勺,“你不是还有半年就毕业了嘛,我想知道你今后去哪里。”
      “我嘛……大概会在北京或湖南的高校当老师吧。”
      “你要回湖南吗!”郑弈秋几乎喊了出来。
      “还没确定,只是可能会而已,”柳湖觉得奇怪,“你那么激动干嘛?”
      “就是觉得如果你回湖南了,可能之后就很难再见面了。”
      “见不到面你会难过吗?”
      “你不会吗?”郑弈秋认真地看着他。
      柳湖没有回答,他看了眼手上的彩色气球。
      有些东西就像这个气球一样,只能短暂地带给人快乐,明明知道它没过几天就会瘪掉被丢弃的,还要攥在手里吗?
      面对柳湖的沉默,郑弈秋心里有了掂量。他自顾自道:“我毕业后想去英国继续读博士后。”
      “那很远。”
      “是的,很远。可是我想去,想了好多年了。”
      郑弈秋看着夜空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道:“但如果你毕业留在北京,我也可以不去。”

      熟悉的跨年倒计时。
      熟悉的烟花盛景。
      却不再是单方面的仰望。
      两人站在人群中,沉默而炽烈地相互凝望着,似火焰碰撞冰川,一切融于深海,化作看不见的漩涡。
      谁都心知肚明。
      谁都不愿言明。
      千禧年至。新世纪开启。
      两人默契地拥抱彼此,他们的拥抱隐没在千万个庆祝新世纪的拥抱里,平常又非常,吵闹又安静。
      “我会留在北京。”柳湖在郑弈秋耳边说道,“等你毕业了,一起去英国。”
      郑弈秋解开他的怀抱,拉起他的手,往人群外跑去。
      “你作什么?”
      “我们去溜旱冰吧!”郑弈秋一如既往地笑着,真挚而灿烂。

      柳湖不会溜旱冰。
      但他没想到郑弈秋也不会。
      两人像刚学步的婴儿一般,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在旱冰场里滑着,时而郑弈秋带倒柳湖,时而柳湖带倒郑弈秋。
      不到一个小时,两人就气喘吁吁,瘫靠在栏杆上休息了。
      “这不是溜旱冰,是摔跤游戏,”柳湖道,“我都年纪一把了,真的不会年轻人的玩意儿了。”
      郑弈秋望了他一眼,揶揄道:“说是说不会,但不也一声不吭做了那么久了。”
      柳湖听出了话中深意,顿时面色绯红,只是运动过后人本来脸色红润,若被发现倒也能掩饰几分。
      郑弈秋又接着道, “只要你喜欢,你就能做,不存在什么年轻人的特权。况且你也不过三十出头而已,你要敢在闫老面前说自己老,他非揍你不可。”
      “你又在信口开河了,闫老怎么可能打人,”柳湖反驳道,“再说了,他那么看重我,要揍也是去揍李振飞。”
      郑弈秋眯了眯眼,调笑道:“哈,柳湖,后半句话暴露了吧,你就是自恋。”
      “你还好意思说我!”柳湖站起身就要打人,郑弈秋吓得几步就滑了好远。
      “柳湖我会了!我会溜旱冰了!”郑弈秋兴奋道。
      柳湖不服气,“郑弈秋!看我不追上你!”

      会的,都做了。
      不会的,也做了。
      只要喜欢,就没什么适不适合,应不应该。

      他们吵着,闹着,笑着,耍着,互相叫着对方的名字,在旱冰场里你追我赶,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感到精疲力竭,互相揽着对方的肩离开了旱冰场,逛到大马路上。
      广州与北京一样,夜生活丰富,凌晨两点多的城市灯火通明,行人如织,与白日里并无分别。
      “柳湖,别人看我们这样,会不会以为是两个喝得醉醺醺的酒鬼。”
      “以为就以为咯,”柳湖道,“不如我们干脆去喝个痛快?”
      郑弈秋表示同意,二人随意地拐进沿街一家酒吧里。
      刚在酒吧坐下,却发现氛围有些不对劲,好多穿着奇特的人,时不时朝他们俩看,嘴里还说着些听不懂的粤语,语气很是古怪。
      再仔细一瞧,酒吧内竟清一色都是男性,不少人还勾肩搭背地做一些令人耳红的亲昵动作。
      “遭了!”两人不约而同地狂奔了出去,跑了足足百米才停下来大喘气。
      “你……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柳湖撑着腰上气不接下气。
      “你自己跑得比我还快!”郑弈秋瘫坐在地上,没好气道。
      “那你脸红什么?”
      “你脸红什么!”
      “我跑热了不行吗!”柳湖道。
      “那我也跑热了。”郑弈秋有样学样。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同时狂笑了起来,久久不停。

      跨年之后,两人又在广州待了几天,把知名景点给玩了个遍。返程的那天,郑弈秋祈祷只有一张卧铺票,可那天恰好票源充足,害他计划落空,在火车上捶胸顿足了一路。
      回校后,等待他们的除了老师,还有一大堆等着采访柳湖的记者。
      “你对被北海大学学生诬陷学术造假的事情有什么感受?”
      柳湖面对着一众媒体很不适应,“……没什么感觉。”
      “这么多人把白的说成黑的,你难道不感到愤怒和委屈吗?”
      柳湖心想颠倒黑白的不就是你们吗,还好意思问这个。他索性摇摇头,不再说话。
      记者又问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柳湖都寥寥数语随便应付了一下,直到最后一个问题。
      “经历了这件事,你觉得有什么想和其他学者说的,或者想对整个学术界说的吗?”
      柳湖感觉这个问题与前面那些不同,他沉思片刻,回答道:“学术不是儿戏,不是炫耀的资本,更不是哗众取宠的工具。做研究之前先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完成任务,为了毕业,为了评职称,还是单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想要解决它。”
      “在我看来,做学术的目的只有一个:解决你发现的问题。挂羊头卖狗肉写出的论文,不会给学术界带来任何贡献,还会严重损害学术风气。所以,我奉劝所有目的不纯的学者,在露馅之前,趁早放弃。”
      柳湖的话很重,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学术在他心里的分量。他可以在承受诽谤与污蔑后对此不置一词,但绝不允许有人做沾污学术的事。
      郑弈秋对柳湖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过了一天,北京大大小小各类媒体,从报纸到电视都放上了柳湖的采访,连人大自己的论坛里都有人转发了采访内容。很多人大学生这才知道,原来那个被说学术造假的学生是这样一个正直勇敢的人。
      一时间商学院门槛被踏破,很多人为了偶遇柳湖,不是天天在商学院瞎转悠,就是托认识的商学院学生去给他捎话,捎情书。
      幸好此时还是冬季,柳湖被烦得不行的时候,还可以带起帽子用围巾捂住脸,这样就不会被认出来。
      有半个月他天天都是这幅打扮到的工作室,以至于李振飞又开始嘴贱调侃他:“柳湖,你这种模样我觉得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郑弈秋抢答道:“是不是觉得师兄像明星?”
      李振飞摇头,“不是。我感觉和潜逃在外的通缉犯一样。”说完就被郑柳二人痛凑一顿。
      面对来势汹汹的“学妹大军”,郑弈秋可忍不了,他修好了手机后天天和柳湖通话发讯息,以攻占他所有空闲时间的方式防止外人乘虚而入。
      除了手机外,他还拉着柳湖注册了OICQ的账号,这样在电脑上也能聊天了。
      从此之后,两人在工作室做研究时,电脑屏幕上时不时就会闪烁对方的头像。
      湖边柳:你数据找的怎么样?
      秋意浓:差不多找完了。给你看看。
      湖边柳:这么快,真厉害。
      秋意浓:没有没有,都是向师兄学习,师兄最厉害了!
      发送信息后郑弈秋不禁偷笑,他看了一眼对面的柳湖,后者也正好抬头和他视线相撞,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这一切只是他们两人的秘密,工作室里的其他人一无所知。

      过年回家前,柳湖与郑弈秋买了出发时间相似的火车票,一起去了车站。郑弈秋的车稍早一些,柳湖就去站台上送他。
      “路上保管好自己的东西,年前小偷很多。”柳湖悉心叮嘱道,“还有,我知道你好心,但不要在火车上随便借人钱,手机什么的,也不要和陌生人说太多个人信息,我怕你被骗。”
      “好了柳湖,你还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这些我都知道的。”郑弈秋握了握柳湖的手,“你自己注意安全。”
      他正要上车,却发现柳湖还拉着自己的手腕不愿放开。他故作正经嗔怪道:“再不放手,车都要开走了。如果我被留在这里过年,你也别想回去。”
      柳湖看了一眼表,笑了笑道:“明明还有十分钟才开。”
      “师兄是舍不得我吗?”
      “没有舍不得,你又不是一去不回了。”
      “那为什么不让我上车?”
      “时间没到干嘛上车,上去无聊地等着车开吗,”柳湖道,“还不如待在这里和我再说几句。”
      郑弈秋心里好气又好笑,绕来绕去,找一堆冠冕堂皇的说辞,不还是舍不得。“那你想和我说什么?”他问。
      柳湖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说了很多话。站台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中,他的话语被嘈杂的环境声淹没,几乎无人知晓。
      除了郑弈秋。
      只有他一人,真切地听到了柳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几分钟过去,他踏上火车,临行前依依不舍地回望了站台一眼,留下一句:
      “望早日与你相见。”

      在不到一个月的寒假里,郑弈秋几乎天天在想同一个人。起床想,刷牙想,吃饭想,睡觉想,连睡着了的梦里也总是模模糊糊出现他的身影,有时怎么都碰不到他,有时好不容易碰到了,醒来又发现是假的,还得再想念他一会儿。
      回家了自然受到很多约束,怕父母生疑,郑弈秋也不敢给柳湖打很多电话,两人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互相传着简讯。
      不知是信号不好还是什么原因,有时郑弈秋发十条,柳湖只会回两三条,有时他早晨发,对面要傍晚才会回复。等得他好生焦急,思念的程度仿佛又加重了几分。
      等到过完年,郑弈秋吃饭都没了胃口,晚上失眠多梦,连人都消瘦了几分。父母以为是他身体不好,便每天大鱼大肉伺候着,可他体重还是不见长,差点要被带去见医生,他好说歹说才劝服父母放他回北京。
      郑弈秋回到北京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兴高采烈地给柳湖发讯息,等他到校。
      按照约定,柳湖第二天也到校了。郑弈秋在校门口一见他,不禁问道:“你怎么瘦了?”下一秒自己就找到了答案——他为什么瘦,柳湖也为什么瘦。

      但新学期传来了一个坏消息。阎德兴因为身体抱恙不能继续担当博导了,他指导的所有学生,包括郑弈秋和柳湖,都被归到了年轻又有才能的王舒贤教授手下。
      虽然大家有些惋惜,但好在王教授是个平易近人的人,平时也会非常认真细致地指导学生的论文写作。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见柳湖与郑弈秋二人关系不错,便鼓励道:“你们可以尝试合作写一篇论文。”
      王教授的话让两人醍醐灌顶。柳湖这才意识到,自己与郑弈秋相识那么久,也辅导他写过不少论文了,竟然没想到可以和他一起写一篇。
      现在有了知网,如果这篇论文发表了,署在文章上的两个名字也将一起永久保存在这上面。今后所有看到这篇文章的人,都会知道这是他们两人的心血。
      一切珍贵而美好的回忆都会被珍藏在这篇论文里,成为存在过的证明。
      这样的话,即使后来……
      也没有遗憾了。
      看着郑弈秋欣喜搜索论文资料的模样,柳湖垂下眼眸,心事如蚕茧层层缠绕包裹,难以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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